安檢也就算了那是規定。
談藝術談人生談植物水果，大熱的天先帶客戶下河看畫可以理解，但讓客戶提著果籃在太陽下走兩裡地？
你吹空調要曬太陽要引陽氣入體，於是讓客戶提著幾十斤的東西跟你一起曬中午的太陽，你這樣折騰客戶還能賣得出去房子嗎？
說什麼光腳走，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間。
如果不是真有個任務，林雙準備跟這肖雅槓上了，就算他提著六十六斤多的果籃，也能把這女人給累慘。
感謝小歪之前佈置的那個任務，讓他的手勁比正常人大了好多好多。
“林先生，是不是手痠了？”
“哈....還好。”林雙提了提那果籃，心中冷哼，這個份量我可以提一天。
“手痠了您說一聲，其實在陽光下曬曬也好，如果在外面帶了什麼病毒，陽光下基本二十分鍾就可以滅活一半，一小時差不多就安全了。但如果讓您在陽光下站著，也不好，所以我就帶您走走看看。”
林雙咧咧嘴，抬頭看看太陽：“你們還真為客戶考慮。”
還好很快到了另一個防護網下，這裡又是一片蔭涼，有個半開的亭子，亭子裡有椅子還有桌子，那亭有像屏風一樣的隔牆，牆上有一幅圍棋殘局圖。
可怕的是，這棋圖邊上還有幾排草書。
林雙對草書真心沒瞭解，只是感覺，字寫得不錯。
肖雅抬手了，纖指一比：“林先生，會下棋吧？”
“不會。我也不懂書法。”
若是說會，這女人說不定得問自己，此殘局怎麼解了。
“哦，這個是道德經裡的一句話，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
“這說的不是圍棋吧，我記得圍棋是......”
“圍棋歷史久遠，先秦世本裡說，堯造圍棋，丹朱善之。老子是東周人，應該是會的。”
林雙背生芒刺：“那這個譜是什麼？”
“哦，圍棋裡頭，不叫譜，叫題。”
“這題是什麼？”
“這是玄玄集裡的一題，玄玄集是一本棋經，這名字也是取自道德經，玄之又玄，眾妙之門，這是用來比喻棋圖著法精妙，平時有興趣的人就可以在這裡擺譜。”
你現在就在擺譜啊！
林雙暗中撇嘴? 也不知道是這裡的業主能裝，還是只物業能裝，是物業公司規定要裝，還是這肖雅個人愛裝。
問題是你這麼裝對賣房有任何幫助嗎？
“然後這個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確實另有含義，說的是知道白有那種好? 卻還願意這樣守著黑? 式，其實是擦拭的意思。”
“啥意思啊，給天下洗刷刷嗎？”林雙乾脆沒文化到底了。
“您沒看過潛伏嗎? 還有外頭這些清潔工? 所謂歲月靜好，無非是有人為我們負重而行，對吧？所謂白與黑? 也是相對的呢。”肖雅輕笑著說了句。
林雙眼角狂跳? 尼瑪這哪是樓盤小區? 這是關文化裝逼犯的大牢吧！
他沒有瞧不起肖雅的意思，反而覺得人家說得很對。
主要是因為沒這種心理準備? 誰會想得到? 就是提個果籃進去送禮，會遇到這麼個中介，要這麼幾經考驗？
我又不是去西天取經！
道德經號稱萬經之首，老子八十一章，洋洋五千言，裡頭不知道有多少句子被人到處去用，字字句句閃耀著智慧的光輝。
課上不教，考試不考，林雙大學時開始自己學，也看過全文，想背沒背下來，想讀透，也沒成功。
其實他記得這句應該是二十八章裡的，後面接的是，為天下式，恆德不貸，復歸於無極。
初看還有點惡趣味想法，說老子那時代是不是也有非法高利，恆德不貸是說橫的不貸，不能借錢給橫的人，後來才發現，老子原文裡這個貸其實讀忒。
在老子那個時代，忒寫作貸。
忒，就是動盪忐忑。
為天下做事，保持操作水平穩定不起伏，就可達成社會穩定均衡狀態了...差不多這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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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說，這種頂級哲學他還沒那個本事吃透，一是看前人註解，二是自己領會。
三年下來，也是進展一般。
不過這也沒啥，知道老子的人很多，知道道德經的人也多，但敢說自己全能看懂的，有誰啊？
你們一個賣三十萬均價樓的，這裡弄一句老子的話，然後弄出歲月靜好有人卻在負重而行，我能問下到底是誰在負這個重？
我要是沒錢我連門都不敢進。
“你們對租戶要求這麼高的嗎？”林雙一身都是汗，這肖雅也是，各有點狼狽。
“也沒有啦，但您換位思考一下，租戶素質高一些，咱們管理起來也容易不對嗎？”
“......那可不一定，流氓有文化更麻煩。我看你們物業水平雖然挺高的，但真遇到麻煩人，怕也是對付不了。”
“我說的這個素質，說的也包括道德水平呀！”
林雙胸口一悶，真想調頭就走，麗菲妹妹，你在這裡好好的，最多月底就出來了，畢竟還得上學。
連個房產業務員都如此難纏，何況唐家阿媽！
這裡就開始馬格裡特超現實主義全唐詩芭蕉的意象，然後又玄玄棋經，草書道德經，見了家長得考什麼？
讓我翻譯道德經全文再用甲骨文默寫下來嗎？
再讓我回顧當年為什麼砸了唐沅，用道德經來分析一下？
“小歪，我真不想進去了。十萬塊的任務，怎麼比打保齡球還難。”
“不能放棄啊親！都到門邊了。”小歪大吼。
“靜靜，你說呢？”林雙看向靜靜，這傢伙雖然佛，但意見一向挺中肯。
靜靜哈哈一笑：“你仔細想想，認真看看，這小姑娘未必是裝逼，可能也就是因為你魅力值高，所以就賣弄了一下。就像男人撩妹，你沒經驗看不出來很正常。”
林雙：“你意思是，我剛才一直被撩？那她還想賣給我墓地！”
“賣什麼不重要，順著話題展開是重點，關鍵是，增進瞭解。”
“沒錯沒錯，再說，你又不是真的累。”小歪也補了一句。
林雙身體還行，心是真累！難怪是人都說女文青難搞。
“林先生這邊。”
林雙腳底像粘在了地上，這回倒是希望肖雅多說點別的了。以前只知道男女之間有撩這種互動，卻從來沒被撩過。
不過，如果說這算是撩，那這妹子有點不懂撩，就這，多少男人得被你嚇跑。
這小雅再怎麼磨蹭這也沒幾步，眼前那八號樓到了。
要進樓，還得按服務中心的鈴。
這門都得用門禁卡刷。
小雅剛才內部通知了服務中心，當然就放行了。
“我們這兒的一二樓，是不對外銷售的。”剛才小雅也給介紹了，說這個樓盤零八年開盤。
十多年的老樓盤卻給人非常乾淨的感覺，樓一點都不舊，看來物業還挺盡責的，不然也不會叫出三十萬的均價。
“哦，為什麼....”
“是算公共設施。”
小雅解釋，這兩層算是公共區域，所以沒有像樓上那樣做分隔，但也很大了。
林雙進到大廳就聽到了鋼琴的背景音樂。好大的面積，這入戶大堂弄得真是令人眼暈。
這裡的佈置就好多了，雖然也有油畫，但沒弄成滿牆都是。
“這裡算是一個業主的休閒廳，裡面有一個三角鋼琴，業主可以使用，但物業要求是可以展示才藝，不能練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