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臣數著手中的蓍草坎下艮上正是山水蒙卦。

蒙、昧也。以坎遇艮。艮止於外坎水在內。內既險陷不安外又行之不去莫知所在。

巫臣嘴角牽出一絲苦笑。

口中喃喃道:「山下有險」。原來蒙分上下兩卦上卦是艮為山下卦為水為險阻所以山下有險。所謂退落下卦則困於其險進於上卦則阻於其山一籌莫展。

唯一的生機就是上九爻動化作地水師。

上九擊蒙不利為寇利禦寇。

這是九死一生之象。

夜幕低垂。

密雲。

大江一片漆黑。

「騰蛟」全無燈火順著江流以高前進風勢強勁所有的革帆均高張半空。

祁老謀不負所托對天時水流的把握叫人拍案叫絕。

巫臣和一眾高手集中船頭使風吹得他們的衣服獵獵作響。

船上百名家將全是最精銳的戰士每個人都進入戰鬥的位置蓄勢以待。革制的護盾佈滿船的四周以應付敵人的強弓硬矢。他們人數不多實力卻不可輕視。

在江流的遠處露出了幾燈火邾城在望。

下游近處一片漆黑除了偶爾見有靠岸的漁舟便全無動靜。

這現象有反常際此漁舟作息的時分大江怎會不見舟火?

就在這剎那下游裡許處燈火大明兩艘巨舟並排在江心出現。

兩岸又馳出百多艘快艇扇形地從下游逆流而來。

敵人的兩艘巨舟傳來陣陣戰鼓殺氣騰騰聲劫奪人。

「騰蛟」剎那間陷入敵人的重重圍截裡。

巫臣的手下有人失聲道:「『燕翔』!『飛楚』!」正是素功轄下最精銳的水師可見敵人是志在必得。

巫臣不得不暗贊敵人這一手確是漂亮唯一欣慰的就是即使襄老膽大包天也不敢以火箭毀去「騰蛟」因為這是代表楚國的使船也是楚王的座駕舟。

巫臣和一眾高手臉容不改他們久經戰陣怎會被這聲勢嚇倒反而事到臨頭更見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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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楚」和「燕翔」迎面緩緩駛來迅接近以高向它們衝奔下去的「騰蛟」。

巫臣沈聲指揮道:「心他們的鉤索!」若給他們迫近五丈之內將會被敵人以鉤索硬生生扯近再強搶上船。

素功不愧水路名將一出手便使巫臣陷於險境。

下流上來的快艇度快於「飛楚」和「燕翔」忽兒間追至十五丈內。

形勢一千鈞。

「騰蛟」驀地響起一片鼓聲在船身底部近水的兩邊每邊開啟了一條長方形的隙縫各伸出一排二十枝長槳有力地以同一節奏划動船加倍。

船帆移轉以高美妙地拐了一個彎避過江心的兩艘巨舟在貼近岸邊處逸去事起突然一連撞翻了多艘迎面而來的快艇。

燕將軍一聲令下船上弓箭齊飛向敵人的快艇射去敵人紛紛中箭落水。

巫臣暗忖這個公輸班的設計配合祁老謀天下無雙的操舟之術一定大出素功意料之外不知他會如何應付。

「騰蛟」拐彎時的巨浪又把敵人的快艇弄翻了幾艘「飛楚」和「燕翔」給拋在船後。

戰鼓再響起「飛楚」和「燕翔」掉頭追來。

素功立在「飛楚」的船頭神情從容。站在他身旁的襄老卻是面目猙獰咬牙切齒。他誓若得回夏姬一定以所有方法來肆意淫辱她。

素功身形高挺面目陰沈嘿嘿笑道:「申公巫臣這艘『騰蛟』的控縱確令本將眼界大開水流、風力和人力的巧妙配合把船擴充套件至極限末將欽佩之至。」

他口中著欽佩面上卻無半表情令人不知他心內的意向。

襄老眉頭一皺道:「現下和『騰蛟』的距離愈拉愈開難道就這樣束手無策看著它在眼前逸去。」語氣間流露不滿。

素功仰天長笑道:「襄兄也太過覷於我這邾城水域是我地頭敵人要走便走我素功顏面何存?我一定能把襄兄送上敵船那時要看你的手段了。」襄老大喜兩眼兇光暴射心想楚域之內宛已死還有誰能擋得住自己手中寶劍。

襄老狂笑起來聲音震湯江流之上得意萬狀。

素功續道:「一刻之後敵船抵達二龍頭該處江底特淺水流更急又多亂石任何舟船經過該地必須減慢度否則船破人亡。」

襄老訝道:「敵人要減慢度我們難道能例外嗎?」素功眼中精芒電閃露出得意神色道:「就是針對這我設計了一種以藥物制煉皮革造成的尖形艇可在短時間內不怕水侵船身輕巧扁平在急流上衝馳快逾奔馬保證巫臣插翼難飛。」又是一陣長笑。

襄老道:「革船可坐多少人?」素功道:「這是美中不足處每艘革船隻可乘坐兩人加以製作困難到目前為止總共製成二十艘僅可供四十人乘坐。」

襄老慨然道:「我手下無一不是高手可以一檔十十艘革艇足夠有餘。」

素功嘴角露出陰險的笑意若能扳倒申公巫臣抄了他的家他的得益將是驚人之至。

「騰蛟」忽地燃亮了船頭的燈火直向二龍頭的亂石急流駛去一陣鼓聲主帆降人船度減慢下來。

若非祁老謀洞悉這裡的水流形勢在如此黑夜強行搶過無疑自殺。但舟果如素功所料減了最少一半。

巫臣這時和手下轉到船尾每一個人都仍然處在高度的戒備下。

「飛楚」和「燕翔」的燈火愈來愈大家的距離拉得更遠。

「騰蛟」緩緩進入二龍頭兩邊的山崖特別陡峭有如抵達鬼域。

巫臣忽地一聲驚呼:「不好!」

眾人極目上游一起面色大變。

十多艘形狀尖長的艇每艇兩人在上游以驚人的高追來。

燕將軍大喝一聲:「放箭!」

「騰蛟」霎時間射出滿天勁矢紛紛向追來的艇落。

這次艇上盡是楚地的一流高手輕易將來箭擋開。

巫臣等齊齊取出劍刀他們最擔心的情形快將出現。唯一可慰的就是己方人數佔壓倒性的優勢若能制住襄老便可穩勝這場仗。

惡戰難免!

襄老大喝一聲一馬當先箭矢一樣閃電彈往「騰蛟」巫臣等無不駭然想不到他神勇至此。還未定過神來襄老鐵塔般的身形已搶入巫臣手下們中兩顆斗大的人頭和著鮮血飛上半空。人頭還未著地襄老右劍又貫穿了另兩人的胸背左手的鐵拳擊碎了一人的頭骨。

巫臣和燕將軍齊聲叱喝一人提劍一人提斧雙雙趕上。

襄老又殺了幾人鮮血染滿他名震楚地的長劍有如虎入羊群。這時巫臣的劍由後面攻來燕將軍的斧由左側攻到。

褰老一臀長嘯高大威猛的身形若如狸貓般的輕巧一閃身避過了兩人凌厲的攻勢橫到了船的另一側巫臣手下精銳再紛紛濺血倒下竟然沒有人可以使他慢下一步擋他片刻。

這情景非常奇怪巫臣和燕將軍的劍斧離開襄老只有半尺的距離但在襄老鬼魅般的身法下這半尺卻像一道永不可以逾越的鴻溝可望而不可及。

襄老再殺一人忽地整個人躍起往大船的主桅雙腳在桅上一撐整個人閃電般彈回來手中長劍分攻巫臣和燕將軍。

兵鐵交鳴的聲音大震巫臣和燕將軍齊向兩側踉蹌跌退襄老這兩劍力逾千鈞兩人都給震得血氣浮動燕將軍功力較遜虎口滲出鮮血。

襄老終於站定了身形鐵塔般立在兩人面前面容不見一絲喜怒哀樂。巫臣和燕將軍兩人的心直向下沈襄老的武功比傳中還驚人果然不愧為楚國四大劍手之一。由此推之囊瓦的武功真是令人難以想像。

襄老的人紛紛躍上「騰蛟」正在展開混戰。巫臣方面人數佔優穩在上風。勝負現在系於襄老身上。

襄老望向飽飲鮮血的長劍仰天一陣獰笑快慰無匹笑聲忽然而止緩緩望向巫臣輕視地道:「那賤貨夠不夠騷?」完眼中射出嫉恨的光芒長劍一閃刺到巫臣的胸前。

燕將軍大喝一聲大斧死命劈去奮不顧身。

襄老一邊展開快劍硬攻進巫臣的劍影裡迫得巫臣連連後退被襄老威猛的劍擊震得口鼻都溢位血來。另一方面襄老以左手施出一套掌法每一下都拍在巨斧身上化解了燕將軍狀若瘋虎的攻勢兩大高手竟給他戲弄於股掌之上。

襄老賣個假身燕將軍一斧劈空便知不妙剛想變招襄老左腳無聲無息地當胸踢來燕將軍慘叫一聲口中鮮血狂噴側跌出丈許開外。

巫臣壓力大增眼前盡是劍影也不知誰虛誰實手腕忽地劇痛長劍墜地。

巫臣大叫一聲:「我命休矣。」

耳中忽聞襄老一聲驚呼一連串金鐵交鳴的聲音兩團劍光交合倏分!一邊是襄老一邊是一名軒昴的青年男子兩人雙劍遙指對方殺氣瀰漫真力激起的氣旋巫臣雖在兩丈開外仍感呼吸困難。

襄老臉上次露出慎重的神色沈聲道:「桓度!」他從銅龍和劍法上認出對方的身分。

桓度一陣長笑充滿強烈的信心嘲弄道:「家劍法下的敗將何足言勇。」襄老面容不改道:「也好兩件事一起解決。」手中寒芒一閃長劍連續向桓度急刺。

桓度施展渾身解數不守反攻兩柄長劍在半空中閃電交擊卻不聞半撞擊聲音原來兩人都刺向對方劍芒間的空隙一擊不中立即變招再刺所以雖是漫天鋒芒卻沒有相碰的機會這一下兩人交鋒又比先前更為兇險。

兩人齊齊低喝倏地分開桓度左肩鮮血飛濺襄老額上打橫現出一道寸的血痕鮮紅的血緩緩流下形狀可怖。

乍看似乎襄老的傷勢較重但桓度心裡有數剛才桓度刺上襄老前額滿以為可以一舉斃敵那知襄老忽地橫自己長劍只能在他額上拖出一道血痕是皮外傷反而自己左肩一劍深近骨骼雖未傷筋絡對行動卻有一定的影響吃了暗虧。

襄老豈容敵人喘息長劍又迅疾攻去。

桓度身形急退忽地翻身躍起斜斜衝上半空向主桅上掠去。

襄老飛身撲上長劍直插向桓度後背。心中獰笑只要桓度縱躍的力道一盡就是他命喪的時刻。

在半空的桓度手中飛出索鉤光影一閃深入主桅之內藉著索鉤之力度不減反增陀螺般繞著主桅轉了一圈長劍化作一道寒芒直向跟尾追上半空的襄老擊去這一擊蓄有雷霆鈞的力量。

襄老猝不及防面色大變他也是極端了得長劍全力擊出。

一下驚天動地的金鐵交鳴中襄老左肩濺血倒跌回船上桓度也被這一震之力撞得反方向飛回以剛才相反的旋轉軌道轉了回去。

襄老腳一著地踉蹌向後倒退虎口染滿鮮血桓度又借迴旋之力凌空向他攻到。

襄老左手一打在桓度攻來的劍身上桓度全身一震長劍幾乎脫手飛出這襄老天生異稟居然還有這樣的反擊力量。剛想後退襄老的右腳趁他長劍盪開的剎那當空撐來。這人全身上下無不是驚人的武器。

桓度左掌一切劈在他來的腳上只覺如砍精銅大叫不妙已給他撐在胸前。

桓度一口鮮血噴出向後急退這時他剛在進入艙底的梯階前順勢直滾而下。還好他剛才一劈化去了襄老大半力度又藉噴出鮮血減輕內傷可是剛才佔到的優勢已在這一腳下冰消瓦解。血戰至此兩人無不負傷。

襄老如影附形閃電撲入艙內。

他撲下梯階剛好見到桓度閃入了左邊第二間艙房。襄老沒有絲毫延誤緊追而至艙門已經關閉襄老一腳把門踢開大門連著門框飛出房內空無一人只有一張大幾和七、八個放在四周的蒲團。

桓度撲入會議室後立即利用索鉤從窗戶躍過另一邊房間再從房門衝出廊道剛好襄老也閃出房間背向著他。

桓度知道襄老可能誤以為他已從窗戶躍入江水逃生這時襄老正揹著他這等良機如何肯放棄一挺長劍無聲無息向他背後迅刺去。

銅龍離襄老還有半丈許時襄老雙肩不見絲毫動靜反身倒躍而起長劍的劍尖剛好猛撞上桓度的劍尖。

這一下較量毫不含糊桓度倒跌回落艙底的梯階旁襄老在地上打一個滾倏地站了起來長劍遙指桓度。

桓度背脊藉著撞上梯階的力度反彈而起長劍反指襄老。

血戰到了決定性的階段。

廊道內殺氣騰騰兩人的眼耳口鼻都溢位了鮮血形狀淒厲慘烈處勝比千軍萬馬浴血沙場。

就在這充滿男性陽剛的血和力裡一個嬌美的聲音在襄老背後響起呼喚道:「襄老!」

襄老全身一震。

桓度受氣機牽引就在襄老這心神微分下長嘯一聲銅龍有如天上神兵化作一道長虹飛越廊道筆直向襄老擊去。

襄老大驚失色長劍拚命封架。

血光乍現襄老長劍當然墜地這兇人大叫一聲側身撞入會議室內蓬的一聲便把艙壁撞毀連著滿天大木塊往黑沈沈的江流墜去。

桓度全身力竭坐倒地上。

桓度緩緩醒轉全身火辣辣的痠痛胸口滯壓模糊裡感到有人正在給自己換藥又昏睡過去。

再醒來是黃昏時分。守在旁邊的人立即通知巫臣。

巫臣身上也敷了藥面色蒼白精神卻不錯。

巫臣眼中光芒隱現很仔細地觀察桓度的臉色也不知心裡想著什麼。

桓度坦然直視巫臣他知道兩人關係微妙障礙便是夏姬這女人隨時可令兩人反目相向只要能消除巫臣對他的懷疑兩人在共向對付敵人這一背景下相交是有利無害。所以桓度才裝出胸懷坦蕩的模樣。

巫臣面色稍霽他剛才直視桓度的確有試探的含意他經驗老到深諳觀人之術這對一個外交的專才是最基本的修養若桓度心中有鬼猝不及防下會下意識的躲避他的直視。

巫臣道:「公子你這一睡足有日幸好我精通醫術否則你還不能這樣快回醒步入復元的階段。」

桓度道:「公子之稱實在愧不敢當某家破人亡急急如亡命之犬天下雖大卻無容身之所。」頓了一頓又道:「夏姬姑娘怎樣了我昏倒前似乎看到她向我走來的。」時瞼上現出迷醉神情。

巫臣反而解開心下死結如果度和夏姬兩人有私桓度自應盡量避免觸及夏姬方面的問題而他臉現迷醉的神色正是每一個初次見她的男人對她的自然反應巫臣怎會不知。這一來兩人反而大見融洽。

巫臣道:「公子人中之龍一時失意自有東山再起之日。日前那一戰連襄老也給你殺得丟戈負傷僅免身死定可名震諸國!這等劍術何慮天下無容身之地。不如隨我同往晉國我與晉國公卿範獻子份屬至交定可保公子受到重用。」

桓度從床上緩緩坐起道:「申公提議某銘記心頭。實不相瞞我看晉國公卿權力過大有喧賓奪主之勢國力四分五裂名義為北方諸國的盟主卻是外強中乾分裂應是早晚間事。某矢志報滅家之恨晉國實非理想之地。」桓度聽得巫臣直頭暗忖這子高瞻遠矚灼有見地楚國樹此強敵異日必有大患。

巫臣道:「如此我不再相強只不知公子有何打算?」桓度心想我之不願和你一同赴晉還有一個原因是避開夏姬否則妒火中燒日子如何度過一邊答道:「抵達松陽後我便下舟北上異日有緣再作相見。」

巫臣欣然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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