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一點,DNA鑑定結果出爐。

代瑛之齊宏宇確實存在親緣關係,但詭異的是,按照遺傳學規律,她是齊宏宇的外祖母。

齊宏宇整個人都懵了,代瑛之也不過才三十一歲而已,僅僅只比他大了三歲。誰TM三歲就當外婆啊!

而且他也解剖過代瑛之,發現代瑛之並未懷過孕,而且她卵巢發育的並不完全,理論上說,卵母細胞無法在她體內發育成熟,也就無法釋放出“合格”的卵細胞。

從目前已知的資訊來看,她也正是因為不孕不育,其前夫才與她離婚的。

齊宏宇走回到自己辦公室,坐在椅子上發起呆來。

可能是因為太疲倦了,又是一宿沒休息,呆著呆著,他就在不知不覺中沉沉睡去。

砰!

他從椅子上摔下來,整個人瞬間驚醒,坐在地上茫然的打量著四周。

哪個刁民想害朕?

哦,我是自己摔下來的啊……

那沒事了。

十二點……我睡了一個鍾麼?

“師兄?”門口傳來納悶的問話:“你幹嘛呢?”

齊宏宇抬頭,該死,石羨玉竟然來了。

來就來了,他手裡竟然還端著個手機!

齊宏宇瞬間站起身,若無其事的搖搖頭,轉移話題問:“有事?”

同時他不著痕跡的走向石羨玉,想把手機搶過來。用腳指甲想也知道,這狗東西肯定拍照了。

石羨玉立刻把手機收回,順著齊宏宇的話說:“代瑛之和你存在親緣關係的事,我和仇教導都知道了。”

齊宏宇動作瞬間停下,再沒有了搶手機的興致。

他抬手揉揉太陽穴,一臉煩悶的說:“這TM都什麼跟什麼啊!這代瑛之怎麼可能是我外婆?”

“我覺得,你沒必要鑽這個牛角尖。”石羨玉看著他,輕聲說:“你就是你,是什麼身世,是誰的兒女,真的很重要嗎?”

齊宏宇放下手,沉默了。

過了幾秒,他才搖頭說:“並不重要……但,我就是想知道我生母是誰,她現在在哪,過的怎麼樣。”

“知道了然後呢?”

“然後的事,再說吧。”齊宏宇長嘆口氣:“或許會問問她,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把我塞給養母?我老漢又是什麼情況?”

自己身上的各種謎團,已經成了齊宏宇心裡的一根刺。

雖然影響不大,也不見得非要破解開不可,解不開對他生活其實也沒實際上的影響,但任由這根刺扎在心裡,卻也讓他非常難受,渾身不得勁。

何況齊平路失聯,加上忽然冒出來的代瑛之,又讓這根刺扎的更深幾分,他總覺得自己似乎被人在暗中針對了。

不把謎團破開,他睡覺都睡不踏實。

“我覺得,你別太在意‘基因’這個東西了,”石羨玉打量了他半天,才開口說:“從發現你和冉秋生的DNA完全一致的那一刻起,其實就足以說明,基因在研究親緣關係這一塊上的作用,對你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齊宏宇側目看著他。

“道理很簡單,你和冉秋生不可能是雙胞胎,這不符合最底層的邏輯。”石羨玉說:“再加上你們雖基因一致,卻沒有太多的相同點,包括左手無名指這個明顯的特徵……

不管這背後究竟意味著什麼,也不論是偶然還是必然,都證明你與冉秋生這兩個個體,都已經打破了目前我們對基因學的認知。

這種情況下,再用現有的知識對未知的領域做出推演和判斷,很可能起點就錯了,又怎麼能得出正確的結論呢?”

齊宏宇並不答話。

石羨玉又從口袋中摸出一張摺疊好的A4紙,遞給齊宏宇說:

“我幫你調查過,你外公外婆還有齊清平,他們的手指都是正常的,不像你一樣多了截指骨……”

“你?”齊宏宇將紙展開,看著上邊的字,有些愕然:“你幫我調查?”

石羨玉沒理會他的話,繼續自顧自的說:“但在與你擁有部分相同基因的代瑛之卻也出現了這種性狀,說明你們的指骨或許確實和基因有關,不過可能只在某種條件下才會體現出來。

如果你想要追查自己的身世,或者說破解自己身上的謎團,這條線索或許有用,將來可以指引你發現與你有關的人——畢竟你也不可能大範圍的去蒐集別人的基因是吧?”

齊宏宇將紙張重新摺好收進口袋,盯著石羨玉:“你好像對我很瞭解。”

“事實上,我一直在‘調查’你,查了兩個月了。”石羨玉竟然並沒有隱瞞,或者說他壓根就不打算隱瞞,就這麼直截了當的說了出來。

反倒讓齊宏宇有些驚訝。

“你放心,調查你,也是為了幫你、保護你。”石羨玉又說道:“至少在查清你身上的謎團這一方面,我們的目標一致,你說呢?”

齊宏宇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同時腦袋裡掀起了陣陣風暴。

大概過了半分鐘左右,他才莫得感情的問:“這就是你的真正任務吧?”

“之一。”

“就這麼乾脆的告訴我了?”

“啊,原則上是不能說的,得保密,”石羨玉嘴角揚起:“但這不是你自己查到的麼?關我什麼事?”

齊宏宇翻個白眼。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為什麼幫我?”

“幫你也是幫我自己。”石羨玉回了句莫名其妙的話,接著搖搖頭:“單單就這樁案子,師兄你怎麼看?”

齊宏宇見他忽然轉移話題,就知道這傢伙又要故弄玄虛了。

不過齊宏宇也清楚自己再追問也沒用,便說:“最關鍵的‘兇器’依舊毫無頭緒……技術大隊那邊怎麼說?”

“他們也一籌莫展。”石羨玉說:“代瑛之最近這段時間的購物清單倒是都查的差不多了,但都只是些尋常的東西,看不出什麼來。”

齊宏宇琢磨十幾秒,接著問:“那趙聯軍呢?查到他什麼時候接觸過代瑛之嗎?”

“這倒是查到了,”石羨玉點頭:“透過調查兩人的手機定位軌跡,可以看到昨天中午一點半左右,兩人手機定位重合。”

“位置!”

“高鐵站東南方向大概一公里處的居委村,代瑛之在那兒租了間房,趙聯軍很可能就是在那兒和代瑛之見的面,也是在那兒受的傷,導致肝臟受到輕微損傷。

可惜,我們在現場只提取到趙聯軍的鞋印、指紋,卻依舊沒找到關於兇器的任何線索,兇器及製作兇器的工具很可能已經被處理掉了。”

“那就難辦了。”齊宏宇長嘆道:“別的不說,只要把東西放行李箱裡,再塞點石頭之類的重物,往大江裡一拋……再想找到這玩意兒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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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石羨玉也有些感慨:“兩條大江成就了山城,更哺育了大江兩岸上百萬平方公裡流域的無數人,可同時也埋藏了太多的罪惡。”

感慨完,他又看向齊宏宇:“師兄,既然已經知道兇器和安全氣囊的原理有關,那有沒可能直接推斷出具體的作案手法?”

“難,”齊宏宇搖頭:“手法無非是瞬間充氣,以氣壓來壓迫腹部,進而壓迫肝臟致其破裂,但我想不通趙聯軍是怎麼避開監控和對面的手機攝像頭,神不知鬼不覺的做到這一點的。”

剛說完,他忽的眯起眼。

“有發現?”

齊宏宇一邊思索,一邊說:“忽然有個想法……有沒有可能,兇器一直藏在曹宇華和劉浩雄的衣服裡,而趙聯軍當時的動作,可能不單純是啟動兇器,還將兇器給收了回來。”

“這我倒是也想到了。”石羨玉說:“和安全氣囊有關嘛,說明它本身體積恐怕非常小,便於隱藏……”

“不,這不是重點!”齊宏宇打斷他,說:“你有沒有想過,兇器為什麼會‘一直’在死者的身上?”

“噢?”

“禮物,”齊宏宇說道:“趙聯軍很可能以‘禮物’的形式,把兇器送給了死者,並讓他們戴在了身上,之後將之收回……但什麼禮物會放在肚子上?腰帶?”

石羨玉若有所思,跟著忽然掏出手機,搜尋起來。

“幹嘛?”齊宏宇問道:“百度破案?”

“不,是萬能的某寶……有了!”石羨玉嘿一聲,將手機螢幕翻轉過來,對著齊宏宇。

齊宏宇瞧見螢幕上的商品,眼前一亮。

腰掛式風扇!

石羨玉又把手機收回,皺眉說:“可這玩意兒,體積還是太大了點,而且……”

“不不不,可以改造。”齊宏宇立刻從辦公桌上拿出幾張紙,在上邊寫寫畫畫,同時興奮的說:“縮減體積,關鍵是厚度,同時調控下風量,最好是做成高彈性的內護腰式的……吶,就是這樣!”

石羨玉探頭過來瞧了眼,一臉懵逼:“你真是靈魂畫手。”

齊宏宇嘖一聲,收回畫紙,面無表情的將之撕碎,同時說:“思路大概就是這樣,一個不到巴掌大小的風扇,裡頭藏有收縮式的固定腰帶,能固定在肚子的位置。

趙聯軍把這個禮物送給曹宇華和劉浩雄,讓他們戴在身上降暑,動手時走到他們身後,收回腰帶,另一手抓住風扇主體固定,並啟動安全氣囊,透過氣囊擠傷他們的肝臟,然後立刻把風扇收回,搞定。”

石羨玉問:“為什麼要有固定腰帶?”

齊宏宇既然得出這個假設,自然有他的理由,立刻回答說:“不一定是腰帶,也可能是別的形式,但必須得將‘兇器’主體固定在腹部右上方。”

“那又為什麼要收回‘腰帶’?”

“否則氣囊啟動瞬間,腰帶會收緊,在腰腹部留下一圈勒痕。”

石羨玉琢磨了半天,點頭:

“沒問題了,確實具備可行性,而且理由也好找,就說避免打架時傷到所以取下來就好了,曹宇華和劉浩雄也不會想太多,即使啟動氣囊那一瞬間有點疼,也只是回頭看一眼,接著就顧不上那麼多……”

說到一半,石羨玉又問:“肝臟破裂很疼的吧?”

“這不好說。”齊宏宇搖頭:“肝臟本身沒有痛覺感受神經,感受到腹痛本身是因為血液或者膽汁流入腹腔引發的腹膜刺激徵。”

石羨玉又想了半天,點頭道:“這應當是個方向……可惜也不好印證。”

“不,可以查查趙聯軍近期是不是給曹宇華和劉浩雄送過什麼禮物。”齊宏宇說道:“如果當時有其他人在場,那麼猜測就能印證,如果沒有,所謂的禮物是私下贈送的的話……那就真沒辦法了。”

“行,我讓人問問。”石羨玉說:“那麼趙聯軍本身呢?他又為什麼會中招?”

齊宏宇表情收斂,這個問題他答不上來。

“算了,再查查吧。”石羨玉搖頭。

……

又調查了三天,仍舊毫無所獲,趙聯軍應當是私下給曹宇華和劉浩雄送的禮物,所以根本找不到其它的“知情人”。

兇器本身同樣沒能找到。

齊宏宇的猜測也就無法印證。

好在其他方面的證據補充了不少,諸如曹紅蘭綁架趙迎軍,諸如犯罪團伙多次和趙聯軍密切接觸,諸如曹紅蘭和黃雯分多次先後共取了六十萬現金等。

這個犯罪團伙中,黃雯和曹紅蘭都是富婆,錢都是她倆出的,作為趙聯軍殺人後的報酬。

警方還從郊區的一套老房子中搜出了這六十萬現金,並分別檢出曹紅蘭、黃雯、趙聯軍的人的指紋。

至此,即使尚未找到兇器,也未確定具體的殺人手法,但證據鏈已基本完整了。

雖有些遺憾,卻別無他法。袁國安知道短時間內基本沒希望破開這兩個謎題,便失去了耐心,決定將案子移交給檢方複核。

檢方次日就給了回應,批準逮捕,並接手了本案的複核工作。

而齊宏宇的關注點,則重新落回了案發當晚得知的插曲上邊。

齊平路失聯案。

顯而易見,有人在阻止齊宏宇追查他的那位小姨,甚至這個人很可能就是齊清平,而根本目的,應當就是掩蓋齊宏宇的身世。

他不明白幕後之人究竟為什麼這麼做,只隱隱猜測自己的身世可能與某些人的根本利益有關聯。

可惜目前只能確定齊平路是在山城的主城區失聯的,而其餘情況完全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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