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屍櫃中轉移出來的遺體靜靜的躺在解剖臺上,隱約散發著森森寒氣,死死牽制著齊宏宇的目光。

由於發案時距受害人死亡時間僅幾個小時,屍體儲存的相當完好,遇害時的特徵基本都被保留下來。

遺體之上,屍斑淺淡,皮膚蒼白,面目猙獰。只掃一眼,哪怕沒有先前獲知的線索,齊宏宇也知道他死於失血性休克,且死亡時非常痛苦。

良久之後,齊宏宇才強行掙脫視線的束縛,逼著自己把注意力落到案子本身上。

凃欣欣默默的遞來一疊報告,他道聲謝接過,翻看起來,但心煩意亂下太難集中注意力,他只得輕輕念出聲:

“拋屍現場勘察報告:屍體被發現於光強村南門往東一百六十米處的垃圾池中一大號青白條紋編織袋內,遺體呈蜷縮狀,左胸插著一柄水果刀,疑似兇器。屍體尚未腐化,相對完整,未見屍僵現象。

除屍體外,編織袋內尚有裹屍用的被單一條,帶血被褥、枕頭一套,染血麻布五條,藍灰色牛仔褲一條,其中牛仔褲口袋內裝有錢包,內含身份證、銀行卡與少量現金。屍體上身著淺灰色背心,下身僅著藍白條紋平角內褲,未著鞋、襪……

法醫屍體檢驗報告:受害人冉秋生、男性,1968年3月生人,現年53歲,身高181釐米,體重77.4公斤……

死者頭皮、顱骨未見嚴重、明顯損傷,顏面部刺切創二,均位於左頜關節附近,長度分別為3釐米、4.2釐米,均較淺,未傷及骨骼。

雙上肢處銳器創共計27處,其中13處為抵抗傷,均位於小臂,分別為刺切創、砍切創,最長7.7釐米,最短2.6釐米。

右腕背處砍創四,較深,均傷及骨骼,其中兩道砍創尤為嚴重,導致手舟骨、月骨、大小多角骨等腕骨折斷,但手掌並未完全斷離。十指各有砍創一,致十指全部斷離,現場未見死者斷指。

軀幹部位可見刺創二,一處位於腹部左季肋部,創口長2.4釐米,創角一鈍一銳,創腔深12釐米,方向為左上至右下,可推斷知兇器於創傷處上方斜向下刺入,致胃體穿透,胃內容物流入腹腔;

一處位於胸骨體左側第四五肋間,創口長2.3釐米,創角同樣為一鈍一銳,創腔深10.8釐米,方向為左下至右上,可推斷知兇器於創傷處下方斜向上刺入,導致心臟心室破裂。

對現場血跡分佈進行還原,根據熒光圖等證據大致推斷死者體外出血越三百至四百毫升。解剖測量得心包積血三百毫升,胸腔內積血一千八百毫升,腹腔積血一百毫升,失血已達致死量。

結合其餘創傷並不嚴重、致命的情況分析,受害者死於心室破裂導致的失血性休克,致命傷位於左胸處。”

唸完,齊宏宇捏著報告書的手垂下,目光再次落在屍體胸腹部兩處創口上邊,輕輕點頭:“和我之前猜測的出入不大,兇手行兇時和我老漢面對面,右手持刀,刺第一刀時我老漢坐在床上,第二刀時他站起來了。”

女警看著他:“看樣子,你的思路更明確了些。”

“嗯。”齊宏宇點頭,並反問:“方向已經很清晰了——你覺得什麼情況下兇手會特地脫去受害人的褲子?”

“姦屍?”楊堃脫口而出。

“侮辱屍體,一般多見於女性受害人身上,男性罕見,”凃欣欣搖頭否認說:“因為死亡後那方面功能就喪失了,那玩意兒死後抬頭現象畢竟相對較為罕見。

當然,男性兇手殺害男性受害人後,不排除?奸的可能,但根據屍檢,死者肛門並未受到侵犯,何況內褲他還穿在身上,除了血與尿液殘留外,內褲上也未檢得其餘體液痕跡。”

齊宏宇聽到他們對老漢屍體評頭論足,體會到了其餘受害者家屬的心情,臉色不太好看,但也沒多說什麼,只嗯一聲,接著說道:“所以我懷疑,褲子是他自己脫的。”

“自己脫的?”中年女警面色古怪:“兇手要殺他,他卻脫了褲子?”

“咳咳,”仇教乾咳一聲,說:“那會兒他估計還不知道兇手想行兇吧?只是熟人上門而已。”

“那麼,什麼熟人上門會脫褲子呢?”齊宏宇閉上眼,儘量維持客觀的心態,強迫自己忽略死者是自己繼父的事實,說:“我懷疑他是想與登門者發生關係,而且這應當不是第一次了。”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側目看向齊宏宇。

齊宏宇看向仇教導:“仇教,不知道我有沒有吐槽過,我這老漢有個毛病,喜歡拈花惹草,是個老色批,嫖過娼約過炮,只是沒被逮住而已,幸虧沒被逮住,否則我當初政審怕是有麻煩。”

仇教露出回憶的神色,點頭:“記得,三年前你還氣沖沖的向掃黃組實名舉報過他,可惜也沒逮住現行。你也試著帶你媽去抓過奸,鬧得挺大,對你前途影響不小,但也沒拿到任何證據。”

“他也是個極聰明的人。”齊宏宇又低頭凝實屍體。

他和老漢的感情一向複雜的很,既感恩老漢的養育之情,又不齒老漢的為人。

不過三年前那次之後,冉秋生下定決心痛改前非,不再票唱約跑,也不再拈花惹草,母親那個傳統又自卑的女人選擇相信並原諒他,齊宏宇也沒再發現他有出軌的跡象,幾年下來父子感情就變得更為複雜了。

他們變得更像尋常父子,只是齊宏宇心底還扎著根刺。母親猝死後,他想借母親屍體向醫院訛錢,遲遲未給母親遺體火化,兩人才再次爆發矛盾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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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看來,冉秋生壓根沒改,只是變得更加謹慎,隱藏的更深許多,以至於工作忙碌的齊宏宇沒能發現。

這個推測,讓齊宏宇心裡更堵的慌。

半晌,他才重新閉上眼,淡漠的說道:“所以……方向很明確了,兇手作案動機為感情糾紛一類,結合現場看,兇手大機率從事家政、保潔類工作,對快速清潔很有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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