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會路。

石羨玉當然知道。

從古至今,都少不了一幫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對掌權者行會的別有用心的傢伙,透過各種破壞公平的齷齪手段來達成目的。

而這最重要的,無外乎四個字——投其所好。

喜歡錢財給錢財,喜歡文玩送文玩,喜歡權勢搭人脈。

喜歡美色,便是信會路了。

古有所謂的揚州瘦馬,今有不可言說的小紅樓。

沒想到眼前又跳出來一個,石羨玉立刻打起了萬二分的精神,集中了百分百的注意力。

能牽扯到信會路的,恐怕都不是簡單貨色,再聯想到這團伙貌似竟然能推出一個民警來作為棄子用以短時間頂雷,這個晟輝公司,勢力恐怕比他們預估的還要更強幾分。

當然,不排除他們往自己臉上貼金的可能,將為村支書或某某社群志願者拉皮條,硬說成信會路。

當然這麼說倒也沒錯,完全沒錯,村官再小也是幹部,即使村官並不具備行政級別。

以不正當的手段達成某種承諾乃至直接給予好處,就是攤屋和行會。

就像搶劫一塊錢也是搶劫。

只是如果情節顯著輕微的話,可能夠不上犯罪的準備罷了。

畢竟這兩款罪名,針對的是所有不當競爭、挪用公款、侵吞公共財產的行為,並不受是否具有行政級別的限制。

也不知道他們與黃梁柯的死是否有關,聽之前秦明生說的,大機率是脫不了干係了,那麼汪興言的死,乃至陳覺的失蹤,可能都與晟輝公司有關。

能幹出這麼大的案子,該團伙恐怕蠻極端的,不是勢力大的嚇人,就是一幫烏合之眾組成的愣頭青集團。

也無法從這方面來判斷該團伙的規模啊……

想到這,石羨玉迅速收攏起亂七八糟的念頭,臉上繼續維持著面無表情的模樣,對秦明生道:“信會路?有意思,你倒是說說,怎麼個會路法。”

說起來這個秦明生連這都招了,某種程度上講倒真滿有誠意的。

是因為已經開了這個口,乾脆就直接將該團伙徹底打死嗎?

倒也是這個邏輯,既然已經“背叛”了,那麼顯然原東家越慘他越安全,那個團伙被連根拔起對他而言才最好不過,只是很多嫌疑人當局者迷,連這點腦子都莫得了。

當然,誠意歸誠意,潑髒水推卸責任之類的行為一定會有,眼前這個秦明生也絕不例外,而這種心態,往往也會讓他們在供述的時候產生遲疑,講出來的資訊,可能也會有一定程度的畸變。

亦或者乾脆就不敢說。

比如秦明生現在,就又一次支支吾吾了起來,直到抬頭看到石羨玉自打剛剛瞪圓後就沒有眯回去的眸子,渾身又是一陣劇顫,趕忙說:“這個我就真的不清楚了……”

石羨玉擺明了不信,將“我看你表演”幾個字寫在了臉上。

秦明生趕忙解釋:“我真不清楚……這事也是黃梁柯跟我講的。”

斜了他一眼,石羨玉冷聲問:“又是酒後失言?”

秦明生點頭如搗蒜。

“呵,原來黃梁柯的口風這麼不嚴實啊。”石羨玉揶揄道:“那就奇了怪了,秦詩卉和他同床共枕十年,關於他的事兒一點都不曉得,你不過跟他喝了幾次酒,他就把各種要命的訊息都透露給你了?”

秦明生還是連連點頭,並反問:“警官,你們如果向我妹妹問過黃梁柯的事,那她應該和你們說過了——黃梁柯從來不帶她赴局,不管是應酬酒局,還是常規的飯局。”

齊宏宇的目光看了過來。

秦明生繼續說:“因為黃梁柯知道自己不是個嚴嘴巴,尤其喝了酒後,戒備心下降,說不定就被套出話了,所以他才從來不帶詩卉赴局,加上詩卉本就天真,所以她十年來還是一無所知。

至於我……我和他已經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雖然他在公司的級別比我高很多,知道的內幕更比我多不少,但總歸不是有和沒有的本質區別了,又有詩卉這層關係,他對我也還算比較放心。”

齊宏宇輕輕頷首。

聽起來倒是合情合理,最重要的是合乎邏輯。

但……

經不起細品。

秦詩卉同樣說過,黃梁柯並不常常在外過夜,如果按秦明生說的,黃梁柯一旦喝了酒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那麼當他帶著醉意回家之後,定然也會無疑是的喃喃出大量資訊。

經年累月之下,秦詩卉再怎麼傻白甜,也不可能對他的事一無所知。

所以秦詩卉和秦明生之間,一定有個人在撒謊,而齊宏宇傾向於認為撒謊的是秦明生。

石羨玉同樣也覺得秦明生在撒謊,不過並沒有揪穿,實際上現在揪穿與否也不重要,還遠沒到定罪的時候,現在找準大方向最重要,至於一些小細節,可以不那麼重視,後續在慢慢逐一核驗便是。

於是他微微眯起了一點眼睛,並問:“那麼,他酒後和你說了什麼?以至於讓你推斷出你們公司還有信會路這條產業。”

見他眼微眯,秦明生明顯松了口氣,他似乎真的很怕眯眯眼開眼,當下也不敢再遲疑,立刻說:“他和我提過……也就只提過兩嘴。

第一次他顯得很得意,和我說把誰……好像也是個姓何的,至於是不是那個開創出全新的仙人跳模板的小姐我就不知道了,嗯,黃梁柯說把她送到了哪家銀行的風投的負責人床上,獲得低息放款的承諾。”

石羨玉皺眉:“哪家銀行?哪個負責人?”

“這個我真記不清了,六年前的事情了都。”秦明生縮縮脖子。

“記不清?”石羨玉信他個鬼,這麼要緊的事兒,他如果記不住,這會兒就不會拿來當例子。

要麼就說明這類事情發生的太多回了,那他所謂的只提過兩嘴就成了徹頭徹尾的謊言——雖然石羨玉和齊宏宇本來也就不信這話。

很明顯,他仍舊有所顧慮,或許他本人也參與到了其中,且涉身不淺。

秦明生瑟瑟發抖,卻半點不敢退讓,咬牙認定自己記不清楚了。

石羨玉決定暫時不和他在這事上硬鋼到底,便主動退了半步,問:“他向你提的第二嘴呢?”

“第二次還是這個事,”秦明生明顯松了口氣,隨後趕忙說:“但他那次就罵罵咧咧的,喝了很多酒,很不高興,好像是那個房貸的傢伙收錢不辦事,沒給他放款,又或者中間哪個環節出了岔子,反正沒收到錢。

沒收到錢,自然也沒法給姓何的分成,那姓何的就不舒服了,尋思自己都犧牲色相讓頭豬給操了,該……”

石羨玉臉一黑:“你TM好歹也是本碩都從985高校出來的畢業生,說話給老子文明點!”

秦明生一縮脖子。

一邊讓人說話文明點,一邊自己在那TM,老子的……

他不敢吐槽石羨玉只需州官放火,趕緊改了口,繼續說:“反正,那姓何的就表示自己虧大了,大黃……黃梁柯沒辦法,自掏腰包給了她點補償,也算老黃難得的吃了回啞巴虧,難怪他這麼生氣。”

他這番話已經暴露了相當多的東西。

包括“大黃”這個顯得相當熟悉的稱呼,也包括無意識中表現出來的其實極低的言語素質,還包括他講述時佔比過分高的細節。

不是親身參與到這些事裡,僅僅只是聽醉漢透露出來的訊息,他不可能掌握這麼多細節,這就是他話裡行間最大的破綻。

齊宏宇認真的將這些重點都給提煉了出來,石羨玉瞥了眼,滿意點頭,齊宏宇和自己想到一塊去了。

隨後石羨玉又“裝腔作勢”道:“你知道的挺多嘛,黃梁柯一個醉漢,只是不慎透露的話,他能和你講的這麼詳細?”

秦明生一愣,接著點頭:“我有時候好奇也會問,他可能是覺得說都說了再多講一點也無妨。”

石羨玉不太在乎他的鬼話是真是假,只又問:“這事兒你印象很深吧?細節都記得這麼清楚。”

“對啊,”秦明生繼續點頭:“我剛剛說了嘛,大黃……黃梁柯難得吃這麼大的虧,我印象就比較深。”

又一次下意識的吐出“大黃”這個稱呼,說明秦明生已經有些亂了方寸,略緊張了。

“是嗎?”石羨玉追問:“那你很矛盾啊,一邊說印象深刻,一邊連涉及到的是哪家銀行都記不清。”

“呃……就……我就對事情本身記得比較清楚,其他的旁枝末節,我真記不住。”秦明生咽口唾沫,結巴道:“我……我連那個女人是……是誰都記不住嘛。”

“是記不住,還是黃梁柯沒和你細說?”

“哦對,他沒和我細說。”秦明生果斷抓住石羨玉拋過來的臺階,但剛下完臺階,他又忽然擔心這話裡有坑,又改口:“好像又不是,他應該是說了,但我不是很在意這方面,就沒太往心裡去……過去太久真的記不住了。”

石羨玉挑眉。

關鍵時刻竟然不掉鏈子了。

這傢伙。

不過問題不大,本來也沒打算過分向下追究。

於是石羨玉又主動再退半步,轉而問:“說了這麼久黃梁柯,你還沒說他和公司到底有什麼關係呢。”

“哦,他應該是老總之一了。”秦明生明顯又松了口氣,接著說:“公司有五個老總,其他四個我不是太清楚,我就知道黃梁柯,他是負責技術的,婚介平臺就是他帶人開發的。

當然,他身份比較特殊點,不能掛名,是隱於幕後,他和我說過他掌握有公司17.5%的股權,在五個老總的排位算中間,但他的股權都有大老闆代持,平時也不怎麼管事情。”

石羨玉問道:“黃梁柯所在的領域,按理是計算而不是計算機吧?雖然一字之差,但千差萬別,前者應該算作數學和資料領域才對……他開發婚介平臺?”

秦明生搖頭,表示自己細節方面並不清楚。

不過石羨玉也並不是特別在意這事,確定黃梁柯是這個犯罪團伙的糾集者之一就夠了。

接下來要確定的,就是該團伙和黃梁柯的死到底有沒有關聯。

從之前以“大哥”的身份嚇唬秦明生時,秦明生的表現來看,他知道黃梁柯“出事了”,或者說他認為黃梁柯已經受到了該團伙的“懲處”。

同時也從他身上品出了一條重要資訊——石羨玉掏槍時,他雖驚恐震怖,卻沒表現出太多的難以置信與驚愕的情緒來……

說情緒或許太玄乎,那麼,從他那一句自己“罪不至死”便能推測出,他對該團伙“殺人”這一行為並不意外。

表明該團伙很可能已沾染過了人命,而且秦明生還知道他們沾過人命。

也因此,齊宏宇和石羨玉都認為黃梁柯遇害大機率和該團伙有關。

所以,實質上和秦明生的拉扯就兩個重點,一是問清楚他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讓他之前如此畏懼;第二就是黃梁柯受到了該團伙怎樣的“懲處”。

在此之前還得讓秦明生更緊張點。

於是石羨玉假意看了眼筆記,又問:“等等……你剛剛說,團伙中不少事都是黃梁柯告訴你的,對吧?”

秦明生臉一苦,暗想怎麼繞來繞去又繞回這個問題了,但還是連連點頭。

“確定?”

“確定。”

“你放屁。”石羨玉冷笑道:“你之前就透露過你們團伙的規矩——即使是自己人,不該說的話也絕不能說,以至於連讓你向我們說錯哪了你都不敢,黃梁柯敢犯忌諱?”

“啊這……”秦明生懵了也急了,抓耳撓腮,不曉得該怎麼狡辯。

而此時,石羨玉卻又忽然主動退了一步,又說:“算了,我暫時不和你多做計較,你自己為自己說的話負責就是。”

秦明生又雙叒叕鬆了口氣。

石羨玉則問:“我再換個問題,你到底犯了什麼事,以至於一見到我們,嚇的轉身就跑,一個勁的說自己錯了?”

“啊這……”這顯然是秦明生面對刑警時,心裡最大最不願意說出口的隱秘之一,他剛放鬆下去的心不免又一次提了起來,眼睛滴溜溜轉著,不知道是在想藉口還是在猶豫要不要說。

石羨玉見狀,身子再度前傾幾分,逼視秦明生,道:“怎麼,這也不願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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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宏宇抬眼瞥了石羨玉一眼。

石羨玉這是在PUA秦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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