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齊宏宇才回過神,但臉上懵逼的表情依舊揮之不去。

開車投江了?

搞什麼鬼?開玩笑吧?

齊宏宇能接受這冒牌貨被人弄死,也能接受他就此人間蒸發,消失不見,但卻從來沒想過他會驅車投江。

沒有道理啊,他要被同夥滅口倒是正常的很,可怎麼會選擇自殺?就算要自殺,他這也完全沒到走投無路的程度,不應該才對。

除非……這是精心偽造成自殺投江假象的他殺事件,有人透過某種手段,讓那輛車衝進了大江之中。

這應該才是真相——齊宏宇如是想到。

石羨玉雙手扶著方向盤,並沒有打擾齊宏宇。實際上,這條訊息他也需要點時間好好消化消化,同樣陷入了沉思當中。

過了一小會兒,兩人先後回神,並交換了意見——他倆都認為,是有人透過某種手段設計了這一幕,這說明黃教授的那輛車,及那個冒牌貨本身,都又大問題。

交換看法後,石羨玉問道:“要過去看看麼?”

齊宏宇猶疑起來,臉上露出意動的神色。

但很快,他還是搖頭說道:“不了。打撈估計得耗費不短時間,我們過去了也幫不上忙,還是先把手裡的活幹完吧。”

“行。”石羨玉也是這麼想的,當即便說:“那我再給蔡姐打個電話,讓她留意下那邊的情況,車子要被撈起來了就給我們說一聲。”

齊宏宇嗯一聲,解開安全帶下了車,隨後抬頭,看著眼前的小別野。

這是棟聯排別墅,三聯排,黃教授的房子是東側這一棟,一共三層再加個小閣樓,空出大半個天台,前後小花園也有草坪連通,看著還是挺舒心的。

仔細看看,東西兩側的房子其實都差不多,就中間最吃虧,前後花園被割裂了,採光也損失不少。

而居中這套,正是那個冒牌貨,黃教授的二表哥,張知賢所有。

西側則是他大舅子秦明生的。

一家子親戚,承包了這套聯排別墅,也不知平日生活是和和美美,還是一地雞毛。

石羨玉也下了車,站在齊宏宇身旁,跟著一塊打量這三套聯排別墅。

即使尚未進去,僅僅看看別墅的外在,看看花園裡種的花花草草,擺放的零碎物件,也能看出三家人各自不同的品味。

直覺上,也感覺黃教授家經濟最寬裕,即使買了套小別墅,也還有不少閒錢;他大舅子一般般,看起來平平無奇;他二表哥家就有點打腫臉充胖子的感覺了,前花園搞的亂七八糟,二三樓窗臺堆放著大量的雜物,窗簾髒髒的也沒做清理。

當然,僅僅只是直覺,做不得數,也說不得準。

不過,看了幾眼這套聯排別墅之後,齊宏宇和石羨玉心裡便打好了腹稿,更明確等會要問的內容了。

也虧得這一路上已得知不少線索,不似本案最初時那般懵逼了。

別說,這種貌似什麼都沒幹,線索“自動”就漸漸補齊的感覺還真不賴,這就是團隊靠譜的好處之一。

再次相視一笑,齊宏宇便走上前,按響了小院外門的可視門鈴。

片刻後,悅耳的女聲自揚聲器中傳出:“你們是?”

齊宏宇後退半步,從口袋中摸出了證件,對著攝像頭晃了晃,並說:“你好,警察。請問是秦詩卉秦女士嗎?”

“警察?”她聲音聽起來有些疑惑,隨後立刻回答說:“我是秦詩卉。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嗎?”

“與你丈夫相關。”齊宏宇問道:“能拜託你開下門嗎?”

那頭好似猶豫了一瞬間,才回答說:“行,稍等。”

隨後通話結束,同時小院的鐵門發出嘀的一聲,齊宏宇便立刻拉開門,與石羨玉走了進去。

又等了半分鐘左右,廳門才緩緩開啟,僅著米白色睡袍的秦詩卉走出來,隨後緊了緊衣服,雙手抱著大臂,微微縮著脖子,並後退兩步,側身,請齊宏宇和石羨玉二人進去。

齊宏宇迅速掃了她一眼,隨後便收回目光。

這女人怪年輕靚麗的,但這倒並不讓齊宏宇二人意外,他們早就從蔡臻拿拿到了黃教授一家的基本資料,知道他妻子秦詩卉年僅三十一歲,比黃教授的女兒都要小一些。

典型的老牛吃嫩草。

但他們二人結婚,其實也有十年了。

十五年前,黃教授前期因病去世,之後過了三年,他卻與自己的學生談起了戀愛,談了三年後,在這名學生僅大三時,就扯證結婚了。

他們二人的結合當然免不了受人非議,早在他們談戀愛之時,就時時被人指指點點。

黃教授還略好些,他當時就已是教授,雖還不是學科負責人,但也沒幾個人敢當面說他什麼,頂多被關係好且地位相近的同事調侃兩句,受些背後的議論。

秦詩卉就慘了,背後議論自不必說,當面的攻訐與陰陽怪氣的冷嘲熱諷就一直沒少過。

不過隨著二人在一起的時間拉長,各式各樣的風言風語便漸漸少了。

結婚十年,到了如今,更多人也願意相信他們確實是真愛——當然這也只是初步調查的結果,究竟是什麼情況,還需要進一步調查。而齊宏宇覺得,深入調查這事兒,雖不能說沒意義,但意義確實不大。

摸排時順口問問倒是可以。

另外……

秦詩卉與黃教授結合十年,卻並未生育,而黃教授的女兒常年待在歪果,並不與他們共同生活。

而此時……

秦詩卉此刻穿著一身保守的睡袍,且明顯一副相當戒備的模樣,同時,雖然睡袍相對寬鬆,但以齊宏宇的毒辣眼光,以及對人體結構的精確瞭解,還是能看出她體態與身形有些不太對勁。

腦子裡的知識及豐富的經驗告訴他……

秦詩卉剛剛生產,恐怕尚未出月子!

蔡臻提供的資訊中,並沒有提及秦詩卉懷孕生產的事兒,是資訊太過於粗淺,還是他們在有意識的隱瞞?

想到這兒,齊宏宇給石羨玉使了個眼色,並悄悄抬手用大拇指戳了戳自己肚子,隨後指頭下滑,五指張開做開花狀。

石羨玉一臉懵逼,表示根本看不懂。

齊宏宇又重複了一遍,這回他竟鬼使神差的明白了,立刻摸出警務通,對秦詩卉說了聲抱歉,爾後走到一旁給勞警官打電話,讓他幫忙再問問大學裡的教職工,知不知道黃教授妻子懷孕的事。

這條線未必有用,但左右也不耽誤工夫,查查也無妨,何況直覺還告訴他們倆,秦詩卉究竟是否隱孕,意義恐怕大有不同。

只是此時兩人都沒想的太深,跟著直覺走罷了。

而齊宏宇則抓住秦詩卉的大部分注意力,反客為主的走到客廳沙發處,還讓秦詩卉隨便坐。

秦詩卉自然沒什麼特別的反應,面無表情的坐下,兩腿併攏,兩手交疊放在腿上,自然而然的擺出典型的防備姿態。

果然,這女人戒備心挺強的。

觀察兩眼之後,齊宏宇見這女人的目光開始自他身上挪向石羨玉,便再次開口,直說道:“秦女士,我們來,是要給你帶一條噩耗,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

“嗯?”秦詩卉的視線果然又收攏了回來,雙目死死的盯著齊宏宇。

“看反應不似作偽,不知道黃教授出事了麼?那她的戒備,是對陌生人的正常防範,還是擔心生育的事被發現?”齊宏宇看著她的反應暗暗想到。

同時他嘴上則說:“你丈夫,是黃梁柯黃教授吧?”

秦詩卉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機械點頭的同時,身子瞬間繃緊,臉色漸顯蒼白,十指不由自主的用力絞起來。

“他死了。”齊宏宇在心裡暗暗說聲抱歉,因為心裡那一丁點懷疑,沒有選擇更委婉的方式托出噩耗,而選擇直截了當的丟擲事實,以此作為對她的試探。

“什麼!”即使早有預料,她身子還是晃了一瞬,十指終於分開,右手撐在了沙發扶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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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齊宏宇掙扎一瞬,終究還是心軟了。

面對嫌疑人他當然可以冷酷無情,但面對無辜且同樣大受傷害的受害人家屬,他確實硬不起心腸來。

所以他忍不住別過頭,說:“他的屍體大約在三點左右被發現,被藏在布朗熊人偶服裡,漂浮在塗山湖湖面上。

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展開細緻調查,今早將兇手繩之於法,還死者,也還你一個交代。”

他給出了承諾,希望這樣能讓秦詩卉稍微好受一些。同時他也基本確定,除非秦詩卉演技極佳,否則應該是與本案無關的。

沒辦法,作為刑警,見了形形色色的命案,看過太多太多的陰暗,如此形成的經驗讓他難免習慣性的懷疑死者的至親。

秦詩卉臉色更加蒼白,抓著扶手的胳膊微微顫抖,久久無言。

“交代……”終於,她嘴唇輕啟,澀聲道:“人都沒了,要交代,又有什麼用?能把黃老師還給我嗎?”

這些輪到齊宏宇無言了,他不想講什麼至少不能讓兇手逍遙法外,至少得讓兇手付出應有代價之類的大道理。

因為秦詩卉當然曉得這些,她肯定也確實恨極了兇手,但現在她根本無暇顧及這許多。

對她而言,此刻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陪伴她十多年的丈夫沒有了。

現在說的再多,都不如稍稍給她點時間消化噩耗,宣洩情緒。為此,齊宏宇放棄了進一步的試探,靜靜的看著她,並默默從茶几上扯了幾張面巾紙遞給秦詩卉。

這彷彿是個開關,原本表情麻木,雙眼空洞的秦詩卉,在接過面巾紙的剎那,眼淚就決了堤,譁啦啦往下流,很快就把幾張面巾紙都全部打溼了,並漸漸哭出了聲,爾後聲音越來越大,漸漸變成嚎啕大哭。

哭著哭著甚至開始捶胸頓足起來。

齊宏宇趕緊手忙腳亂的又給她拿紙,然後扭扭捏捏的出聲寬慰。沒辦法,自己造的孽,怎麼也得還。

雖然及時對她說的再委婉,她也未必能好到哪兒去,但顯然,毫無準備之下聽聞噩耗,情緒無疑是最崩潰的。

此時石羨玉已打完電話,並坐到了齊宏宇的身邊,略有些懵逼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齊宏宇彷彿抓住了救星,趕緊問:“鹹魚,趕緊想想辦法啊,現在這種情況要啷個整?”

石羨玉無言以對:“我啷個曉得……怎麼回事啊,哭成這個樣子。”

“我告訴她她老公遇害的事了。”齊宏宇心虛且愧疚,又有些尷尬,再看了眼秦詩卉,更有些擔憂,說:“我擔心不能儘快緩解她情緒的話,她會哭到休克……”

說完,他又急切的問道:“你把你老婆搞生氣了的話是怎麼安慰的啊?”

石羨玉無語的說道:“雖然確實吵過架,但並不至於讓她太過生氣,更不可能讓她哭成這樣。”

“那……總是哭過的吧?都怎麼處理的啊?”

遲疑片刻,石羨玉試探著說:“上去抱她?”

“……”齊宏宇嘴一抽:“你逗我呢?啥時候了,別開玩笑。”

石羨玉說:“沒逗你,我真就這麼做的,除此之外我也沒什麼法。再不然就乾脆讓她哭吧,哭累了應該就好了。”

齊宏宇掃他一眼,沒有回話,屁股又往秦詩卉的方向挪了二三十公分。

然後他就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了,抬起手,又立刻放下去,張開嘴,不一會兒又重新閉上,最後只得說些沒什麼營養的廢話,諸如黃教授如果在天有靈也肯定不想看到她如此傷心,以及注意自己的身體之類的。

當然毫無效果。

齊宏宇見狀,心一橫,乾脆咬牙道:“秦女士,請節哀,想想你的孩子,他才剛剛出生,你要真有個好歹,讓他怎麼辦?”

既然怎麼安慰都沒有效果,乾脆就再來個強有力的刺激,以驚恐、震驚等其他負面情緒,強行讓她冷靜下來吧。

這也是賭一把,如果無效的話,齊宏宇只能考慮想辦法請就近醫院的醫生弄點安定過來了。

而這個惡劣的賭棍,又一次賭贏了。

秦詩卉果然震驚不已,雖尚未停下哭泣,且控制不住的哽咽抽搐,卻已能聽得進話。

並艱難且斷續的問:“你……你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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