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鍾後,醫院,急診外科。

醫生看著醫療系統傳輸過來的片子半天,又側目看看躺在病床上等著處理的齊宏宇,讚歎道:“小齊啊,你運氣還真好,肚子中了三刀,卻沒一刀刺中內臟,連腸子都滑開了。”

這醫生還是齊宏宇的同學,雖不是一個專業的,但在學生會時他們倆也是“同僚”,彼此還挺熟悉。

但也有一段時間沒見面了。

齊宏宇抽著冷氣,悶悶的開口:“那是對方沒啥經驗,不然一刀捅下來,再用力擰一圈,我腸子肯定要被攪斷一截。”

石羨玉一巴掌拍在他後腦上:“別他媽耍嘴皮子,老實點!”

醫生笑笑,點頭說:“運氣確實好。要腸子受損了,一時半會的可處理不了,得安排門診手術。不過現在嘛,消毒消炎,把腹膜、肌肉和皮膚分別縫合起來,應該就沒有大礙了。”

石羨玉長鬆口氣,立馬問:“那醫生,需要住院嗎?”

“住院兩天吧,觀察觀察,還得吊水消炎。”醫生說道:“你可以先去把手續辦了,這邊留一個人協助我就行……本來應該叫護士來的,太忙了,人手不夠。”

“我來吧。”石羨玉立刻說:“我也是重醫出來的,曉得些醫療常識。手續就讓我同事去辦。”

說著,他看向蘇冉,蘇冉會意,立刻點頭退了出去。

醫生看他兩眼,說了聲行,便開始做治療前準備,將各種藥劑拿了出來,整齊排列。

做完這些,他洗洗手,邊戴手套邊說:“生理鹽水,直接幫我開啟。”

石羨玉立刻照做,將生理鹽水的橡膠瓶口開啟。

“倒。”醫生指了指齊宏宇的傷口,石羨玉便走上前,小心的將生理鹽水倒入齊宏宇傷口處。

醫生立刻探出手指,捅進齊宏宇的傷口中。

齊宏宇面色驟變,五官都扭曲了。

“有點疼,你忍一下。”

“……”齊宏宇哆嗦著問道:“能不能給我打個局麻……起碼給吃點止痛片啊。”

“打過了啊。”醫生說:“你以為剛剛拿來的那針是什麼?虧你還是法醫呢。”

齊宏宇無言,半晌後才顫聲道:“注射器都沒拆,你打個鬼咯!”

“哎?”醫生一愣,然後忙說:“對不起對不起,忙忘記了。”

“你這樣怕是要挨投訴。”

醫生別過頭看向石羨玉,岔開話題:“把注射器拿起來,把包裝撕開。哎對,別碰到裡邊的東西,很好……”

他一邊說,一邊探手取出無菌包裝的注射器,又叫石羨玉拿起所用的麻醉藥物,小心的將針頭探入其中,汲取藥液,爾後在齊宏宇腹部周圍一圈都注射了局麻藥物。

這是局麻中的區域阻滯,常用於門診小手術當中。而齊宏宇此時所要接受的消炎消毒及縫合處理,已經算得上一場小手術了。

局麻見效速度極快,齊宏宇立刻感覺腹部劇痛正在迅速消退,不一會兒就沒多大感覺了,直到這時,他才能長呼口氣。

“擦汗。”醫生再次開口,並指了指邊上放著的其中一疊無菌敷料:“用這一疊棉布來擦。”

“好的。”石羨玉應聲,立刻拈起兩張敷料,將齊宏宇臉上脖子上因疼痛和炎熱沁出的汗液擦乾淨。

醫生無語了,說:“我是讓你給我擦汗!他不用管,出點汗沒事,我這邊要汗低下去,那就得重新消毒了。”

“哦。”石羨玉臉色有些尷尬,趕緊重新拿起幾張敷料,咽口唾沫,咬咬牙便湊到醫生額頭上,迅速幫他把汗擦了。

除了攻擊、擒拿之外,他很不喜歡觸碰其他人,即使對齊宏宇都有點兒牴觸,更別說醫生這樣的陌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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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不嚴重,可以剋制。

“酒精。”醫生又說道,於是石羨玉慌忙開啟酒精,對著齊宏宇傷口倒下去,接著又是雙氧水……

如此反覆沖洗了多次之後,醫生才讓石羨玉又開啟兩包手套,然後小心的將之減開,取了袖口處的一小截,放進齊宏宇傷口裡,然後開始縫合。

石羨玉有些納悶,問:“這是做什麼?”

“利用液體本身的張力,把之後傷口滲出的少量血液導出來,更有利於傷口恢復,避免血栓和血腫塊形成。”醫生解釋道,同時手上動作不停,迅速縫合著齊宏宇的傷口。

齊宏宇壓著腦袋看了幾眼,忍不住出聲吐槽道:“怎麼縫的這麼亂?一點都不整齊。有機會得讓你瞧瞧我縫過的屍體,那針腳,嘖!”

醫生臉一黑:“你自己來?”

“算了。”齊宏宇搖頭,他幹不出自己縫合自己腹膜的事兒來。

主要還是是不方便看,否則倒也無妨。

不過又看了幾眼,他還是補充說:“肚皮還是我自己縫吧。”

“隨你。”醫生翻個白眼。

爾後,當肌肉層都縫合好之後,他果斷將皮膚釘合器交給齊宏宇:“喏?自己來?”

“其實我比較喜歡針線,總覺得縫合釘容易掛到點東西。”

“也行。”醫生收起釘合器,取了針線給他。

他也不客氣,自己戴上手套給自己縫合起來,看的石羨玉眉頭直跳。

雖然知道打過局麻後基本沒什麼感覺,但這視覺衝擊力,還是讓石羨玉看著都疼,肚皮發癢。

等他縫合完肚皮後,醫生又幫他消了消毒,便蓋上敷料,仔細包紮好,便說:“自己上輪椅上坐著,讓你同事推著你去住院部普外病區,那邊的住院醫生會給你做大病歷,安排消炎輸液。”

“要得。”齊宏宇緩緩坐起身,挪到摺疊輪椅處坐下。

醫生這才好奇的問:“話說我記得你不是愛出風頭的人啊,怎麼弄成這幅樣子?”

“出個鬼的風頭,老子這是職責所在,半步不退!”齊宏宇翻個白眼。

“哦。”醫生隨意應一句,點點頭,沒興趣了:“那你先去吧,我後頭還有病人,忙得很。”

“得行。”齊宏宇也說:“回頭請你吃飯。先走了。”

“嗯。”

於是石羨玉便推著齊宏宇出了急診科,與蘇冉匯合,然後再往住院大樓走去。

路上,石羨玉低下頭,問道:“你和那醫生,很熟悉?”

“算也不算吧。”齊宏宇嘴角微微揚起,邊回憶邊說道:“我倆是同學,不過他比我大一屆,而且不是同一專業。我們是透過社團認識的,然後又在學生會裡成了‘同僚’。

說起來還有些曲折,他當時是校學生會外聯部的副部長,而我只是院分會生衛部的小幹事。但同時,我倆又都加入了紅絲帶協會,他是負責外聯活動的副會長,我是剛加入的會員,在他手底下幹活。

我倆性子蠻搭的,跟著他組織了幾次活動之後,他看上我了,幾番跑動把我從院分會拉到了校學生會外聯部,之後就一直跟著他幹活,直到他退會。

退會之後,往來就少了,更別說大學後,進了不同的系統,工作又都忙的要死,倒是有幾年沒聯絡,沒想到他還是以前那個性子,跳脫的很,一點不穩重,當初就死活當不上部長,現在看來,也還是個幹活的命。”

石羨玉輕輕點頭,哦了一聲。

齊宏宇又抬頭看他,納悶道:“你問這幹嘛?”

“沒啥。”石羨玉敷衍道:“就覺得他還蠻有意思的。”

齊宏宇表示信他個鬼,覺得這傢伙純粹沒話找話。

但說起來,雖然齊宏宇受了傷,得住院個一兩天時間後,他們反倒輕鬆了不少,不似之前那般緊繃著神經。

尤其醫生說齊宏宇確實沒什麼大礙之後。

主要是因為,黃天成已經落網,而如今又確認他的同夥就是施洋傑,他們心頭已沒了那麼大的壓力。

只要鎖定了身份,施洋傑絕對跑不了。而只要施洋傑落網,本案剩下的仍沒告破的疑點,都將迎刃而解。

施洋傑落網後,他們亦能輕鬆營造囚徒困境,即使黃天成性格極倔,攻破他的把握也要大許多。

不過……

管金童的案子應當沒有問題了,黃自成的案子呢?

他遭遇的車禍,他背後的遊聞許,乃至遊聞許背後的傢伙,仍舊沒有半點突破。

而這樁案子,恐怕也和黃天成脫不了干係。他果斷咬舌這一舉動實在太詭異了,而且在他找黃自成“麻煩”被抓後,天亮不就黃自成就遭了車禍。

這一系列的事兒,讓齊宏宇等刑警斷定黃天成是遊聞許集團的成員之一。

只是不小的施洋傑跟他們有沒有關係,他是只單純的參與了殺害管金童一案,還是與黃天成一樣,深陷於遊聞許集團當中。

不約而同的,三人都想到了缺牙巴遊聞許。而一想到他,他們好不容易放鬆的心,就再一次緊繃了起來。

抬頭看著整整四瓶吊水,齊宏宇心情有些焦躁,他已沒法安心住院了。

石羨玉對他已經相當熟悉,一看他動作表情,就曉得他尋思些什麼,便說道:“你別給我動歪心思,之後幾天的調查都跟你沒關係,你給我老老實實在醫院修養。”

“我倒也不至於像你一樣帶傷上陣。”齊宏宇說道:“但就是放不下心,焦躁的很。不然你別杵這兒了,回隊裡辦案子吧,我這好好的,並不需要人照顧。”

石羨玉看他一眼,果斷搖頭:“不行。其他同事還好說,起碼能喊家人過來陪護,你……”

齊宏宇嘴角一抽。

得,我莫得家人。

“用不著陪護。”齊宏宇說:“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了,吃飯還能點外賣,吃完就睡覺,哪兒也不去。”

“那你上廁所咋辦?”

齊宏宇驚了:“我上廁所你還能扶我不成?”

“倒也不能。”石羨玉別過頭去。

蘇冉同樣低頭看手機,這話題她一個女孩子不好參與。

“我說你就別操心了,”石羨玉岔開話題說:“之前就和你說過,面對遊聞許這樣的情況,根本急不得,得打持久戰,一步一步走就是了。”

“打持久戰也不是消極罷工,該做的工作也不少,耽誤不得。”

“你咋這麼婆婆媽媽的。”石羨玉罵道:“以前沒發現你還有這種工作狂的屬性啊。你曉不曉得,你這麼內卷要遭人恨的。”

齊宏宇張了張嘴。

“再說,你自己卷也就算了,喊我去幹活算啥子事?老子就不能拿照顧你當藉口摸摸魚啊?”

“信你個鬼。”齊宏宇呸一聲:“這話你幾個月前說我還真就信了。都這會兒了,你還以為我會覺得你真是一條鹹魚?”

“總之你別嗶嗶,隊裡要叫我我自然會回去,不叫我就說明不缺我這個警力。”石羨玉說道,然後不再搭理他,摸出手機自顧自的耍了起來。

齊宏宇無奈,也只好摸出手機,上微信群裡詢問案子進展。

他倒也不是閒不下來,只是為了這樁案子,自己都挨了施洋傑幾刀,付出的沉沒成本也太大了,根本做不到不關注。

但這會兒群裡基本都在忙,根本沒人有心事搭理他。

即使有,也只能裝作視而不見,否則被仇教導問一句怎麼在工作的時候玩手機,那就慘了。

等了半天沒等到回覆,又沒心思刷短影片,他只好收起手機,閉目養神。

過了幾分鐘,他又忍不住睜眼問:“施洋傑什麼情況了?逮到人了嗎?”

“你TM煩不煩啊。”石羨玉睜眼瞪他:“關你啥子事,養你的傷。”

“我這不是太無聊了麼。”

“活該!就這三腳貓功夫還往上衝,當買個教訓。”

齊宏宇罵罵咧咧的重新閉上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石羨玉起身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後臉色就變得相當的難看。

“怎麼了?”齊宏宇還是沒忍住問。

石羨玉瞪他一眼,但過了幾秒,還是輕嘆口氣,搖頭說:“技術隊沒發現施洋傑的蹤跡,只找到他開出去的車,人早就不知躲哪兒去了。”

齊宏宇眉頭大皺,問:“車站機場高速路口等地方都布控好了嗎?”

“放心吧,他肯定出不去主城區。只是一時半會,恐怕也抓不住他。”石羨玉說:“仇教導在跑手續了,協查通報馬上就會發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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