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還有娃娃身高。”齊宏宇補充說:“這娃娃身高異於尋常,需要重制磨具,成本很高,且肯定是定製的,這方面也可以著手。”

石羨玉悄悄放鬆了些:“那這麼看來,這樁案子應該不難破嘛!兄弟,透過影片還能有別的發現麼?”

“有的。”圖偵員點頭說:“不過嚴格來講不能叫線索,只能算發現了個疑點。”

石羨玉來了興趣:“噢?”

圖偵員並沒第一時間說,而是問道:“你們有沒有想過,這娃娃從哪兒來的呢?”

“想過,”齊宏宇回答說:“只是還沒來得及問。原本想著,既然這裡有監控,那把監控過一遍就得了。但既然你這麼問,那說明監控裡沒有發現。”

“是的。”圖偵員點頭說:“這娃娃位於包裝區的角落,周圍也到處是一堆等待包裝的娃娃。嗯,它是在下午五點左右送進來的。”

“然後呢?”石羨玉問。

“然後它就一直待在那兒,沒動過。”圖偵員說:“這娃娃可不透氣,悶得很,誰能窩在裡頭一待就是三四個小時,還動也不動的?不會悶死麼?”

齊宏宇兩眼一眯。

是啊,這是個大問題,先前竟然忽略了。

別說這樣的娃娃,就是大街上的氣模人,裡頭也悶個半死,套著這樣的娃娃悶熱程度只會更甚幾分,幾個小時下來,活生生的悶死在裡頭也很可能。

尤其這會兒天氣熱的一批,直逼四十度,早晚溫差也不大。等工人下班之後,車間裡的中央空調一關,用不了多久這娃娃裡的人就得虛脫。

至於呂向英那,辦公區的中央空調並沒關,她倉皇“逃”走的時候也沒將空調關掉,根本顧不上。

所以兇手是怎麼待下來的?

“會不會是監控有問題?”石羨玉問道:“兇手入侵了監控,固定了監控畫面……

不對,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把畫面一直固定著就是了,這樣攝像頭根本拍不到他動起來的……

也不對,他顯然就是想透過這種手段裝神弄鬼,所以可能會刻意讓攝像頭拍到玩偶‘活過來’的畫面。

嘖,還TM不對,他這麼裝神弄鬼有啥子意義?該不會愚蠢到我們真以靈異事件來給本案結案吧?”

幾句話的功夫,石羨玉一遍遍的推翻自己的推測。

“不會猜就別瞎猜。”齊宏宇翻著白眼說:“這是我特有的技巧,你經驗不足學不來。”

“嘿,開掛就開掛,還技巧,不要臉。”石羨玉立刻小聲嗶嗶著回懟。

他發現齊宏宇似乎沒自己想象中的那麼消沉,竟然還能吐槽他,跟他開玩笑。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好事,他就擔心齊宏宇太軸,想不開一直鑽牛角尖。

“我多少懂一點技術,從影片上看,監控並沒有別人動過手腳。至少窗外的樹一直在隨風無規律的搖擺”圖偵員此時開口,說:

“不過天黑後,這攝像頭的主動夜視功能拍不到那麼遠,到視窗就是極限,這一段時間的畫面有可能被人動過。但要這娃娃動彈過的話,剪輯前後不可能一點變化沒有吧?”

石羨玉下結論:“所以影片被動過手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這人真套著娃娃皮在裡頭一動不動堅持了三個鍾。師兄,你覺得這可能嗎?”

“這不人類學。”齊宏宇搖頭說道。

石羨玉陷入了沉思。

“算了,這都旁枝末節。”半晌後他搖頭說:“有著定製玩偶,還有異常消瘦這兩條線索,我就不信篩不出嫌疑人。”

齊宏宇輕輕點頭,又看向圖偵員:“兄弟,麻煩你再好好研究研究影片,有發現第一時間和我們講。”

“放心吧。”圖偵點頭說道,接著又說:“不過你們一走我這就剩我自己了,能不能幫我把老喬喊進來?”

“要得。”

離開監控室,齊宏宇找到老喬,讓他進去陪痕檢員坐著。

倒不是因為影片太滲人,主要是有相關規定,調取證物,展開偵查之類的工作,都需要至少兩名民警在場,且得開啟執法記錄儀。

又找到那名二督,兩人和他一塊走到廠房大門外的臺階上坐下,石羨玉習慣性的給他遞了一根煙。

他道聲謝,然後不等齊宏宇問,就主動說:“我們在這沒查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除了那監控影片看的人心裡發毛外。”

齊宏宇問:“那保安呢?崗亭的保安,他有說什麼嗎?”

“沒。”二督搖頭:“他說當時看到呂向英開車,他就把伸縮門開啟了,還和呂向英打了個招呼,但呂向英沒理他,臉色看著也不太好看。”

“其他人呢?”

“都問過。但呂向英離開的時候沒碰到他們,他們都不曉得這些事。還是九點多,有人看到車間燈還亮著,覺得奇怪,因為按理說呂向英這個時候應該都回家了。

所以他過來看了一眼,才發現呂向英早就走了,電話也打不通。當時他還罵了兩句,人走了燈也不關空調也不關,浪費電。之後他還問了保安,才知道呂向英八點半就急急忙忙開車走了。”

石羨玉追問:“‘他’是誰?”

“廠長他爸。”

“哦。”石羨玉應了聲,又問:“那他們對呂向英評價怎麼樣?”

“評價麼?總體來說還是挺好的,不過我沒問太具體,這個工作可能還是得你們來做。”二督回答說:“目前只知道呂向英在廠子裡的人緣還不錯,熱心正直,大家都挺喜歡她。

嗯,她剛來的時候大家還覺得她有點不合群,因為她從不參加廠裡組織的各種活動,聚餐什麼的也從來不去。

但後來有個新來的廠妹認出了她,說她們一家上過電視,接著廠裡的人也就曉得了她家的情況,態度就完全變了。

這家廠子的老闆還想組織員工給她捐款,她沒接受。此後廠裡也給了她不少優待,比如非必要不加班,工作做完了甚至可以提前走,加班最晚不超過九點,週末或者節假日就算有工作也儘量讓她在家辦公等。”

石羨玉有些詫異:“這麼說起來對她還真是夠優待了,這老闆還挺有良心啊。”

“屁的良心。”齊宏宇翻白眼吐槽:“除了可以提前走這點,非必要不加班,週末節假日休息,難道不是她應得的權利嗎?

本就是她應得的,怎麼就成優待了?甚至週末節假日在家辦公都是優待的一部分?還有,加班費怎麼算?給不給?”

石羨玉啞口無言,便側目看向中年二督。

他吐口煙霧,說:“這我就不曉得了,我沒想到這些,也沒問這麼細。”

“我來說吧。”齊宏宇卻曉得呂向英的收入,便說:“加班費倒是給,不過因為基礎工資開的很低,就是最低工資除以法定勞動時長來算的小時工資,然後算上加班費的話工資也才五六千這樣子。

這還是因為她是財物這塊的副手,工資比其他人高很多。其他文員白領性質的,即使加班比她多,一個月工資也才四千多。工人倒是高些,一個月平均能拿六七千,但他們加班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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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我抱怨過這事,但因為谷兒屬於傷退,每個月都有生活補貼,加上她的工資也不算低了,加上很難找這樣離家近,又不用太加班的工作,不然她早就辭職了。”

“高階會計師一個月才拿五六千?”石羨玉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如果她不在意工作時長的話,當然可以拿的比現在高得多,但她能不在意嗎?”齊宏宇瞥向他:“所以什麼人文關懷,什麼提供幫助,都TM是放屁,這老闆有個錘子良心,他們說的話一句也不能信。”

猶豫幾秒,石羨玉問道:“有五險一金嗎?”

“五險倒是有,一金莫得。”

石羨玉摸出本子寫了起來,一邊寫一邊說:“出了這種事,老闆第一反應都是想著撇清關係,說工廠對她如何如何好,這倒是很正常。”

“我沒說不正常。”齊宏宇說。

石羨玉嗯一聲,又繼續道:“至於待遇這塊……給了加班費,工資也沒低於最低工資標準,無外乎不交公積金算是違法,即使阿姨想為自己爭取合法權益和老闆起了爭執,老闆也不太可能因此而殺人。”

“不是,你魔障了吧?”齊宏宇問道:“阿姨她是正直,但又不是傻。老闆當然也不可能因為公積金的事……你懷疑他們?”

“我懷疑所有人。”石羨玉說:“阿姨社交面挺窄,但同時人緣又挺好,為人熱情且正直……那麼她吐槽過的人,鬧過矛盾的人應該也少,我們有條件一個個的查過去。

恰好,她吐槽過工資,本質上這就是吐槽老闆。你覺得呢?”

“可以。”齊宏宇點頭,也在自己本子上寫下了老闆的名字——孫繼兵。

這名兒被石羨玉看到了,他趕緊把老闆兩個字劃掉,把孫繼兵三個字寫上去,然後問:“你還知道這老闆的名字啊。”

“嗯,阿姨說過。”

中年二督靜靜的坐在一旁,想吐槽但忍住了。

哪有他們這麼調查的啊,走火入魔了吧,還吐槽過的鬧過矛盾的統統查一遍……

鬧過矛盾的確實該查查,吐槽過的也要記?

才剛剛展開調查,沒到走投無路的時候,不至於吧?

支隊的精英?就這?

隨後齊宏宇又問二督:“還有別的線索麼?”

“莫得,我問的不太細,就問了最近是不是有人和她鬧過矛盾,但都說沒有。她脾氣很好,即使偶爾有人覺得算錯了工資,氣沖沖的去找她算賬,不久後也會服服氣氣的跟她道歉,乖乖出來。”

“她確實是這樣的人。”齊宏宇點頭:“很大程度上,谷兒的性子隨她,脾氣好,心態好,溫和又堅強。”

說到這,他微微一頓,面無表情的說:“不對……應該不是私人矛盾。”

“怎麼說?”石羨玉放下筆,疑惑的問道。

齊宏宇說:“她不太可能因為私事和人起矛盾,除非對方不要臉,步步緊逼,她一退再退後不忍了。但這樣一來,不說鬧多大,至少一定範圍內的人都曉得。”

石羨玉接話說:“但他們都說最近沒聽說她和誰鬧過矛盾……那是有誰做了她看不慣的事兒?雖然沒起爭執,看似也解決了,但那人懷恨在心?”

“嗯,這應該才是兇手的作案動機。”齊宏宇點頭說:“什麼事能讓他起殺心,不惜策劃這樁殺人案呢?有人監守自盜?挖工廠牆角?勾搭甚至猥褻女工?偷內衣?”

在本子上寫寫畫畫片刻,他再次停筆,看向邊上的二督:“哥兒,麻煩你幫我把保安叫過來行嗎?”

“哪個保安?”

這工廠有三組保安,一組在保安亭看大門,一組盯監控,一組晚上偶爾出來巡邏一圈,三組都是輪換著走的。

“今晚看崗亭的。”

“要得。等會兒啊。”

兩分鍾後,保安雙手插著兜走過來了。

他走到近前,齊宏宇發現他眼神有些閃躲。

“這邊坐?”拍拍身邊的臺階,齊宏宇問道。

“哎……好的好的。”他坐到齊宏宇身邊,手也從兜裡抽了出來,合十夾在兩腿間,肩膀微聳,腦袋往前勾,看著有些慫巴巴的。

過了幾秒,他主動開口,有點心虛的說:“警官,之前還真不知道你是警察,也沒猜到呂姐竟然出事了……”

說一半,他聲音壓低了一點兒:“你不會當時就知道呂姐出事,來調查的吧?”

齊宏宇看他一眼,沒回答他,只問:“你和她熟麼?”

“倒也說不上熟不熟的,就是認識,能說上幾句話。”保安說道:“只要在廠子裡幹過一段時間的,我都認識,都說得上話,所以讓我看門,保準一個外人也溜不進來。”

“那你停厲害啊。”敷衍的誇一句,齊宏宇又問:“你那麼健談,應該也算這廠子裡的百曉通了吧?”

“沒有沒有,”保安搖頭,接著話鋒一轉,人也不慫了,有些得意的說:“不過廠子裡大大小小的事,倒都曉得一點。”

石羨玉眉頭一挑,眼縫微睜,有點振奮,立馬從口袋裡摸出華子:“來,先咂根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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