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宏宇立刻從巨深的口袋裡摸出筆記本,並調整了下剛剛從仇教導肩頭順下來的執法記錄儀角度,嚴肅的問:“能具體說說嗎?”

蔣紅潮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哪方面?”

“從你們第一次見到他,到他消失為止。”齊宏宇道:“只要能想的起來的,有多詳細就儘量說多詳細。”

“行吧。”蔣紅潮點點頭,接著又說:“不過,我倆雖然對他印象還挺深的,但畢竟過去那麼長時間,很多細節估計都記不清了。”

“沒關係,想起什麼說什麼。”

再次點點頭,蔣紅潮張嘴,剛想開口,卻又卡了殼,側目看向自己妻子,問道:“啷個時候第一次見他的來著?紀念日前三天還是四天?”

“五天吧?”池海媛不確定的說道,接著搖搖頭:“記得不是很清楚了。只記得那天一直和我們挨著的老華沒出來擺攤,攤位空著,過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左右,他就騎著小三輪過來了。”

“嗯對。”蔣紅潮連連頷首道:“當時我們還向他打招呼來著,但他沒搭理我們,眼睛都沒轉一下,我們討了個沒趣,還偷偷說他是個怪人。

再之後……一開始我偶爾還會和他搭搭腔,但他從來不開口,不回應,慢慢的我也就不貼他冷屁股了,接著又流傳起一種說法,說他可能是啞巴。而且他攤位不固定,我們也就見過他出攤三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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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池海媛抬手捏著下巴,陷入回憶,說:“第二次就是紀念日,也是我生日那天吧,我們娃兒放學來找我們,好奇的看了他幾眼,他忽然就笑了,還從口袋裡摸出棒棒糖給我娃兒。”

“男娃女娃?”齊宏宇沒由來的問一句。

池海媛愣了一陣才回答:“是個弟弟,剛上二年級。”

齊宏宇輕輕點頭,說:“請繼續。”

蔣紅潮接過話,道:“第三次就在第二天收攤的時候,邊上都沒人了,齊叔忽然問我倆住哪兒,可把我倆嚇了一跳,當時腦子也沒轉過來,我直接回了句原來他不是啞巴,他就在那笑,然後讓我們不要說出去。

我好奇啊,就問他為什麼,他也不說,只再問我們住哪,我如實說了——當時我們也住在這裡,離他很近,他又問多少錢,接著問要不要去他朋友那裡住,一樣格局,每個月少兩百塊錢,還包寬頻物業,就水電燃氣要自己交。”

石羨玉問道:“你們同意了?”

“不然呢?”蔣紅潮說:“這好事上哪裡找啊。不過也沒立馬同意,就看著他,他又說了,這一陣子他就在朋友那落腳,但他朋友前幾天走了,他馬上也要離開,房子空了怪可惜的,問我們要不要住。”

這時池海媛接話:“我們同意了,第二天白天就搬了過來,那天沒出攤。他還幫我們搬家,給我們買了冰水、西瓜。我們問他不需要收拾東西麼,他說都收好了,然後就走了,之後再也沒見過這人。”

齊宏宇抓住重點:“也就是說,他原先住在這兒?”

“應該是。”蔣紅潮點頭。

仨刑警對視一眼,都有些振奮。

山窮水盡之時峰迴路轉,這轉折太爽了。

齊宏宇又追問了幾個問題,發現這對夫婦對齊平路瞭解也確實不多,接觸也只侷限於先前說的那幾次,於是便不再多打聽,只問:“我們能四處看看你們家麼?”

“啊?”蔣紅潮愣了愣,他似乎沒什麼主意,又本能的扭頭看向池海媛。池海媛也在遲疑,皺眉“這”了半天,也沒說同意或者不行。

也對,家畢竟是個比較私密的地方,尤其這種突然造訪,很多東西恐怕都沒收拾,內衣褲指不定就散亂的仍在床上,被外人見了總歸不好意思,哪怕這外人是警察。

過了片刻,池海媛才問:“和齊叔有關嗎?”

齊宏宇沒隱瞞也未透露太多,只輕輕點點頭,並說:“他出事了。”

這對夫妻的臉色一下複雜起來,既有難以置信,又彷彿在說果然如此。

難以置信是情感上的,多數人聽聞認識的人出事都會有這樣的反應,至於果然如此,則是因為齊宏宇一直在問齊平路的事兒,他們猜到了。

於是池海媛道:“隨便看,不過娃兒睡了,希望你們動作輕點,他明天還要上學。”

“感謝你們的配合。”齊宏宇立刻起身,示意石羨玉和凃欣欣幾眼,讓他倆一組去臥室瞧瞧,自己則走到門邊,和早已打完電話但不知道該不該過來的仇教導匯合。

他們問話時沒壓低聲音,客廳面積又不大,仇教導顯然都聽到了,齊宏宇便沒複述收穫,只輕聲問:“什麼情況?為什麼池海媛不知道朋友圈照片在我們手裡的事?”

“是阿炳工作失誤了。”仇教導解釋說:“那張照片是從池海媛朋友那弄來的,然後他問清楚了池海媛的身份,知道了她住哪兒,就直接報給我了。”

略一頓,仇教導又說:“這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吧?阿炳已經在電話裡和我作過檢討了。”

“無傷大雅。”齊宏宇搖頭,說:“我們倆一組,在屋子裡四處看看吧,瞧瞧能不能發現齊平路留給我們的東西。”

“行。”

他倆便同時探頭,往不同方向看了起來。

公租房面積都不會太大,都是剛需型的緊湊款,五十平差點的套內,便切出了兩室一廳,一廚一衛,還有個兩平米左右的小陽臺。

齊宏宇很快就將整個佈局大概過了一遍,接著發現仇教導竟從口袋裡摸出張戶型圖在那看著。

嘴角微微抽搐一陣,齊宏宇示意他把戶型圖收起來,這玩意現在沒什麼實際作用。

緊接著兩人便並肩在臥室中晃悠起來。

因為次臥有小孩在睡覺,兩人也沒看的太仔細,只大概瞥一眼,便決定有機會的話明天再仔細看,爾後回到客廳再次觀察。

仇教導親力親為,開始一寸寸的摸過去,幾乎所有東西都要拿起來看看,齊宏宇則沒急著動,而是又看向蔣紅潮,道:“問一下,當時你們搬進來的時候,屋子裡還留著些什麼東西嗎?”

“基本沒留什麼。”蔣紅潮搖搖頭:“就傢俱家電,還有一套被褥。”

“具體說說?”

“家電的話,三臺空調,一臺電扇,一臺冰箱,一臺洗衣機,就這……哦還有灶臺油煙機。”蔣紅潮邊回憶邊說:“傢俱就多了,沙發茶几餐桌椅,兩張床,一個鞋櫃,一個書櫃,不過都是空的。”

池海媛聽到這話立馬反駁:“不對,鞋櫃裡還有一雙鞋,當時齊叔特地囑咐我們不要丟,他回頭有時間過來拿,我們也沒動,一直放在鞋櫃裡。”

“哦對。”蔣紅潮拍拍額頭,說道:“瞧我這記性。”

齊宏宇立馬問:“能帶我們去看看嗎?”

“沒問題。”蔣紅潮說道,接著走到鞋櫃邊,拉開櫃門,找了片刻,指著一雙舊皮鞋說道:“就是這雙。”

“好的,謝謝。”齊宏宇說道,隨後從堪比哆啦A夢的口袋裡摸出手套戴上,這才拿起鞋子仔細端詳起來。

看了眼外觀,沒什麼問題,於是他又掀開鞋墊,接著雙眼微微一眯。

鞋墊下,鞋幫子上被劃開了個小方塊。

於是他又取出鑷子,輕輕撥弄鞋底。

走過來的仇教導都震驚了,警褲口袋深歸深,可這齊宏宇都TM裝了些什麼啊。

印象中齊宏宇似乎還摸出過包子直接啃著吃?

此時齊宏宇已將小方塊取下,又從中夾取出一個裝有摺好的的紙條的密封袋,與齊平路胃裡的如出一轍。

目光微凝,齊宏宇立刻將密封袋展開,開啟紙條,發現又是張打印紙,畫的還是房樹人圖,右下角依舊蓋著公章和私人印章。

當然也有區別,構圖上與齊平路肚子裡的那張房樹人圖略有不同,體現了畫圖人不一樣的心境。而且右下角還多了個名字,寫著周靜紅三字。

蔣紅潮摸了過來好奇的問:“警官,這是什麼啊?”

齊宏宇立刻將打印紙重新疊好,放入密封袋中,又打算揣進口袋裝起來,但被仇教導阻止,他裝進了自己的口袋,顯然是怕齊宏宇口袋裡東西太多,別整掉了。

齊宏宇也沒說什麼。

見他沉默,蔣紅潮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東西,有些尷尬的後退兩步,訕訕的笑幾聲。

繼續勘察,齊宏宇又盯上了書櫃。

書櫃一角也墊著張紙條。

他再次問:“這張紙條?”

“哦,搬來的時候就有的,”池海媛解釋說:“齊叔說,這書櫃質量不太好,有點不平穩,東西放多了容易倒,一隻腿要墊一墊。”

齊宏宇立刻走過去,拜託仇教導幫幫忙,然後立刻將紙條取下——只要是與齊平路相關的東西,都必須引起足夠的重視,這裡頭很可能隱藏著非常重要的線索。

然而這次卻是他多心了,這張紙條只是張白紙,空空如也,除了被壓出來的摺痕外什麼都沒有。

想了想,他還是將這份白紙條給收了起來。看事情不能看表面,在沒有實質性進展的現在,任何一點小細節都不能忽視。

要不是條件受限,他都想把齊平路留下的這些傢俱家電都抗走。

考慮到現在著實太晚了,很多調查都沒法展開,見石羨玉二人從主臥中出來後,齊宏宇斟酌片刻,便問:“明天白天,你們方便嗎?”

“這……”蔣紅潮有些遲疑:“我們弄滷味基本都要弄到大半夜,白天就補覺了,娃兒也讓他自己去上學,所以……”

話沒說完,池海媛便輕輕拉了拉他的皮帶,道:“明天十一點以後,可以麼?”

齊宏宇沒回答,轉身徵求石羨玉和仇教導的意見。他倆當然沒什麼說的,點頭同意。

於是四人告辭離開。

回到車上,仇教導並未第一時間開車,而是看向齊宏宇,問道:“小齊,有沒有什麼發現?”

“沒有。”齊宏宇搖頭。

仇教導嘖一聲,納悶道:“怎麼會沒有發現呢?你不是找到兩張紙條?”

“一張是房樹人圖,一張是空白的。”齊宏宇平靜的解釋道:“房樹人圖我們這已經有一張了,而且還都是周靜紅畫的,醫生也是同一個,所以對我們而言並沒有價值,頂多能幫助我們評估畫這張圖時的周靜紅的心境。”

“啊這……”仇教導張開嘴,隱隱有些不甘心:“那我們好不容易找到了齊平路的落腳點,就毫無意義了?”

“不能說毫無意義,只是更多線索尚未被發現。”齊宏宇表情卻挺輕鬆,說:“希望明天中午的調查,能取得突破吧。”

這時石羨玉插話:“別忘了房主,是誰把房子租給齊平路的。只要能確定這個,我們就能獲取更多資訊。”

齊宏宇立刻摸出手機,開啟備忘錄,說:“蔣紅潮夫婦是每個月把房租打到這張卡上,對方不接受微信轉賬。查查?”

石羨玉立刻摸出警務通:“我這就讓小豪……”

“我來吧。”仇教導阻止他,說道:“小豪事情太多了,你平時又太過隨和,你跟他說的話不知道得排多久隊。”

“呃……”凃欣欣眨眨眼睛,納悶道:“可是為什麼要透過小豪呢?查個銀行卡開戶人,用不著技術手段吧?再說還可以直接查這個公租房的登記租賃人是誰啊。”

石羨玉搖頭:“你剛當警察,不懂。”

凃欣欣不服氣:“算起來我警齡還得比你長兩個月吧?”

“但你沒接觸這方面工作。”石羨玉接著說:“這樣做程式是正義了,可要跑的手續有點繁瑣,協查函不是說發就發的,手續不全發了他們也會拒收,根本不配合。”

頓了頓,他看向齊宏宇,嘴角揚起:“這點師兄肯定深有體會,所以他特不講規矩,沒少找小豪幹私活。”

齊宏宇翻個白眼,懶得搭理他。

話說起來,案子取得突破,可是大好事,以至於他先前有些沉重的心情都好轉了不少。

砰!

剛想到這,一聲巨響襲來,仇教導的車頂瞬間凹了下去,車內安全氣囊立刻炸開,全車發出刺耳的警報。

石羨玉反應極快,立刻兩腳踢開變形的車門,探身勾頭一看,雙目瞬間瞪大:“蔣紅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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