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雨一下就沒有停歇,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明顯感覺氣溫降了很多。

秋雨時節,最容易讓人貪睡。陸佳意抱著被子在床上坐了好一會,這才開始穿衣服。天色還未亮,能聽見啪啪噠噠的雨聲,他擺在書桌上的野菊花,已經開始枯萎了。

大概是還沒有辦法完全適應如今的生活,他平時做夢,夢裡從來都不是陸佳意,而是方清焰,以至於每天從夢裡醒來,都會好長時間回不過神來。

下雨天,趁天色未亮,是幹壞事的好機會。

上次和戚楊打架,川哥都還沒有休整好,這兩天肚子還老疼。他是有點怯的,但心裡也氣,又氣又怕,心裡就更在意。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不報了這個仇,他在兄弟裡頭顏面都收不回來,怪尷尬的。川哥咬牙一想,決定幹票大的,一定要讓戚楊跪下來給他磕頭。

如果戚楊都跪下來給他磕頭了,那一中還有人不怕他嘛!兄弟還有不服他的嘛!

所以這次他帶了所有的兄弟,拎著傢伙一塊來了。

管制刀具他們不敢帶,棍棒還是沒問題的。

既然這麼大陣仗,兄弟傢伙都帶全了,川哥又覺得只修理個戚楊太虧本,於是帶了一幫兄弟,順便在走讀生最多的路口收保護費。

保護費,富川一中本來是沒有的。

富川縣有四個高中 ,其中一高是縣重點高中,能考進來的都是各鄉鎮最優秀的一批學生,整體素質都非常高,他們學校沒有校霸。

校風最差的是職高,和一中正好反過來,屬於高中都考不上的那一批,學渣居多,自然流氓混混也多一點,兩個學校本來離的很遠,職高的風氣傳不到重點高中來,可就在去年,職高搬新校區,地址和一中只隔著幾條街。

然後有一天,職高的校霸,突然發現收保護費這件事,一中的學生更好欺負!

一幫手無縛雞之力,只知道學習的書呆子,只需要叼著煙堵上去說兩句狠話,這幫書呆子的零花錢就乖乖地交出來了。

川哥就是因此“發跡”,手下聚集了七八個兄弟,一半以上都是職高的學渣,還有幾個是社會無業小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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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和社會惡霸相比,社會危害沒那麼大,但也因此更難管控,犯的事說大不大,又大都是學生,抓住了也就是批評教育幾句完事,所以屢禁不止。

他們收保護費也挑人,眾怒是不能惹的,不會每個人都下手,挑的一般都是看起來手頭有錢,又好欺負的那一批,學生的零花錢一般都是幾塊十幾塊的,過百的都要看運氣,但耐不住基數大,人多,來一趟基本都能收個千把塊。

川哥就帶著兄弟來了,七八個高高大大的小夥子,撐著傘堵著一條路,夜色裡看著十分嚇人。

陸佳意打著傘往學校走,路上時不時還會回頭看一眼,想著會不會很巧碰到戚楊。

路過繁花裡的時候,居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周楊柳。

周楊柳也看到了他,本來有些垂頭喪氣的萎靡,一看見他瞬間抬頭挺胸,露出幾分趾高氣昂的樣子來。

周楊柳一直看著陸佳意,見對方並沒有給自己打招呼的樣子,冷哼了一聲。

他昨天因為陸佳意,吃了很多苦,身上都淋溼了,被他爸爸訓了好久。

雨下的好大,繁花裡外頭的海棠花都被雨打的不成樣子了。他們倆誰也沒理誰,一直快走到學校的時候,轉過一個彎,陸佳意就看見了前面一排人,堵著兩三個學生,推推搡搡的。

路燈下他一眼就看見了川哥,印象實在太深刻了,他趕緊背過身去,用傘擋住大半個身體,後面的周楊柳納悶地看著他。

“哎,你們倆,過來!”對方眼很尖,立即朝他們喊了一嗓子。

要是看見就能跑,那他們還收個屁的保護費:“說你們倆呢,還想跑?!”

周楊柳就要朝前走,卻見陸佳意站在原地,沒有要動彈的樣子。

“你想捱揍?”周楊柳說。

陸佳意的心砰砰直跳,看了周楊柳一眼,撒腿就跑。

“臥槽尼瑪的……”有人罵了一聲,立馬就追了上來。

收保護費,有兩種形式,一種是定人定時定點定額,提前威脅了,讓人什麼時候帶著多少多少錢交上來,不交就揍,交的不夠數目也要揍。

還有一種比較“人性化”一點,就是突擊堵人,不特別針對任何人,碰著誰算誰倒黴。

他們屬於後者。

他們不是頭一回在一中收保護費了,一中的學生都知道規矩,有錢的老老實實掏出來,沒錢的查一遍他們也會放行,雖然是保護費,但和氣生財,大家都有共識,想跑,那就只有捱揍的份兒。

“再跑老子把你的腿給打折了!”

雨下的不小,風也大,陸佳意聽見跑的更快,他覺得上次戚楊把這幫人揍那麼慘,他們看到他,肯定饒不了他。

於是他不敢停,跑的更快了,只感覺後面那人越追越近,屁股上忽然被踹了一腳,他直接被踹倒在地上,手裡的雨傘都跌斷了,甩落到一邊。

“你倒是再跑。”那人一把抓著他的衣領把他揪了起來,一看人,樂了:“我曹,陸佳意呀。”

那人興奮地不行,拎著陸佳意的領子就拽了過去:“老大,看我逮住了誰?!”

一夥人全都看了過來,雨很快就淋溼了陸佳意的頭髮,川哥“哎呦”一聲,朝他身後看了一眼,說:“就你一個人啊?”

陸佳意心裡有些怕,也不說話,很快就有人先搜了他的兜,結果一分錢也沒搜到,又去搶他手裡的包,陸佳意抓著說:“裡頭都是書。”

對方當然不信,扯過來就開啟查了一遍,沒找到錢,就晃了兩下,全都撒到了地上,課本沾了水,陸佳意要低頭撿,卻被人拽著彎不下身,有個一頭黃毛的說:“老大,戚楊上次就是為他的出頭 。”

“我知道。”川哥伸腿蹬了一下陸佳意,把陸佳意蹬得踉蹌了一下,後頭有人抓著他的衣領,又把他推了回去。

“他很窮的,”一旁的周楊柳忽然開口說,“他單親家庭,沒啥錢。你們放了他吧。”

“哥們,跟你沒關係,你最好少插嘴。”

周楊柳就不說話了,背上書包,看了陸佳意一眼。陸佳意一個人站在雨裡頭,頭髮都被淋溼了,貼著額頭,臉上也都是雨珠子,眼睛略有些驚惶地看著他。

看來陸佳意是惹到這些人了。

他也管不了。

周楊柳就撐著雨傘走了,剛走了幾步遠,就聽見陸佳意悶哼了一聲,他趕緊回頭一看,就看見陸佳意被踹倒在地上,隨即便有幾個人圍上去踹,陸佳意的悶哼聲在雨夜裡聽著特別淒涼。

周楊柳握緊了手裡的雨傘,咽了口唾沫,他的心跳的好快,忽地轉過身,將手裡的雨傘一收,直接就舉著跑了過去,對著那群人就是一陣亂揮,大概傘端戳到了誰,有人慘叫了一聲。陸佳意趁機從地上爬了起來,周楊柳拉住他,說:“快跑!”

但他話音剛落,人就被一棒子打在了腿上,周楊柳直接就撲倒在地上了,人還沒爬起來,背上就又挨了一棍子。

“別打了別打了,”陸佳意趕緊護住周楊柳:“跟他沒關係,跟他沒關係。”

立馬就有人將他撈了起來,旁邊圍觀的同學也多了起來,大家都心驚膽戰地看著他們,有膽小的女生直接撐著傘就跑了,其中就有六班的趙思思。周楊柳和陸佳意被推到了一起,挨著牆站著。

“誰多管閒事,讓我知道了我弄死他!”川哥還在對圍觀的學生撂狠話。

大家夥推推搡搡地就全都跑了,視線一下子變得開闊了起來,他們就看見有一個個頭很高的男生,打著傘走了過來。

陸佳意剛才被打到了眼睛,右眼皮都有點腫了,他也看到了那個人,只是沒看清說誰,反而聽身邊的黃毛喊:“老大,是戚楊!”

這些人都拿著傢伙,戚楊一個人,肯定不是他們的對手,他們對自己都這麼狠,何況上次把他們揍的那麼慘的戚楊。

陸佳意立即大喊了一聲:“戚楊,快跑!”

但五六個人已經拎著傢伙圍上去了,川哥回頭說:“別管這倆貨了,都都都都給我上!今天重點是收拾了這小子!”

聲音都有些不利索了,顯然還是有些怕的。

本來按著周楊柳和陸佳意的兩個人立馬也鬆開了他們,拎著棍跟著川哥圍了上去。陸佳意低頭看了一下,立即彎腰將地上的一把雨傘撿了起來,周楊柳拉住他:“你幹什麼?”

“他們要打戚楊。”

“你又幫不上。”

“戚楊是因為救我才得罪他們的。”陸佳意說,“你快點走,看看學校裡有沒有人管這個。”

他說完就拿著傘跑了過去,周楊柳一瘸一拐地往學校跑,回頭看,有兩個人正圍著陸佳意打呢。

他就知道,陸佳意這個弱雞什麼忙都幫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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