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楊還是不鹹不淡的,陸佳意卻有點激動。

邀請他的不是別人,是戚楊呢。

今天是中午才開始下的雨,很多走讀生都沒有帶傘,很多住校生就把自己的雨傘借出去了。陸佳意借的是徐林的,放學的時候他問戚楊要不要一起走,戚楊說:“我騎車。”

他騎的山地車,又沒辦法帶人。不言而喻,就是沒辦法跟他同路了。

“你別騎了,一塊走唄。”陸佳意說。

他想,戚楊都請他去家裡做客了,他們倆還生分什麼呀。

結果戚楊說:“不用了。”

說完人就走進雨裡去了。陸佳意趕緊撐開傘追過去,走到小賣部旁邊的遮陽棚底下,見戚楊推了他的山地車出來。

雨下的還是挺大的,剛放學的校園亂的很,到處都是喧鬧聲。但小賣部這邊距離學校大門還有一段距離,空蕩蕩的沒什麼人,就陸佳意一個人撐著傘,單肩挎著書包站在明明暗暗的雨水裡。

戚楊就推了車子走過來。

陸佳意本來都打算直接走了。他只是覺得戚楊人很好,想跟他做朋友,但也並不想熱臉硬貼冷屁股,他還是有自己的驕傲的。

看到戚楊過來他就很高興,換了右手,緊挨著戚楊。戚楊個頭都快一米九了,他得舉的稍微比平時高一些,倆人一起融入了出校門的人群裡。

雨下得好大,地上都會濺起水花來。葉斐然站在教學樓的走廊底下,握緊了手裡的傘。

“他們倆關係好像真的挺好的。”閨蜜小聲說。

大概是下了雨,女孩子心思軟,這樣的天氣就格外容易覺得淒涼。葉斐然的鼻子就有點酸。

她一放學就急匆匆跑下來了,是要給戚楊送傘的。

江潮走的有點晚了,他在和宋辭窩在座位上看電影,放學的時候就剩下最後一點了,看完了他才出來的,宋辭把自己的傘給了他,江潮剛出來,就在走廊底下看到了周楊柳,揹著書包,在抬頭看從天上飄下來的雨絲。

“還不走啊?”江潮大聲喊。

周楊柳就扭頭看了他一眼,沒有理他。

江潮笑嘻嘻地拎著傘走過去,拿傘端戳了一下周楊柳的屁股,周楊柳沒站穩,被他戳的踉蹌了一下,立即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江潮,你想幹嘛?”

“沒借到傘?那一塊走唄,捎你一程。”

周楊柳不高興地說:“不用!”

江潮笑呵呵地撐開傘,手往褲兜裡一插,大搖大擺地就走到雨裡去了。

周楊柳其實有點生氣。

他是氣陸佳意和徐林。

他本來是要借徐林的傘,徐林是他的同桌啊,大家一般都是先找同桌借。徐林人好,他以為徐林會主動把雨傘借給他的,但是放學以後他在座位上磨蹭了好一會,也不見徐林開口,他就只好開口說:“你傘能借我一下麼?”

結果徐林告訴他說:“我課間的時候就借給佳意了。”

可把周楊柳氣炸了,借給別人也好啊,偏偏是陸佳意。

這個陸佳意,都考倒數第一搬到後面去了,還霸佔著他的同桌,他周楊柳的同桌,好氣。

徐林還挺不好意思的,用眼睛的餘光看著周楊柳站起來收拾書包,心裡有點怯,周楊柳本來就傲傲的,不大好相處。

教室前頭已經漸漸地安靜了下來,有些去廁所回來的住校生路過門口的時候都會看周楊柳一眼,周楊柳覺得有些彆扭,就把書包頂在頭頂上,飛跑著衝進了雨裡面。跑到大門口的時候就追上江潮了,他不想江潮笑話他,就跑的更快了,江潮看見他從身邊躥了過去,笑著舉著傘追上去:“哎,周楊柳!”

他是體育生,個頭也高,不一會就追上週楊柳了,笑著說:“你人緣不行啊,真沒借到傘啊?……哎哎哎,別跑了,我不說了,捎你一程,你不冷麼?”

他說著就抓住了周楊柳的胳膊,周楊柳這才喘著氣停了下來,臉色通紅的。

借傘這事純靠自願,本來就不是每個走讀生都能借到傘的,冒著雨往家跑的有的是。周楊柳就是虛榮心強,要面子,才會這麼不好意思。

周楊柳比較矮,倆人個頭差的有點多,江潮嘴巴雖然有些壞,但心腸不壞,就把傘儘量拿低了一點。不過他們倆還真沒什麼共同語言,彼此也都不喜歡對方,一路上靜默無言。最後江潮問了句:“你包這麼大,不沉麼?”

周楊柳說:“背習慣了。”

他說著抬頭問江潮:“能朝前面巷子拐一下麼?”

江潮說:“那是個死衚衕。”

“我知道。”周楊柳說。

江潮就帶著他進了旁邊的衚衕,那衚衕兩邊都是牆,裡頭有個廢棄的小垃圾場,磚頭砌的,旁邊有個被拆的七七八八的舊貨車,好幾年了都沒人處理。周楊柳從包裡掏出一個塑料袋裡,裡頭裝了倆包子,他蹲下來吹了聲口哨,就有一個灰不溜秋的小狗從裡頭車底冒了出來。

“臥槽,”江潮說。

那小狗立即又縮回去了,周楊柳說:“你操什麼操,把它都操回去了。”

江潮就樂了,跟著蹲了下來,周楊柳把包子往車底下一扔,就站起來說:“走吧。”

“這哪兒的狗?看不出來你還挺有愛心的,還知道喂流浪狗。”

“它不是流浪狗。”周楊柳說。

“不是流浪狗?”

“它是我家的狗,我爸不讓養了,我就把它放這兒了。”

“為什麼不讓你養了?”

周楊柳就沒回答他。江潮就說:“那你送人啊,你這應該不是什麼小土狗吧?”

周楊柳家庭條件不錯,養的應該不是什麼便宜的品種,送人肯定有人要。

“我幹嘛要送給別人,”周楊柳說,“在這我也可以養。”

“放這兒哪天被人捉走了,你不知道有些狗販子專門抓流浪狗的啊?”

“啊?”周楊柳顯然有些吃驚。

江潮就故意說的更血腥:“還有些變態專愛抓住了這些流浪動物虐殺的,剝皮啦,抽筋啦,放血啦,嘖嘖嘖,太慘了。”

周楊柳臉上就更不好看了,回頭看了一眼。

“你要送人的話跟我說啊,我堂嫂正好想養狗呢,她就喜歡這種個頭不大的哈巴狗。”

周楊柳沒說話,過了好一會才說:“可是送了人,它久了就不認我了怎麼辦?”

“哈?”

周楊柳說:“它就成了別人的狗了,不是我的了。我還是自己養。”

“那你小心它被人捉了賣狗肉。”

周楊柳:“……那我也要自己養。”

他很倔強。

江潮見他很認真,不好再逗他,說:“那你就養唄。”

周楊柳忽然很大聲說:“我就要自己養!”

聲音都變了,把江潮嚇了一跳:“我曹你嚇死我了,你喊什麼喊,自己養就自己養唄,我又沒說不讓你養!”

周楊柳瞪了他一一眼,憋著氣,忽然把書包頂在頭上,冒著雨就跑了。

……

“我擦,有病吧你?!”江潮在後頭愣愣的。

這巷子平時就沒什麼人,下了雨更沒人了,只巷口一個路燈照著,雨夜裡有些}人,江潮趕緊從巷子裡走出來,周楊柳已經跑遠了。

戚楊發現,在班裡一向安靜的陸佳意,他們倆單獨相處的時候,還真的挺能說的。

“你上次給我的魚啊,我一直養在水缸裡,結果昨天晚上我媽說死了兩條,可能是天氣不好,悶死了。我媽就放冰箱裡了,說週末的時候做給我吃。”

“你這周還去西河釣魚麼?要不要我們一起做功課,我去你家的時候把書帶上?”

“你都不學習啊,那將來你不打算考大學麼?其實我們可以拿著書去釣魚啊,一邊釣魚還能一邊學習,多好。還真是個好主意,我以後跟你一塊去釣魚吧,我釣魚也很厲害的。”

相比較而言,戚楊的話就像金豆子一樣,一個都不肯多蹦,就“嗯”,“沒有”,“不想”之類的。好在陸佳意都習慣他這個樣子了,也不在乎。

雨下的急,但他的語調不急不緩,明明那麼瑣碎的話,他哪來的本事,讓人聽起來卻一點都不聒噪。秋天的雨夜很冷,陸佳意的聲音卻很暖。這對戚楊來說,是新奇又微妙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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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少會不厭煩多話的人,也很少有同齡人能受得了他冷漠的脾性。

陸佳意的聲音有點喘,因為他又要走路,又要說話,還要費力舉著傘。他一直把戚楊送到家門口,這才跟他告了別,自己打著傘往回走,但是走了一會他就發現他不認路了。

上次來幸福裡,還是一路打聽過來的,這邊的巷子特別多,分叉口也多,一下雨,他就更分不清哪條是哪條路了。來的時候只顧著說話了,都沒仔細認一下路。

四下裡除了雨,便只有周圍人家窗戶透過來的光。幸福裡是比桂花裡還老的小區,路燈都老遠才有一個。他要再吐槽一遍,現代的房子都好沒有特色,街道也好沒有特色!

他打著傘轉了好一會,大半夜路上連個人都沒有,轉的自己心都有些寒津津的了,要往哪裡拐他完全沒有頭緒,不得已,他只好有些尷尬地回來去敲戚家的門。

戚家大門倒是好認,門口有個小花圃,擺了好多花。

戚楊過來開了門,就看見陸佳意扛著傘,訕訕地說:“那個……你知不知道桂花裡在哪,怎麼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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