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兩位呢,怎麼稱呼?”

告知三個新人自己的姓名,克雷頓看向教會的代表,其中地中海髮型的老人站起來,露出下面墊的幹黃色牛皮手提箱來,才叫人發覺他的真實身高比看著矮。

“我是來這裡出差的檢屍官阿奇爾,一會兒陪你們到軍事醫院就留下來。”

旁邊的青年教士沒有說話,似乎是還沒祈禱完,更大機率是不想和他們扯上關係。

不過這不重要,老人替他介紹:“這位是格林,目前是我的護衛。”

克雷頓點頭,又覺得還有人沒到。

“軍部的代表呢?”

這次是公證處的職員說話:“他們不來,就在軍事醫院等著你們。”

克雷頓轉而問阿奇爾:“您有檢查過那具屍體嗎?”

“當然不,我知道規矩。”

克雷頓其實只是想詢問職業檢屍官對屍體現狀的看法,但對方誤解了他的問題,還以為這是個質問,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讓這些人接著等在這裡,他要上去問蓋利德和瑪麗·艾塔這具屍體的事。

回到檔桉室前,西蒙正站在門口撥動著自己獅鬃似的茂密頭髮,似乎在想怎麼把自己弄得體面一點。

克雷頓忽視他,敲了敲門,等待裡面人的回應。

“請進。”

是蓋利德的聲音。

他推門進去,看見瑪麗·艾塔正站在蓋利德前面,臉上寫滿了氣惱。

“他是自己人。”

蓋利德指著克雷頓對瑪麗說。

那姑娘瞪著眼睛:“我之前難道不是?”

“我只是擔心你的反應過於激烈。”蓋利德很鎮定,因為他證明了這個擔憂是正確的。

瑪麗氣得大喊:“我都不知道我殺了誰?!”

蓋利德將聲音提高到和她一樣:“你不殺他們,他們也會死!區別只是死在誰手裡,以及還有誰要一起死!”

克雷頓立刻關上門,免得聲音傳出去。

他聽出瑪麗可能知道了暗裔的事,不過這和他無關,只有蓋利德要為這陣子的欺瞞付出代價。

“請兩位冷靜,我這裡有一個問題急需你們解答,問完我馬上離開。”

於是兩人都看他,瑪麗開口:

“你說。”

克雷頓先問蓋利德:“蓋利德老兄,聖母院地下室裡查理斯少尉的頭你放到哪裡去了?”

“我就沒碰過它,誰知道它現在在哪兒。這很重要嗎?”

“查理斯少尉現在脖子上還有一顆頭,人不能有兩顆頭,所以我覺得還是挺重要的。”

這個情況顯然出乎蓋利德的意料。

“這可能是安保處的人臨時放回去的。”

“這不可能,公證處的職員說屍體一送過來就是有頭的。”克雷頓否定了他的說法,轉而問另一個人:“瑪麗小姐,我聽說查理斯少尉的屍體一送過來,你就被安排看管屍體?”

瑪麗弄不清楚他和蓋利德討論的第一個腦袋到底是什麼情況,但親身經歷的事還是可以肯定。

“是這樣沒錯。”

“在你看管屍體的過程中,有感受到任何異常嗎?”

“沒有。”

“一點兒也沒有?”

瑪麗點點頭作為肯定。

“那屍體是誰送來的?”

“是救世軍的人,死者的部下。”

“感謝你們的回答,”克雷頓後退幾步,拉開門:“祝你們交流愉快。”

門啪得合上了。

怪異的感覺湧上心頭,瑪麗·艾塔問蓋利德:“他是誰?”

蓋利德毫不猶豫:“他是克雷頓·貝略。”

看到瑪麗追了出去,他輕鬆地出了口氣,是時候換人應付這個小姑娘了。

.........

克雷頓回到公證處,重新掀開白布。

無論是第幾次看,查理斯皺褶的腦袋都像剛出生的嬰兒,有一種軟和的質感。

屍體已經停放在公證處很多天了,就算現在拆開腦袋也沒法說和救世軍的人有關。

他想,或許可以藉著三方代表都在的場景把聖盃會的事情公佈。

“現在可以走了嗎?”朱利爾斯抱著胳膊問。

職員敲了敲櫃檯讓克雷頓看過去:“馬車就在外面等著。一共三輛,錢已經付過了。他們也知道目的地在哪兒。”

克雷頓想了想,把白布蓋了回去,站起來對自己的三個新部下發出命令。

“帶上你們的槍,出發。”

幫工抬起屍體,檢屍官阿奇爾和格林教士也都站起來,準備一起走,門口卻又傳來聲音:

“等一下,我也跟著去。”

公證處的門又被推開了,瑪麗·艾塔站在門口,直勾勾地看著他。

克雷頓弄不明白她的用意,運送屍體不是一個需要很多人手的工作,他們已經有八個活人了。

“瑪麗小姐,你有什麼想法?”

“我是第一批負責這具屍體的治安官,如果屍體有問題,我也要承擔看管不利的責任。所以我要跟著你們一起去,如果他們檢查出問題,就不用再多跑一趟,直接通知我就行。”

她的理由太過高尚,以至於在場的人都無法理解。

朱利爾斯輕蔑地一笑:“小姐,你還真是貼心......”

聽到譏諷,瑪麗立刻用一種好像要記住他的眼神看他,於是朱利爾斯又把後面的話憋了回去。

這個女人的手臂和腿看起來都很結實,至少比他強得多。

“歡迎你的加入。”

克雷頓和她握手。

他們一共九個人,都上了車,並且非常平安地抵達了薩沙市聖貝姬軍事醫院。

..........

雖然是軍事醫院,但貝姬醫院同樣招收普通病人。

這裡人來人往,護工們運送藥物和病人都十分勤快。

克雷頓聯絡了一名護工領路,好讓治安署請來的幫工知道該把屍體送到哪兒。

他們把查理斯少尉送上推車,嗆啷啷地推過走廊。

後面的人提著各自的裝備跟在後面,這份差事對他們而言就是悠閒且無聊。

到了一個空置的手術間,治安署請的幫工離開,健壯的男護工們麻利地把查理斯的衣物脫掉,整具屍體送上解剖臺,不留半點布條。

醫院負責此次屍檢的醫生很快到了,他戴著口罩和手套,拎著一個和阿奇爾差不多的手提箱。

到了手術間,他就開啟箱子,在旁邊的工具臺上清點自己的工具,清點完畢也沒動手。

他還要等上面的長官來才可以開始工作。

克雷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但軍部的人把事情鬧大之後,對查理斯本人的處置又不太上心,也沒有派人來接屍體。

過了大概一刻鍾,才有一個很懂得打扮的軍官走進來,後邊又跟著兩名精壯的士兵。

這個軍官看起來年齡和克雷頓差不多,黃色頭髮梳成背頭,抹了很多油,面部肌肉鬆軟,兩頰突出,下巴留著長長的山羊鬍子,說不清想要維持一個怎樣的風格。

他進來後立刻看了看懷錶,滿意之情溢於言表。

“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

克雷頓不知道他在滿意什麼,但顯然他滿意的東西並不是那麼值得驕傲。看他肩章,上面顯示的圖桉說明他的軍銜還是個上尉,比自己退役前更高一級。

“草。”中尉罵了句,但下意識地小聲。

克雷頓要是還在服役,因為這句髒話和對方打起來,那鐵定要上軍事法庭捱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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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平民了。

這個軍官踢著鋥光瓦亮的皮鞋到解剖臺旁看了看死者,又好奇地轉身看從治安總署趕來的這幾位客人。

“你們怎麼還不走?”

克雷頓眯起眼睛,他還沒說話,瑪麗就先發言了:“對於此次判決,作為公證方的治安署也有監督的義務,有必要進行旁觀。”

教會請來的檢屍官阿爾奇也開口:“基於公平公正的原則,我們必須......”

軍官慢條斯理地搖頭打斷他:“我不管你們有什麼義務,還有什麼原則,現在,你們最好都給我出去。”

阿奇爾背後,格林教士垂下的雙手捏起了拳頭。

治安官們除了芭芭拉夫人,個個面色不善。

軍官沒給任何人機會,他吹響了一個哨子,外面又衝進來幾個衛兵,將風塵僕僕趕來此地的客人們和藹地從手術間請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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