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丟失了來路的方向,但因為之前已經走了很長一段路,已經非常貼近目標周圍,因此很快回到了正路上。

這不是一件難事。

庫列斯家族傳承的老宅第佔地不小,就算他們走了一些彎路,也不過是“會從花園排水系統走到廁所排汙系統”這種程度。

好在他們也沒走錯。

在深夜的花園裡,冷清的月光照透鏤空漏水石板,將長條的光斑打在下方的克雷頓臉上。

他奮力向上,貼著石板側耳傾聽,終於確認花園此刻無人看守。

於是他將石板推開,從那狹窄的表層管道裡爬了出來,芭芭拉和朱利爾斯緊隨其後。

他們身上還沾著刺激性的液體,並且顏色還相當鮮豔,如果要進入建築內部,必然會留下痕跡。

不過都已經到這裡了,留下痕跡也無所謂。

他們並不是來殺加洛林·庫列斯的。

這麼說可能有些可笑,但除了克雷頓,其實並沒有人關心阿西娜·柏呂閣是誰,她又做了什麼,所以即使死了,治安署對此投入的精力也相當有限,他們並不擔心事後的追查。

中尉也是治安官,對於內部情況有了一定瞭解。

他知道治安署面對那些難以找到兇手的桉件所能做的也不過是提高懸賞。而如果加洛林·庫列斯其實並不願意公示自己與這名外鄉女子的關係,他們想要脫身就更容易了。

克雷頓輕鬆地想著,拖著泥濘的腳步向宅邸於搖曳樹蔭間的深色剪影走去。

等他們抹黑進入建築,就不得不把朱利爾斯的那塊發光礦石藏起來,免得被警衛或起夜的僕人看到。

走廊兩側注視生人的肖像畫讓芭芭拉感到害怕,這是長老會據點所沒有的裝飾,但在習慣後,她左顧右盼個不停,只是一直控制不住地發抖。

這裡的建築構造是克雷頓所熟悉的鄉村別墅,不過佈置過於奢華,從進門開始,他們就看到了許多昂貴的擺設。

門廳上方的水晶枝狀吊燈在沒有點燃的情況下依舊在閃閃發光,白色大理石臺階好像象牙一樣古樸雅緻,而扶手上則塗了一層特殊的漆,令它外表附著宛如琥珀般的金色光澤,還有一架放在前廳中心的巨大鋼琴。

加洛林的確是薩沙市最富有的豪商之一。

克雷頓很關心這一夜的平穩,在行動之前,他對加洛林·庫列斯做過一些簡單的調查,這位老兄的大部分情況在報紙上就有刊登。

臨近最終選舉的期限了,這個時間段,加洛林必然不在家中,而是積極參與各種活動為自己爭取選票,並且他一直忙於事業,尚未成家,因此也不會有所謂的女主人存在,最多只有一兩個情婦。

鑑於這與鄉村別墅類似的三層構造,客房該是在一樓相對遠離盥洗室的位置,而僕人房會在地下室。

整棟樓房不會超過二十個房間等待搜查。

他們搜尋得很快,但在一樓的三間客房內毫無收穫,

這些房間都沒有使用的痕跡,不僅是被褥,桌子和櫥櫃也都是空蕩蕩的。

克雷頓在最後一個客房門口看向朱利爾斯,指望這個法師能因為他所具備特殊的感知力給予一些啟示,但朱利爾斯也只是無奈地搖搖頭。

法師並沒有在這一層樓找到法術的暗門和防護的痕跡。

中尉稍作思考,隨後做出上樓繼續搜查的決定。

他們輕手輕腳地走向覆蓋長白色羊毛地毯的樓梯,暖黃的光卻正從上面的折角後照了下來,還有輕微的鞋履同毛呢摩擦的腳步聲。

克雷頓的腳步瞬間停滯,展開雙臂阻止後面的人繼續前進,然後扯著兩人躲到樓梯的側面去。

光源在樓梯上移動著,在克雷頓所能看到的牆壁上印出兩個人影。

一個瘦長的影子手提馬燈走在前面,後面的人走到樓梯中段時停了幾秒,扶著扶手,似乎很不想離開。注意到他的動作,前面的影子也停了下來,轉身打破寂靜。

“少爺,您得趕緊走了。要是讓加洛林少爺知道您回來了,他一定會大發雷霆的。”

“哼!你儘管讓他知道好了。我回自己家還得躲著自己的僕人,這算什麼規矩?”身位在後的人發出牢騷的反問,儘管他儘量壓低聲音,但克雷頓還是一下子認出他來。

是法斯拉格,那個配合蜘蛛教士營造了一次假死的傢伙!

要不是被這個傢伙誘導,他早就能查到庫列斯家族頭上了。

克雷頓的手按上騎兵刀,但又很快放鬆下來,只是緊貼著樓梯側面,更專注地傾聽。

這傢伙還不能死,私自讓他付出代價,事後很容易被查到自己身上——不如拿著他存活的證明送到軍部。

法斯拉格的死在軍部引起了好大一陣騷亂,甚至影響到了市政府的人還有教會之間的關係,克雷頓雖然沒有緊密地關注他們的動向,也知道他們為了籌備葬禮和制定這名前軍官的死後待遇同加洛林溝通了很久。

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忙裡忙外其實是被這個蠢貨耍了,不僅他會出事,加洛林·庫列斯也將和市長之位無緣。

“那些虎克偵探呢?我哥哥不是另外付了他們一筆錢嗎?他們怎麼全離開了?”法斯拉格沒有繼續動,而是繼續疑惑地看向管家,這個老人曾注視著他們兄弟倆一起長大,為庫列斯家族兢兢業業服務了超過三十年,因此絕對可靠。

“難道說加洛林帶著他們所有人都去參加晚宴了?就因為這個,他撤銷了我身邊的所有護衛?”

“你不要責怪他,他其實並不放心那些人。”蒼老的聲音無奈道。“他以為讓你留在鄉下會是好事,在這裡,盯著他的眼睛太多了。”

法斯拉格站在原地,躲藏起來的三人聽到他粗重的呼吸聲。

“我知道了。”他同意了這個說法,但仍有疑惑。“不過廳裡為什麼有點臭?你們沒有把泔水扔掉嗎?”

法斯拉格向右轉頭,想要在扶手右側的過道上查詢臭味的來源。

在他的下方視野盲區,躲起來的三人一動不動,他們都有控制情緒,或者長期屏息的辦法,不會讓呼吸聲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抱歉,少爺,該是僕人們又偷懶了,我的眼睛和鼻子都已經老邁,不足以監察他們。或許為這棟宅邸找一個女主人會有好處,這裡很久沒有女主人協調家務了。我之後會找機會勸一勸加洛林少爺。”

“隨你了,別是那個女人就好,她和我上床才沒多久。”法斯拉格無聊地轉回頭。

“老爺託付給我的義務就是協助兩位少爺與門當戶對的女子成婚,女巫顯然不在標準之列,不過我想加洛林少爺心裡有分寸。”

“他最好有。”

提燈的光芒再一次移動,兩個人向著前廳的方向走去了。

等光芒在他們拐過第一個拐角而變得暗澹,克雷頓才從角落裡走出,望著法斯拉格消失的方向,他漆黑刀鋒一樣的眉毛擰了起來。

“我們上樓。”

他聽到了法斯拉格的話,急於確認阿西娜·柏呂閣現在是否真的不在這裡。

他們一併上樓搜查,在靠近右側的一個房間時,朱利爾斯感應到了什麼,非常緊張地停了下來,向克雷頓和芭芭拉無聲地指著身邊的房門。

“裡面有法力波動。”他用唇語說。

克雷頓悄無聲息地踩著地毯過去,手輕輕握住門把扭動。

感謝僕人們對門軸的精心保養,門頁開合時一點聲音也沒有,中尉看見縫隙中向外透光,手上的動作立刻放慢,務必使房間中可能存在的生物聽不見他推門的聲音。

隨著門縫漸漸開啟,他看見一名女子正背對自己坐在梳妝檯前。

她穿著白色的睡裙,散落的金髮堆砌在肩上,鏡中倒映出一個文靜美人的模樣,鏡子前點起一根黑色的蠟燭,為室內提供照明。

黑色的燭身上,白色的火焰幽靜地燃燒著。

美人似乎從鏡面的反射中發現了克雷頓,於是對著鏡面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克雷頓沒有被這個笑容感化,他沒等朱利爾斯和芭芭拉反應,立刻拔出騎兵刀,一個跨步越過接近五碼的距離,毫不猶豫地朝著那美麗的頭顱斬去。

從最開始,他的動作就被這個女人看在眼裡了。

經過了下水道的旅程,他很清楚自己現在的模樣。就算他原本是個美男子,此刻也不會有放蕩的女人願意和他幽會,那不僅需要足夠放蕩,還需要勇氣和異於常人的愛好。

而且,黑蠟燭是墮落聖職舉行黑彌撒召喚魔鬼時才會用到的重要道具。

唯有重罪犯屍體熬成的油脂方能做成黑蠟燭使用。

必須立刻動手!

等到女巫唱誦咒語就晚了!

沒有任何抵抗,帶有弧度的刀鋒切過了那白皙的頸部,只是觸感不似血肉。

克雷頓左腳尖點地,宛如持盾的擊劍手一般向左閃避可能的反擊。

但在這角度偏移的一瞬,他看見自己揮砍的方向光影扭曲,景象開始平移。

啪!

巨大的鏡面傾倒下來,但被柔軟的地毯接住,沒有破碎,也沒有發出響聲。

剛剛砍的是鏡子!敵人在後面!

克雷頓沒有猶豫,再是一個轉身,手臂更是先一步向後揮去。

這一招殺了好幾個敢於追擊他的陶頓士兵。

但刀刃再次揮空。

等他轉身站定,才看見那個金髮女人正在離他有一段距離的位置,靠在貼牆的梳妝檯邊並不上前,依舊微笑著。

“歡迎。”她說,聲音異常甜美。

克雷頓沒有和對方交流的想法,他左手一瞬拽下了自己的外套大衣甩了過去,在遮蔽對方視線的同時上身朝前傾斜衝刺,騎兵刀的刀刃幾乎和大衣同時到達。

在大衣從女人的臉上滑下時,鋼鐵之刃正好切過她的脖子。

美好的頭顱從優雅的頸部滾下,被克雷頓一把提住頭髮吊在空中。

他很清楚克拉拉的生命力有多強,而她對於惡魔之力更為深入的母親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因此還需要再一次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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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被提著頭髮,但人頭似乎感受不到痛苦,笑容依舊燦爛。

“歡迎。”她說。

下一秒,頭顱炸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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