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還沒回來?”於歪嘴徑直問道,“我們也不要白坐著。老古收拾東西準備走,大碗去把豬拖過來宰了。”對甦醒過來的陳杞僅僅一眼掃過,彷彿看的只是個什麼物件。如此漠然,反而比一切恫嚇更加可怕,嚇得陳杞如墮冰窟,一聲兒不敢出。

於歪嘴說話,大碗照辦。兩個人多少年來皆是如此,早已習慣。大碗答應一聲“哦”,嚥下已到嘴邊的話,先去做事,從一邊的草叢裡搬出那頭畜牲。

陳杞認得野豬,在都府時還多次獵過。這種野獸雖然兇猛,但傷不了行獵時前呼後擁、重重護衛的貴人。哪怕運氣最悖,貴人們也能憑著馬快逃生,讓野豬追之不及。所以這是最適合親王貴胄走馬田獵之物,既刺激,又無妨。

眼前這頭野豬雖大,也沒大得世所罕見。但看它酣睡不醒、被人搬到面前的樣子,陳杞不由得心裡發毛,想問這是做什麼,嘴巴張了兩下,竟沒發出聲音。

於歪嘴抽出一口刀。陳杞認得,這是自己那柄獵刀。於歪嘴將刀遞給大碗,指點著野豬,“這裡,看好,從這裡下刀。”

大碗正要宰那口豬,老古道:“等等。”伸手在陳杞臉上一抹,染了一手血。陳杞不久前被疤子摔得滿臉是血,到這時還未凝固。老古將滿手血在野豬口鼻上一陣亂抹,連豬嘴裡的獠牙都抹得血淋淋的。

於歪嘴笑道:“不錯,不錯。原來只有老薑做事仔細,現在又多了個你。想得周到。”又對大碗道:“用那刀從這裡扎進去,就將刀留在豬身上,由著它掙扎。”

大碗相了相位置,“這樣一刀殺不死,怕它要跑。”

老古笑道:“我還怕它不跑哩。你只管聽於頭兒的,他怎麼說,你照著做便是。”

不用他說,大碗本來就是這樣。像這樣聽於頭兒吩咐,手把手指點著做事,心裡最踏實。

大碗一刀捅進豬頸。

這頭豬本是麻翻了的,挨了這一刀,動彈起來。先四蹄擺動,接著怪叫一聲,翻身跳起。幾個人一閃,於歪嘴還喝

了一聲:“不要動它!”放那頭野豬瘋跑,身上帶著刀,灑下一地血,眨眼間便鑽進林中不見了。

於歪嘴望著那頭野豬逃出視線,這才朝陳杞轉過身來。

簡簡單單地一轉身,卻讓陳杞驚駭不已。被這一驚嚇,終於能夠發聲。

陳杞尖叫道:“你要幹什麼?”

於歪嘴故作不解:“小公爺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又不打你又不罵你,只想大大地誇獎你:好個勇武的小公爺,竟能手刃那麼老大的一頭野豬。雖然沒能當場殺死,但吃了那一刀,逃得再遠,也是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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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碗道:“是我刺的那一刀。”

於歪嘴笑道:“胡說!等丁侍衛他們循著血跡找去,插在豬身上的,明明是小公爺的刀。不是小公爺殺的,還能是誰?”

老古也來湊趣:“但野豬也不是好撩撥的,獠牙一拱,著!”將一根器械朝陳杞一揚。

這正是大碗刺馬時用的那件。一根粗大骨棒,一端打磨銳利,活脫脫正是野豬獠牙的形狀。

陳杞全明白了。“你們、你們……”

老古不住用那“獠牙”朝陳杞比比劃劃。平時高高在上的貴人被嚇得面無人色,讓老古快意非常。“什麼我們、我們!明明是野豬一嘴拱倒了你,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我們安安分分在家裡坐著,吃齋念佛,連個蚊蟲都捨不得殺。小公爺你死得好慘,腸子流了一地……”

於歪嘴笑道:“不要說那些不打緊的。幫我最後過一遍,看有沒有什麼紕漏。先是追鹿,不料驚了野豬,追到那個坡下,野豬傷了馬……”

老古介面道:“然後人朝這邊逃,樹叢裡逃過來。我拿棒子在前面打,彷彿是人從這裡跑過。豬在後面追趕,所以你用個豬蹄在後面做那些蹄印……”

於歪嘴一拍手,“衝到這裡,搏鬥這一場,地上怎麼能沒有印記。”拿起方才那根木棍,下面牢牢綁著個木頭削成的豬蹄,“我做記號,你和大碗服侍小公爺。”

命在旦夕,陳杞再也顧不得身份體面

,沒口子求饒:“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多給你們金銀,要多少有多少……”一邊說,一邊拼命扭動掙扎。

老古擔心刺殺的位置不對,不像野豬拱人,叫大碗道:“按住他,休教動彈。”

大碗非但沒按住陳杞,反拉住老古的手,“殺不得啊。你知道他是誰麼?他們家祖祖輩輩都是神仙,神仙豈是殺得的。”

老古哭笑不得,“你既不幫我,也不要妨礙我,到那邊找於頭兒去。”

大碗卻擋在前面,將陳杞護在身後。“他爺爺管著陰曹地府,若我們惹惱了他啊……”絮絮叨叨,反覆告誡。以他那個塊頭,隔開老古和陳杞,老古就是想繞都繞不過去。

老古起初還聽得好笑,漸漸焦躁起來。“於頭兒,於頭兒!”

於歪嘴忙前忙後,聽那個渾人說的胡話,時不時地笑得打跌,但不能任他胡攪蠻纏下去。“大碗,過來幫我。”

大碗答應一聲,陳杞嚇得連叫:“不要走不要走!你若走了,這個人定要害我!”

大碗真個不走,叫道:“於頭兒,剛才我說的,你都聽見了?不要害小公爺好麼?”

於歪嘴笑道:“好,好,你先過來。”

那邊喚他,這邊陳杞又連聲哀求,“他是要騙你過去,好讓這人下手害我。”

這還不簡單。大碗立即想出了辦法,喊道:“於頭兒,你讓老古不要害小公爺!”

氣得老古大罵:“我把你個呆子、夯貨!只知道吃吃吃……”

於歪嘴嘆了口氣,“好,就依你,不殺他。老古你聽見我的話了麼?”

老古罵罵咧咧:“聽見了聽見了,現在是大碗當頭兒,他說什麼便是什麼。”

大碗樂得臉泛紅光,急忙推辭,“我哪裡行,還是於頭兒當頭兒,多少年都是他,於頭兒當頭兒!”

陳杞急得要哭,“他們騙你,休聽他們的!”恨不得一把抱住,將這個傻子定在身前。只恨被捆著手腳,沒法揪著這個靠山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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