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衡眼簾低了低，有一閃而逝的失望。
如果懷中的女孩此時是撒嬌耍無賴，他都可以再追問下去。
但偏偏此刻林允兒的語氣中，還藏著絲絲懇求的意味。
心中一軟，他輕聲道，“我抱你回臥室。”
“嗯。”林允兒將臉埋在他胸口，只用鼻音應答。
顧衡將她連帶著薄毯抱起，回到臥室裡。
將林允兒放到床榻上，顧衡替她掖好被子。
似乎是察覺到他要起身，林允兒抓住了他的手腕，力氣不小。
“我去把飯菜收一下。”顧衡只好和她解釋。
“明天再收拾就好。”林允兒小聲說著，沒有鬆手。
“行，反正放壞了，臭的也不是我家。”顧衡笑了笑，在她旁邊躺下。
林允兒這才鬆開手，拉過旁邊的厚被子覆到兩人身上。
臥室內安靜了片刻。
似乎是終於調整好了情緒，林允兒從他胸口處抬起頭，輕聲問道，“你是不是很生氣？”
“嗯？”
“飯菜做了很久，然後我......”林允兒抿了抿唇。
雖然在接到林父那通電話之後，她就給顧衡發了訊息說自己會晚回來一些，讓他不用等自己。
但顯然顧衡沒有像她一樣說話不算數。
“沒事，還好你回來晚了，”顧衡湊到她耳邊，像是要告訴她什麼秘密，“太久沒下廚了，其實做的有點難吃。”
林允兒心中情緒紛繁，卻還是沒忍住被他逗得嘴角一翹。
“我們以後又不止這麼一頓飯，不要總是想得太多。”
“嗯......”
林允兒輕輕應了一聲。
“那我們睡覺。”顧衡摸了摸她的頭髮。
但林允兒這次卻沒有回答，而是沉默幾秒之後，忽然從他懷裡輕輕掙脫開。
厚厚的棉被中窸窣幾聲，顧衡一愣。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女孩又重新鑽入了他的懷中。
但已經是與方才全然不同的、肌膚相貼的觸感。
他甚至能聽到林允兒有些急促而不規律的呼吸聲音。
顧衡勉強壓抑著本能的反應，按住了女孩有些纖細的手。
他正要說些什麼，林允兒卻先開了口。
“你不是欠了我肖像權的使用費嗎？現在得付清......”
她的聲音還殘留著些音啞，但在此刻的環境中卻又彷若往木柴上丟下的那一點點火星。
黑暗的臥室之中，溫度悄然攀升。
半小時後。
隨著輕輕嗚咽一聲，林允兒伏在顧衡胸口安靜下來。
片刻後，她忽然抬起頭，在顧衡肩上咬了一口，“第二次了......你很討厭我嗎？”
雖然相比上次，兩人已經有了很大的進展，但顧衡卻還是在最後一步剎住了車。
“當然不是。”
藉著檯燈的點點澹光，他可以看見林允兒臉上未褪去的淺淺緋紅。
顧衡在她頰上吻了一下。
“那為什麼？”
“這個問題，也是我想問你的。”顧衡動作輕柔撫著女孩光滑的嵴背。
林允兒張了張嘴，沉默下來。
有些沮喪地縮回他的懷裡，她小聲都囔了一句，“討厭鬼......”
“那就等到你不討厭我的那一天，再告訴我問題的答桉吧。”
稍稍整理了一下身上，顧衡又將被子中散亂的衣服拿過，替她穿上。
此刻懷中溫熱的女孩，對他考驗實在有些太大了。
他只是有理智，但不是機器人。
最後吻了吻允兒的唇，顧衡才道，“晚安。”
“晚安......笨蛋。”
一夜無話。
......
翌日清晨，熹微晨光透窗入戶。
或許是因為睡得安穩，林允兒比平時醒得更早。
小心翼翼掀開點被子往裡看了看，她稍鬆口氣，紅著臉又將被子放下。
眨巴眨巴眼睛，她偏過臉看向身旁的顧衡。
心中的羞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其他更複雜的情緒。
安靜看了半晌，她抿了抿唇，從床榻上輕手輕腳起身。
沒有吵醒顧衡，她赤著腳出了臥室。
簡單洗漱之後，她來到餐桌旁。
冷了一夜的幾盤菜仍在桌上。
剋制著翻湧的情緒，林允兒將這些一點點收拾好，又到樓下便利店買了兩份飯糰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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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密碼，她又下意識發呆了兩秒，然後才回過神來推開了房門。
洗漱間的方向傳來聲響。
林允兒提著袋子走到洗漱間外，看見裡面正在洗漱的顧衡。
來到他身後，林允兒從背後抱住了他。
“嗯？是去下樓去買早餐了嗎？”
“嗯嗯，買了兩個飯糰。”
“那等我一下。”
“嗯......”
顧衡洗漱過後，兩人一起簡單吃了早餐，然後林允兒才換了一身衣服準備出門。
“開車小心些，昨晚好像還下了一點雪，路上溼滑。”顧衡替她整理著條紋格子的毛絨圍巾，一邊道。
林允兒抱住了他，半晌沒有鬆開，“我喜歡你，顧衡，很喜歡很喜歡。”
顧衡愣了一下，“......我也是。”
“我知道。”
......
機艙內。
遲到了片刻的sunny打著哈欠，來到林允兒身邊坐下，一邊都囔著，
“昨晚就不該給掌機充電，一充上電，不光是它，我都不用進入待機休眠狀態了.....”
滴咕了好幾句，她才發現身旁的林允兒正看著舷窗外怔然出神。
sunny睏意散去幾分，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允兒？”
“嗯？歐尼你來了。”
“嗯，你發什麼呆呢？”sunny小聲笑道，“這不是才分開幾個小時嗎，這會兒就開始犯相思病啦？”
“我沒有......”林允兒此刻卻沒有太多心情和她開玩笑。
“那你怎麼這麼坐在這裡呆呆傻傻的？”看著林允兒的神情，sunny皺了皺眉。
林允兒搖了搖頭。
sunny眉毛皺得更深，“......你該不會和顧衡吵架了吧？”
這兩個人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吵起來的樣子呀......
林允兒還是搖頭，沒有說話。
sunny伸出兩隻手掌，夾住林允兒的臉蛋，“老實交代，到底怎麼了？不要跟我沒事，你要這麼說，那以後乾脆別叫我歐尼了。”
這麼多年的相識，她對林允兒的性格再清楚不過。
林允兒眨了眨眼睛，側了一下身子輕輕抱住了sunny。
“允兒你......”
“歐尼......”
停了幾秒，林允兒帶著輕輕顫抖的聲音，微弱的傳入她的耳中，“要怎麼樣他才能少難過一點呀，如果......分手的話。”
sunny驀地愣住，有些不可置信。
她分明聽見了林允兒說出那兩個字時的.......哽咽。
......
與冬季有初雪作為到來的象徵不同，春天與昨夜的那場小雨一般，都來得更悄無聲息一些。
從公司大樓裡出來，小心避開路面上的幾個小水坑，顧衡上了轎車的後座。
“去哪老大？”
今天臨時兼職司機的李然扭頭問他，“去看《good doctor》的劇本圍讀會？李河鍾導演那邊已經問了幾次了。”
顧衡先是嗯了一聲，但又搖搖頭，“劇組那邊明天再去吧，你今天預定些咖啡和甜點送過去。”
雖然他更多只是掛名，但也不可能當徹底的甩手掌櫃。
“好，”李然應下，很快撥打電話完成了預訂，然後才問道，“那我們現在去？”
“這裡。”
顧衡將崔真理剛剛發給自己的訊息複製發送給了李然。
“和朋友聚餐嗎？”
李然沒有多問，啟動了轎車向著顧衡發給自己的那家西餐廳所在位置而去。
看了眼車外的風景，他找了個話題道，“漢城這邊的春天，好像比京城要到得更早一些。”
顧衡看向車窗外。
這一段道路兩旁栽種的行道樹是在華夏也很常見的銀杏，前一陣還光禿禿樹枝上，不知何時已經抽出了新葉嫩芽。
入目所見，蔥蘢青翠。
顧衡笑了一聲，道，“是，不過京城春天的楊絮可要比這邊煩人不少。”
轎車一路前行，很快抵達目的地所在。
“那老大我就先去劇組那邊？一會兒回來接你？”
“不用，你劇組那邊的事情忙完以後，就直接回公司吧。”
下了車與李然道別，顧衡直接走進餐廳之中。
服務員剛剛迎上來，他就看到了角落裡站起身朝自己招手的崔真理。
“不用了，我朋友就在那邊。”
顧衡走到崔真理所在的卡座。
“oppa下午好！”
“下午好。”
兩人坐下點餐。
崔真理喝了一口檸檬水，輕笑道，“oppa單獨找我吃飯，不怕被知恩知道以後把你......”
她俏皮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顧衡笑了笑，“她大概會先把你這樣。”
“好像也是。”崔真理縮了縮脖子。
閒聊之間，服務員很快就將餐點上齊。
“家裡的事情怎麼樣？”顧衡溫聲問道。
“嗯嗯，”崔真理低頭小心切著牛扒，“......他們想要的，我會給一些，但不會多，至於以前的，我不想再算了。”
顧衡默然幾秒，然後才道，“......理智的選擇。”
崔真理這個月月底就將滿二十歲，能在這時將問題解決也算是一個好消息。
“和家人也需要理智，不知道這算是幸運還是不幸......”崔真理輕聲道。
甩了甩頭髮，她揚起一個小小的笑容，“算啦，聚餐的時候不說這個。”
“好。”
“對了oppa，你之前問我的事情......”崔真理小小糾結了一下。
“是有什麼訊息嗎？”
“其實外邊流傳得挺廣的，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崔真理點開手機，移到顧衡面前，“你看。”
上面刊載著的，是S.M.公司前幾日釋出的一則通告。
內容是對少女時代成員崔秀英戀情的否認。
“今年對歐尼她們來說挺重要的，這件事只能否認......”崔真理小聲解釋道。
顧衡眉頭微蹙，半晌後才慢慢舒展開，“謝謝真理，記得幫我保密。”
“嗯嗯~oppa放心，不過你和允兒歐尼......沒出現什麼問題吧？”崔真理小心翼翼問道。
前幾天，顧衡忽然問她林允兒或者組合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問題，這讓她有些擔憂。
顧衡笑了笑，“沒有，不用擔心。”
崔真理雖然還有些擔憂，但顧衡已經如此回答，她也只好點點頭不再追問。
.......
午後陽光溫煦。
房屋外，老人有些費勁地試圖將被子掛到竹竿上。
年歲一大，身形總是漸漸句僂，前幾年還不覺得有多高的竹竿，這會兒竟然有些碰不到了。
就在這時，一隻寬大的手掌代替她將被子往上一提。
“奶奶，前些天除夕舊正的時候，您不是說腿腳不利落，不願意走動嗎？怎麼這會兒又自己抱著這麼重的一床被子出來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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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被子在竹竿上調整好，顧衡才轉過身看向老人，語氣無奈。
拍了一下顧衡的手臂，老人笑著咧了咧嘴，露出幾顆豁了的牙，“春雨一來，被子容易有味道，難得出太陽，要曬曬的。”
“我跟您說的是春天應不應該曬被子這件事嗎？”顧衡啞然失笑。
老人卻是不接他的話了，只是拉著他在門口的木臺上坐下。
南韓一些人家的門口會搭這種木製的小平臺，既方便曬各種食物，也方便和左鄰右戶們坐下來閒聊。
“既然來了，陪奶奶曬曬太陽。”
“好啊。”顧衡笑了一聲，陪著她坐下。
“記得以前剛來您家裡住的時候，知恩別的都不喜歡，就喜歡這個木臺子。”
“畢竟寬敞，小孩子就喜歡這些可以撒了歡去鬧的地方。”老人眯了眯眼睛，眼角帶笑。
“好幾次，她和鍾勳還把這上邊的木板都給踩壞了幾條，摔個夠嗆......”顧衡輕敲了敲木臺。
春日午後，祖孫慢慢閒聊著。
將旁邊的一個塑料盆拿過，老人一邊挑揀著裡邊的碎蒜，一邊道，
“怎麼這會兒想起來奶奶這邊了？今天也不是週末吧？”
躺在木臺上，顧衡看著無垠的雲天眯了眯眼睛，然後才道，“左右也沒什麼事情，就過來看看您。”
“沒說實話，奶奶不是知恩那個小丫頭，兩三句就能湖弄。”
顧衡啞然笑了一聲。
“奶奶。”
“嗯？”
顧衡猶豫了一下，然後才輕聲道，“如果一段關係，到了讓對方覺得為難負擔的時候......應該怎麼辦呢？”
有些事，從元旦那晚的時候其實就有了徵兆，只是自己一直遲鈍。
顧衡閉上了雙眼，默然思索著。
“那就退一步。”老人拍了拍他的手背。
“退一步？”
“如果是錯的人，那正好退開，如果是正確的人......那就給對方時間去重新走到你面前。”
“知道嗎小衡，有時候出了些差錯的，不是人，而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