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士哲返回老家,聯絡山左大社的青年才俊,諸如趙進美、宋碗、王士禎等一批人,先後趕到,差不多有十幾個年輕書生,構成了一夥全新的力量。

而這些天朱頤垣先是領兵襲擊蒙陰,隨後又搶奪穆陵關,再南下沂水……並沒有和這幫人有太深入的往來。

這一次的被告,就是一名叫做田斌的監生,他家中頗有資財,這一次過來,還拿了足足五百兩銀子,用來支援義軍。

他身邊又帶了四個伺候的小廝,在山左大社的這幫書生裡,也算是獨一份。

此時趙士哲和宋繼澄的臉色都不算好看,畢竟這是他們的人,而在另一邊,張霖、蔣琦,還包括羅毅、趙應元等人,則是怒目圓睜,憤憤不平。

同時在外面參加這場桉子的,還有諸如王玉等一批寒門讀書人,朱頤垣罰他們做苦役。由於他們讀書識字,很多時候就讓他們幫忙在軍中記錄賬冊,組織後勤。

面對這一個桉子,他們也都過來觀摩。

同時知縣呂錫,外加上葉廷秀,顧炎武,都在看著。

這幾方湊在一起,也就是朱頤垣手下目前的勢力分配。

有最早跟他起家的鄉親,這裡面有文有武。另外有趙士哲他們帶來的山左大社,算是新晉加盟的抗清文士。

再有就是朱頤垣陸續俘虜收攏的人員,這幫人普遍先天不足,理不直氣不壯,但也是朱頤垣麾下不可或缺的力量。

當然如果算上趙應元這種闖王舊部,還有代表隆武天子的兩個人,朱頤垣的麾下就更複雜了。

也正是因為複雜,這個桉子才不好辦。

“田斌,我問你,贈送貼身的汗巾子給王環,是什麼意思?”

田斌翻了翻眼皮,又低下頭,悶聲道:“沒什麼意思,就是,就是朋友之間示好罷了。”

朱頤垣看了一眼王環,“你認可嗎?”

“當然不認,這個混賬東西,給我汗巾子,還,還跟我動手手腳,摸我的臉……還,還摸我屁股!”

一句話,讓在最外圍聽著的義軍將士頓時大譁,這算什麼事?

一個大老爺們,摸一個半大小子的屁股,非親非故的,到底要幹什麼?

他們湖塗,但是葉廷秀、顧炎武,趙士哲等人可都是一清二楚。

包括隨著田斌的四個小廝,更是一清二楚。他們主人什麼德行,誰都清楚。甚至還不無幽怨地看了看王環,這小子長得也不秀氣啊?

“田斌,你有什麼辯解的?”

田斌不服氣道:“我見這位小兄弟長得好,就給他打個招呼。我年紀比他大不少,摸摸臉,也沒有什麼。”

王環立刻反駁道:“不對,你,你還說了好些下作的話,還有說朱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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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頤垣面色如常,“你講。”

王環咬了咬牙,索性道:“說就說,他摸我屁股,說要我好好伺候僉事,還說他有辦法,讓我更討僉事歡心,還給我拿出了一卷畫,裡面都是……妖精打架的事情。”

王環實在是找不到什麼詞兒形容,就說妖精打架。

但該明白的也都明白了,不該明白的,也有點數了。

好啊,挺體面個讀書人,怎麼就幹這種下作的事情?

竟然還把手伸到了義軍將士的頭上,簡直可惡!

趙士哲忍不住了,怒道:“田斌,事到如今,你還不從實招來?”

田斌看了看四周,盡是怒罵之聲,他只好道:“東山公,我也沒有惡意,我只是聽說僉事身邊沒有丫鬟伺候,只有這個小兄弟……我就琢磨著跟他交個朋友,也好讓他幫我跟僉事美言幾句,我是真沒有惡意,我一心抗清,不光捐銀子,還願意給僉事效力,這都是誤會,誤會啊!”

趙士哲和宋繼澄互相看了看,基本上確定,大約就是這麼回事。田斌這傢伙是靠著花錢,捐了個監生。

他向來喜歡鑽營,又自作聰明,以為誰都跟他一個愛好,一腳踢在了鐵板上。

事情算不得複雜,但是要怎麼處理,就顯得比較復雜。

朱頤垣面色嚴峻,“這等事情,不是一句誤會就可以搪塞過去……你調戲軍中將士,心思齷齪,手段卑劣,而且影響極壞。立刻杖責八十,向受害者道歉,隨後逐出軍中。”

八十?

田斌大驚失色,八十板子,能把他們的屁股打爛了,這條命都能打沒了。

“我不服,我是好心來幫忙抗清的,我也沒有什麼大錯,士林風雅之事而已……”

“住口!”朱頤垣突然怒喝道:“就衝著風雅之事四個字,就不能饒了你!你以為的風雅之事,不光是養幾個小廝吧!像大漢奸錢謙益那種,娶個青樓女子,郎才女貌,也算是大大的風雅吧?”

田斌愕然,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確實,這在他看來,就是風雅之事。

朱頤垣冷笑道:“你以為的風雅之事,在我看來,確實倚財仗勢,欺負窮苦人罷了!受害者不論男女,畢竟過得下去的人家,誰捨得自己的孩子讓人糟蹋?還不是窮人家,活不下去,賣兒賣女。女兒進了青樓,男孩給你們這種人當了小廝。”

“你們違背天理國法,罪不容誅,還敢跟我說風雅?我可以告訴你們,我這一支兵馬,就是為窮苦百姓做主。我們是子弟兵,是百姓的親人。在我們治下,一不許有奴僕、二不許有奴籍、三不許有妓女、四不許有供主人取樂的小廝。”

朱頤垣冷冷道:“這一次只是舉止言語下作猥褻,如果真有舉動坐實,就不是八十板子,而是斬立決!”

田斌大為驚駭,連忙怒道:“這算什麼道理,他一個區區小卒,我可是大明的監生,你這麼判,就不怕寒了士人的心?”

朱頤垣搖了搖頭,冷笑道:“我要是不辦了你,就該寒了將士的心了。”

聽到這話,最外圍的士兵都紛紛歡呼。

“說得好,咱們是子弟兵,不許這幫人欺負咱們的兒子女兒!”

“朱僉事判得公道,大快人心!”

此刻張霖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隨著大批文人來投,他不過是個秀才,地位及及可危,誰知道朱頤垣會不會把他開了,隨便換個人上來。

畢竟能取代他的人,似乎不少。

可這一個桉子,讓張霖看清楚了,朱公子還是朱公子,不會縱容姑息這幫人的。

因此張霖果斷站出來,“我記得當初有位姓林的秀才,就是因為虐待書童,惡行累累,被僉事給砍了頭。如今又有人起這種歹心思,我們可是有軍規法令的。剛來的時候就說了,將士要親如一家,不許欺凌壓榨,不然嚴懲不貸。現在打他八十板子,我看還輕了呢!”

朱頤垣微微沉吟,就說道:“拉下去吧!”

頓時有人拖著田斌下去,扯下褲子,露出白嫩的皮肉。負責行刑的士兵看在眼裡,咬了咬牙!

讓你欺負糟蹋窮苦人,你的報應來了!

硬木板子高高舉起,頓時傳出淒厲的慘叫,沒有幾下,就打得昏死過去。

桉子算是結束了,將士們歡喜鼓舞,紛紛下去,朱頤垣竟然主動走到了葉廷秀和顧炎武的面前,微微一笑。

“堂舅,還有寧人先生,你們應該看得明白了吧?大明有太多腐朽萎靡,有太多的積弊陋習……靠著這一具殘破的身軀,咱們是沒法驅逐胡虜的。”

葉廷秀的臉色陡然變化,至於顧炎武,先是一陣遲疑,隨後眼睛漸漸冒出光彩,下意識道:“朱僉事當真有滌盪積弊,挽救危亡的魄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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