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應元和譚七縱馬而出,朝著馬得功的家丁就撲了上去。

明末的時候,不論官軍還是義軍,都有個習慣,那就是把有限的資源,灌注在核心心腹上面。

將領人人養家丁,不論他們名義上有多少人,遭受多少損失,只要那幾百心腹家丁還在,就可以輕易死灰復燃。

馬得功歸降清廷,手上也有三四百家丁,這是他的命根子。

趙應元和譚七一左一右,帶著義軍,包抄過來,迅速投入戰鬥。

趙應元算得很準,飽食之後的清軍失去了警惕,猝然遭到襲擊,又亂了陣腳,幾乎每個人都衣甲不全,有的拿了兵器,卻沒有穿鎧甲,有的搶了弓,卻丟了箭,亂作一團。

這樣的兵馬,無論如何也別想打贏對手,所以這幫家丁死死保護著馬得功,就往長城嶺的方向跑。

趙應元眼睛冒光,興奮大吼,“馬得功,你也有今天,想當年你追殺老子的囂張勁兒哪去了?”

他奮勇爭先,手裡的長刀揮動,每一刀落下去,都有一個清軍倒下去。

趙應元也不必費力氣補刀,跟在他後面的義軍毫不客氣,揮動利刃,收割清軍生命,短短時間,就有五十多個家丁喪命。

馬得功看得眼珠子通紅,心都在流血。

這都是他的家生子,命根子,幾十年戎馬生涯,也就攢下這麼一點罷了。

明明山東沒什麼有名氣的賊匪,怎麼這麼能打?

那個來蕪知縣怎麼上報的?

等老子殺出去,必定擰下他的腦袋!

馬得功賭咒發誓,卻也無用,還是逃出去要緊,他只能朝著來時的山路,瘋狂逃竄。趙應元在後面緊追不放。

不斷有家丁被殺,剩下的只能倉皇逃散,還能跟在馬得功身邊的,只有不到二十人。此時他們到了一片崎區的山路前面,戰馬難行。

一個家丁對馬得功道:“總鎮,你舍了馬,從這裡跑吧,卑職們擋一陣!”

馬得功一愣,毫無疑問,此刻斷後,就意味著死亡。

“好兄弟,只要姓馬的還活著,你家裡的妻兒老小,我都養了。”

馬得功也不客氣,甩了戰馬,連身上綁的不牢的魚鱗甲都給扔了,只提著一柄佩劍,循著山路就上去了。

此刻趙應元殺了過來,馬得功的家丁怪叫著撲上去,做亡命一搏。

義軍越來越多,這十幾個人,悉數被斬殺。

瞧著他們的屍體,趙應元狠狠啐了一口。

“只可惜沒有抓到馬得功!”

倒是趕過來的譚七,他笑了笑,“趙王爺,我看不用擔心,姓馬的跑不了。”

“跑不了?”趙應元抬頭向四周望去,他發現漫山遍野,到處都是一隊隊的民兵,甚至還有挑夫百姓……

趙應元恍然大悟,沒錯,朱頤垣不是李闖王,也不是大明,更不是大清。

他在來蕪作戰,有著無與倫比的主場優勢。

已經被打散的清軍,鬥志全無,落到了民兵手裡,那就是一道小菜,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想到這裡,趙應元忍不住仰天大笑,“三千清狗,一個兩朝總兵,足夠朱公子名揚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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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戰鬥已經到了收尾階段,除了馬得功不知去向之外,他的三百多家丁,死了超過二百人,剩下基本被俘。

其他清軍也都被打得潰散,留下遍地屍體。

經過清點,被殺死的清軍超過一千人,俘虜加起來有八百多,還有許多跑散了。不過在民兵的配合拉網之下,這些人也逃不出去幾個。

毫無疑問,朱頤垣贏得了大勝。

只不過朱頤垣的臉色並不多好看,因為義軍方面,也有一百八十多名戰士犧牲,另外還有一百多傷員。

“告訴民夫,所有傷員都要妥善抬下去,安頓照顧好。戰死的士兵,都要記下名字,就在大汶村外,要設立一座英烈祠堂。還有,接下來來蕪分田,授予田契,要在英烈祠堂面前,要讓每一個人都知道,這田地是從哪裡來的。”

“尤其要讓百姓清楚,沒有將士的犧牲,就沒有他們的今天。誰敢蔑視武人,講什麼誹謗英烈的話,一律嚴懲不貸。”

“另外死傷將士的撫卹,必須嚴格落實,每人六十兩銀子,每年六石糧食,一共發十年,家裡有什麼困難,都要幫著解決。”

朱頤垣宣佈這些命令之後,就親自過去,和士兵一起搬運屍體。

小心翼翼,將每一具屍體擺放好,擦去臉上的血跡,有白布蓋好。有些肢體斷裂,內臟流出的,也要仔細整理好,用線縫上。

每整理好一具屍體,都要記下名字。

朱頤垣做得無比認真,一絲不苟。

尊敬死者,就是砥礪生者。

趙應元遠遠看著,心中感嘆,就算是闖王,也最多說一句厚葬,比起這個年輕人,真是差得太多了。

只是他這麼做,真的有用嗎?

等朱頤垣那邊忙完了,趙應元才過來,隨口道:“朱公子,你身為一方之主,主持大局,殺伐果決,也就是了。至於一些小事,我看不必都親力親為。”

朱頤垣笑了笑,“趙將軍,我以為人命關天,算不得小事……對了,趙將軍,你不是說有事情要找我說嗎?”

趙應元一愣,苦笑道:“也不是大事,只是我這人打了一輩子仗,聽聞朱公子要均田,我想討塊地,安安心心當個農夫,了此殘生,不知道朱公子能不能答應?”

不當將軍,要種田。

朱頤垣一笑,“這個自然沒問題,按照規矩,趙將軍能分五畝地,加上這次出戰,可以按照戰兵,一共八畝田。趙將軍可滿意?”

“滿意。”趙應元笑道:“我問過了,朱公子只要一成五的田賦,八畝地足夠俺老趙吃喝了。”

朱頤垣微微沉吟,隨即道:“趙將軍,我想問一句,你相信我能打得過清廷,讓你安安穩穩當個農夫嗎?”

趙應元眉頭緊皺,深深吸口氣,仰頭嘆道:“我也不知道,但願天佑朱公子吧。”

朱頤垣搖頭,“天不會保佑誰……只有我們自己努力。從上到下,每一個人都貢獻出自己的才智勇氣,都朝著勝利奮鬥,才有希望打贏清廷。至於剛剛趙將軍說的小事,其實在我看來,他們每一個人都和朱頤垣是一樣的。我們是志同道合的兄弟,他們沒有完成的事業,需要我們活著的人去完成。”

趙應元聽到這裡,突然渾身一震,呆呆看向朱頤垣,正在這時候,突然有人大喊。

“抓到了,抓到了!”

只見幾個放羊的百姓押著一個光屁股的傢伙,到了這邊。

眾人閃目看去,正是馬得功!

“這傢伙在山裡跑,衣服刮破了,都光屁股了,俺們湊過去看了看,破褲子還是綢子的,就知道是個人物,才給他抓起來。”

馬得功簡直想哭了,他打了一輩子仗,最後得到的教訓竟然是中衣別穿絲綢的!

“馬得功投降清廷,屠戮百姓,罪孽滔天,等英烈祠建好,就在英烈祠前,斬首示眾!”

俘虜了馬得功,戰鬥大獲全勝。

義軍將士,開開心心,歡天喜地,返回大汶村。

這一次他們又路過了來蕪縣城。

“朱公子,咱們可以進城了吧?”黃英切齒咬牙,“去跟那個狗官算賬!”

朱頤垣面色一沉,微微點頭,“可以!”

黃英大喜,隨即領著人直撲來蕪縣,令他們訝異的是,方師爺等在外面,苦兮兮的一張臉,跪在地上,耷拉著腦袋,“你們別找了,堂尊已經跑了。這個老畜生,他自己跑了,把我都給扔下背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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