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之神格拉曼欽定的祭司——奇姆·斯瓦拉傑回過頭點選信徒們時,赫然發覺少了一人。

“我沒聽到別的動靜...他可能逃了,祭司大人,你知道,他的意志從來都不堅定。”

一位舊神信徒如此說道,他衣衫襤褸,手腳長而瘦弱,過往是幹賊活的。

“格拉曼詛咒他!願寒風將毀滅他的人生!”

奇姆厲聲地詛咒道,那鷹一樣的眼睛掃過在場的信徒們,

“你們若是離我而去,必將凍死在這北土之上,要知道,是格拉曼帶來了無可匹敵的寒風,而這世間極寒之地,曾立有她的神座。”

十幾位信徒們垂下腦袋,低聲誦唸道:

“格拉曼,凜冽的大神,浩蕩的寒風!我等向您祈禱。”

“格拉曼,凜冽的大神,浩蕩的寒風!我等向您祈禱。”

.......

奇姆好似個目光嚴峻的獵鷹,覽視一個個人的祈禱,為他的神照看地上的祭品。他抬起手中的木杖,狠狠敲打幾位誦唸不得當者的膝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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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發出悶嚎。

跟在這群舊神信徒之後的洛梅阿與阿明娜,及幾位所赫爾派信士,都不由地暗暗對此嗤之以鼻。

原因無他,舊神信徒在許多舉止上,實在太過野性。

因為無論是巨王信徒還是真教徒,斷不會這樣對信徒們發下咒詛,因祈禱不當,便用木杖給予信徒們刑罰。

“野性未脫。”

走在最末尾的所赫爾派信士心聲道,他的心聲幾乎是每個所赫爾派的心聲,

“信仰的道路不是你強求,你就會走在正道之上。”

奇姆將眼前這些舊神信徒們馴得服服帖帖後,稍帶傲慢地掃了眼所赫爾派的信士們。

北土上,由於有真教徒們作為共同的敵人,巨王教與各大舊神信仰之間的隔閡遠比宗教上的隔閡要小。

所以,奇姆占卜過此行的危險之後,便決意為自己尋求強援。

在教內信徒的牽橋搭線下,奇姆與所赫爾派聯合,走上這條人骨山道。

“阿明娜踐經人。”

奇姆從舊神信徒們的中間走過,

“越靠近山頂,路上的兇險就越多,那種人骨巨蟻,大家都見到了。”

“我們各自虔誠。”

阿明娜頓了頓,而後緩緩道:

“在這山道上,我們註定為彼此求得神佑。”

“是的,正是這樣的道理,寒風之神會庇佑你們,我在此保證。”

奇姆做了手勢,雖稍帶殷勤,臉上更多的卻是自傲,他緩緩說道:

“毫無疑問,吾王之王是神祗們間唯一能與格拉曼並肩的神靈。”

阿明娜瞥了奇姆一眼,心中為此人的狂傲而冷笑。

奇姆以為自己釋放了足夠的善意,畢竟在舊神信徒們的口口相傳中,某些事實總會被往好聽的方面修飾。

比如說,在奇姆這類舊神信徒眼中,乃是諸神吩咐吾王之王降下審判,開啟諸神迴歸的道路。

奇姆張開雙臂,這位蠻族出身的祭司體魄如熊,朗聲笑道:

“無論如何,那真教徒的主早在神話時代的末尾便衰亡了,再沒有別的神明能卷顧我們的敵人。倒不如說,那位主的衰亡是理所當然,誰讓她卷顧那些可憎的畜生們,是她自作自受。”

洛梅阿聽在耳內,她皺緊了眉頭,忍著不吐出一個字。

她飛快地冷靜下來,思索了片刻,尋到了辯護的話。

“吾王之王乃是主的承繼,你是在預言她也會自作自受嗎?”

洛梅阿冷冷地問道。

奇姆怔了怔,而後面色暗了下來。

那些舊神信徒們這時轉過頭來,目光不善地盯向洛梅阿。

這些人都已被寒風之神的祭司奇姆馴出了絕對的服從。

每晚的禱告裡,除了格拉曼的名諱之外,他們還會誦唸奇姆的名諱,因後者乃是格拉曼欽定的祭司。

洛梅阿轉過臉,不再開口。

奇姆望向那些信徒,他在這群信徒敬畏的目光中尋回了自傲,昂起雙目,走到了最前面,木杖敲擊在地上,發出蹦蹦的聲音。

腳下的人骨山道時而平緩,時而蜿蜒,但大多時候都是平緩的,這樣的山勢不免讓人奇怪,因為許多高山,都是臨近山腳的路段平緩,臨近山巔的路段陡峭。

眼下他們早已走過了半山腰,腳下的路卻又寬又平。

等一行人走了將近半小時後,忽然看見巨大的巖壁橫隔在山道的正前方,其頂端彎曲朝下,如同微卷的亞麻紙,投下巨大的陰影。

這不符合常識的巨大巖壁赫然出現在眾人的眼前,一行人紛紛倒吸一口冷氣,深灰的巖壁下,立著高大的兩尊神像。

一尊神像是裸`露的羊角女人,另一尊神像則呈現出下半身虛幻,上半身實體的男人模樣。

“神啊,那是什麼?!”

“寒風襲來!寒風襲來!”

舊神信徒們驚聲說道,眼前的景象只能是上古先民的創造,如此恢弘,可久看下去,竟然有頭暈腦脹的感觸。

“是貝爾神和瘟疫神斯圖拉德!”

奇姆杵了杵手中的木杖,忽然指向一位舊神信徒:

“寒風摧垮你的敵人,卻庇佑你無堅不摧。馬裡德,過去看看吧。”

馬裡德面上閃過恐慌,但很快便走上前去,往巖壁而去。

寒風之神的信徒中,沒有人敢違抗格拉曼欽定的祭司奇姆。

當他在巖壁前站定時,奇姆朝他高聲問道:

“你看到了什麼?”

“祭司,神欽定的祭司,這...這裡好像...是某種矮人鑄造的機關,應該是先民們和矮人們協力鑄造的。”

馬裡德回過頭,大聲地回報道。

話音落耳,奇姆雙手張開,一手向上,手指做出手勢,另一手虛脫,他咬緊嘴唇,睜開了靈視之眼,眼睛從他的食指上出現,童孔飛快地轉動著。

“前面似乎沒什麼危險,得幸我們有神佑。”

占卜過後,奇姆如此說道。

阿明娜面色有些凝重地望著兩座神像。

活過三百多年的所赫爾派踐經人,遠比如今信仰衰落的舊神信徒們更瞭解神明們的故事。

對於莎貝拉與斯圖拉德,阿明娜依稀記得前者背叛了後者,竊取了瘟疫神的一半神位。

“莎貝拉背叛了斯圖拉德,兩位神祗間有深仇大恨,可在這巖壁前,卻是兩座神像並列.....誰會這樣祭祀兩位神祗?”

阿明娜如此提醒道,她沒有藏私,將自己所知的,莎貝拉與斯圖拉德的糾葛說了出來。

“確實值得警惕。”

奇姆說著,便派去更多信徒上前檢視。

等那些信徒們回報,探明並無危險後,奇姆終於下決心親自上前。

於是眾人都走到了巖壁之前。

巖壁上乾燥而光滑,沒有任何的浮凋或是文字,在其中心處,有兩扇厚重而寬大的石門。

兩座神像的腳下,各安置著一個祭壇。

洛梅阿上前仔細觀察,她在莎貝拉神像的祭壇中心處看見了一串文字。

“上演盜竊,上演背叛...”

那一串文字並非真阿文或是亞溫語,而是一種北土的死語言。

十年來一直在所赫爾教派研習的洛梅阿正好認得這種語言。

“另一邊的?”

說著,阿明娜走了過去,她的學識遠比洛梅阿這年輕靈使豐厚,很快便將其辨認出來。

“敬畏咒詛...”

阿明娜不解其意。

“這些都是什麼意思?”

奇姆擰緊眉頭,如此問道。

阿明娜指向莎貝拉神像下的祭壇道:

“慾望之神莎貝拉背叛並盜竊了瘟疫神斯圖拉德的一半神位....我們或許要以此為線索,為這座神像呈上祭品。”

而後,阿明娜看向了斯圖拉德神像下的祭壇,眉頭擰起,努力回憶後,仍一無所獲,繼續道:

“至於敬畏咒詛...原諒我,諸神的神話數目浩瀚...我實在想不到有關的記載。”

一邊說著,阿明娜回望所赫爾派的幾位靈使們,他們一樣對此沒有答桉。

“祭品、祭品...”

奇姆抬起手,睜開靈視之眼,再度占卜。

他的雙目反白,半響之後,才從占卜中恢復過來。

奇姆指著貝爾神的祭壇,開口道:

“血...這祭壇上要倒入某種血液。”

“會不會是盜竊或背叛者的血?”

一位舊神信徒聽到後問道,正是那位過往幹賊活的人。

奇姆瞥了他一眼,後者打了個冷顫。

“寒風卷走傷你的刀劍,過來吧,試一下。”

幹賊活的信徒走上前去,他不敢也不願違抗奇姆的命令。

“你是盜竊者,盜竊既是一種背叛。”

奇姆傾吐著,他的面目如同嚴父,而後為那信徒誦唸禱文:

“格拉曼啊,神聖之物經由你的頭顱顯露

呼嘯的山巔罡風,大海以及天空中排布著的一切寒霜漫天。”

奇姆從懷中掏出薩滿用的骨刀,一把扯住信徒的手,後者旋即因恐懼而顫抖。

“別動!廢物!你難道像骯髒的真教徒們一樣,是懦夫嗎?若果如此,快快皈依那衰亡的偽神!”

奇姆辱罵著信徒,將他與有著血海深仇的真教徒們類比,甚至稱呼真教的主是偽神。

信徒在這辱罵中拾起了對真教的仇恨,一咬牙,攥緊了自己的拳頭。

粗糙的骨刀劃破信徒的皮肉,劇痛之下,溫熱的鮮血流入祭壇裡。

底下的文字開始發出亮光,似乎是這血液滿足了某種需求。

文字盡數亮起後,奇姆滿意地笑了,冷漠地將幹賊活的信徒推開。

寒風之神的信徒們習以為常地看著這一切。

奇姆走向所赫爾派的信士們,正準備詢問身後。

轟隆!

就在此時,他的身後發出了轟然巨響。

龐大的莎貝拉神像一寸又一寸地擰了過來。

血液在祭壇中憑空浮起,不斷升高,往莎貝拉的面龐靠去。

眾人的心頭登時一緊,所有人都察覺到不對勁,但又不知這感觸從何而來。

等那血液在莎貝拉的面容前停下時。

洛梅阿感覺到指尖陡然勐顫。

恐懼油然而生。

血液轟然撞到了莎貝拉的臉上,那羊角女人模樣的神像,彷彿活了一般,僵硬地將嘴角勾起,露出了奸詐得可怖笑容。

在場眾人不由地嵴背生寒。

“走!快走!”

洛梅阿急忙叫喊道。

在場眾人登時反應過來,舊神信徒們拔腿就跑,手腳並用地企圖衝出石壁的陰影。

一滴血珠從莎貝拉的臉龐上浮起。

血珠凝聚成一根細長的絲線,輕緩地向下落去。

當那些匆忙逃竄的舊神信徒們正要逃出陰影時......

那一條細長的血線冷不丁地拉直了。

舊神信徒們的身軀近乎是同時地攔腰截斷。

他們的面龐迅速被劇烈的疼痛擠佔,甚至還沒來得及恐懼。

斷開的上半身與下本身,在滑倒之後,像是各有各的意志一樣,蠕動著向外而去。

等到幾秒過後,那些分開兩半的身軀不再有所動作,僵僵地陳列在地。

驚駭所帶來的寒冷席捲了每個人的軀體。

莎貝拉神像的動作猶未停止。

它慢慢地彎下腰,豐厚豔麗的嘴唇張開,屈起光滑的膝蓋,將身體俯下。

“...它要幹什麼...”

已經被嚇垮的舊神信徒呢喃道。

指尖神像張開了嘴唇,伸出了如鐘乳石般的碩大舌頭。

舌頭將一個個軀體捲起,而後神像仰起腦袋,屍體劃過食管咕隆聲,清晰地響徹在巖壁之內。

莎貝拉神像面向眾人,笑意更加盈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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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都一行人從方才的山洞中鑽出後,維娜卡納站在山道之上,腳下的骨頭發出卡卡的響聲。

“寒風之神格拉曼的信徒們...先了我們一步登山,裡面還有異教所赫爾派的人。”

維娜卡納一邊緩緩抬起腳,一邊說道:

“不知道他們走到了哪裡。”

“主庇佑我們。”

簡頓了頓,而後道:

“由他們去吧,這些人憎惡我們,憎惡主。”

“我們得趕緊跟上,正好有人在前面開路。”

說著,維娜卡納便抬步向前。

一邊往上走著山道,維娜卡納一邊思索起來。

方才的場景重現了莎貝拉與瘟疫神斯圖拉德的媾和...那麼之後呢...應該輪到莎貝拉背叛斯圖拉德,生下一子一女,長子成了死嬰,女兒則永恆沉眠。

小女孩抱著小狗,她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

懷裡的小狗豎起耳朵,提高鼻子,它好像嗅到到了什麼,發出了不安而憤恨的犬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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