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蘇米拉克篡奪神位之後,為禍四方,給世界帶來生靈塗炭。諸神對惡龍無可奈何,唯有一個人,他得了瘟疫神斯圖拉德的恩賜,而後透過十二重考驗,被諸神認可,選召為諸神行者。”

維娜卡納看到這裡時,胸膛間的血液陡然激湧。

就好似血液感受到某種遙遠的呼喚,企圖給予回應一般。

“諸神行者莫爾蘭...”

維娜卡納從神性中看到這個名字,她不由地重複低吟。

因為她曾在古籍中望見家族數代人的名諱。

莫爾蘭,家族第一代人。

他弒父食子,由此觸怒了神靈,招致諸神的詛咒。

維娜卡納看向接下來的壁畫。

她很快便看到,莫爾蘭受了諸神的選召,接納了諸神的力量,與惡龍多蘇米拉克為敵。

這樣的諸神行者,在關於他的壁畫之上,卻獨獨看不見主的身影。

維娜卡納疑惑不解,神性沒有告訴她緣由,可能主在暗中卷顧了家族的第一代人莫爾蘭,又可能主無視或者不認可這位諸神行者。

王女不知道答桉,她只能從壁畫中看到,莫爾蘭透過十二考驗後,諸神為他鑄造兩把聖劍,一把名為索菲亞,其意為智慧,另一把名為諾克蒙德,其意為無畏。

莫爾蘭選擇了後者,未曾留意過前者。

維娜卡納不知道莫爾蘭為何會做如此選擇,壁畫的記述是簡單粗僕的,即使擁有神性,她依然不能看清事情的全貌。

但她知道,索菲亞和諾克蒙德兩柄劍的能力,被極其簡單,甚至可以說是幼稚地描述成:聖劍持有者將會獲得智慧或無畏。

她猜想,兩柄聖劍背後的故事,絕不會那麼簡單。

在這之後的壁畫,便是莫爾蘭英勇斬殺惡龍多蘇米拉克,獲得無盡的榮譽與祝福。

維娜卡納一一看完後,她發現壁畫的記載在這裡便戛然而止了。

壁畫上沒有說,原是諸神行者的莫爾蘭如何因弒父食子被諸神詛咒,就好像許多描述羅倫王的史詩一樣,停留在他重返北土,奪得王位。

這些彰顯英雄人物的記載裡,往往會略去他們日後的悲慘遭遇。

維娜卡納微微皺眉,在這些壁畫間,她確實知道了家族第一代人的身份,卻依然不知道諸神的詛咒從何而來,又如何解開。

無奈之下,維娜卡納只好從壁畫前離開,收斂起了神性。

她回過頭,發現小女孩蹲在地上,直勾勾地看著她。

“怎麼了?”

維娜卡納小聲問道。

小女孩伸出一半腐爛的手,指著維娜卡納。

“你背後...”

維娜卡納回過頭,那裡空無一物,她更加不明就裡。

“你背後...”

小女孩只是重複道。

王女莫名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小女孩不像是在指著自己,而更像是透過自己,指向某個不可捉摸的位置。

“我背後什麼?”

“那個...那個神。”

小女孩呀呀地說著話,模樣很呆,雖然口齒不清,也在盡力表達著,

“我媽媽說...”

“說什麼?”

維娜卡納追問道。

“她...她被整個世界...愛著...,我和弟弟...都羨慕她。”

小女孩揮起手,用肢體語言輔助描述。

維娜卡納依然不明就裡,她不知道小女孩究竟在說什麼,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自己的背後明明空無一物,她是指壁畫上的神嗎?如果不是,那麼究竟在指哪一位神?

然而這些疑惑都並不重要。

小女孩所說的,很多東西都與自己並無關係。

眼下唯一值得維娜卡納注意的是...衣襟裡的陰本書頁隱隱發燙起來。

維娜卡納揀出懷中的陰本書頁,朝向某個方向時,陰本書頁更加燙了些。

於是,維娜卡納抬起雙腳,向那走去。

不一會,一個巨大的、繪有古老紋路的石棺便出現在維娜卡納的眼中。

石棺不知何時被打卡了,棺材蓋翻落在地上,裡頭漆黑一片。

只是遠遠看到那石棺時,維娜卡納便發自內心地感到不適。

就像有什麼碩大的蛆蟲在胃裡竄來竄去,捲起一陣陣的嘔吐感,有違信仰的邪祟隨之衝入腦子裡。

“艾薩亞。”

維娜卡納再度吟誦古言“命運”,直到神性充盈時,王女才抵禦住那不適的感觸。

小女孩跟在維娜卡納的後頭,她把小狗抱在懷裡。

“那是我弟弟。”

小女孩指著棺材說道。

然後,小女孩指向那些死絕的墮夜兄弟會會士們,澹漠地說道:“這些人...吵醒了我...我用我弟弟...把他們殺了...”

墮夜兄弟會企圖呼喚諸神,他們將蒼白驟雨視為諸神迴歸的標誌,並在人間尋覓著諸神們的後裔。

維娜卡納聽罷,仔細思索了番小女孩的舉動,怔了一怔。

欲神莎貝拉與瘟疫神斯圖拉德生下一子一女,其中長子乃是死嬰。

淪為死嬰的長子,如今被這小女孩當成了狩獵的武器。

“我要過去看看。”

維娜卡納感受到陰本書頁逐漸變得滾燙。

小女孩微微點了點頭。

維娜卡納走到石棺跟前,神性之下,她看向了石棺之內,卻發現什麼也沒有。

接下來,她便回憶起,瘟疫神斯圖拉德並沒有形體,只有無窮瘟疫,世人身上的疫病就是斯圖拉德的恢弘聲音,因疫病而殘缺或橫死的世人,便是斯圖拉德的偉大軀體。

而原本要繼承其父一半神位的長子,自然也沒有形體。

又上前一步,深幽的石棺中,近乎無窮的邪祟與怨念飛撲著衝維娜卡納的面門而來。

如遇狂風,維娜卡納感受到了無形冤魂的勐力拉扯,企圖將她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石棺中響徹起微風,似是那些深重怨念的呼嘯一般。

然而王女屹然不動,她一步又一步地靠近石棺,直到走到這邪祟的石棺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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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深邃黑暗的最深處,維娜卡納看見了一點殘破古舊的顏色。

那材質如同羊皮卷。

她抬起手,伸入石棺中,輕輕抓住了那一點古舊的顏色。

而後維娜卡納另一只手裡的陰本書頁煥發出光芒,如同呼喚朋友般,呼喚那一點顏色。

半響之後,原本只有一點的古舊顏色開始延展開來,古老的澹灰色光輝自其中而出,又匯聚在四周,由點成面,逐漸組成羊皮卷般的書頁。

維娜卡納親眼看見一張陽本殘頁在自己的眼中重組,而後以較為完好的姿態落入自己的手心。

還沒待維娜卡納一覽陽本殘頁上的內容,小女孩便提起裙子跑了過來。

“怎麼了?”

小女孩瞥了眼維娜卡納手中的殘頁,又瞥了眼幽邃的石棺,說道:“這是我弟弟的...”

維娜卡納怔了怔,她稍作思索,而後問道:“那麼是誰給你弟弟的?”

“那群人...”

小女孩轉過身,指向墮夜兄弟會的屍體們,交代道:“他們把這個...放在我弟弟...身上,然後我就被...吵醒了。”

維娜卡納聽著,想了想,說道:“好吧,請問我能替你弟弟先保管一會嗎?它對我很有用。”

小女孩聞言看了看石棺,像是在徵得什麼同意。

俄而她便轉過頭來,說道:“好的。”

維娜卡納松了口氣,提起陽本殘頁,她試著閱覽殘頁上記載的內容。

陽本殘頁上的文字皆是“命運之主”的命運血字。

維娜卡納的神性來自於“命運之主”,在她反悔失去人性前,還渴望從宿命中超脫,成為陽本之神。

【主衰亡後,諸神與天使們不和。

神米拉在左右站著的天使面前情不自禁,吩咐一聲說:“離去吧!”

天使們未有離去,他們反而讓神米拉離去。

神米拉就放聲大哭;天上到地下的神祗們,無數神祗們都聽見了。

那司掌愛的神蓮希狄,她在孤島岩石上,聽到這話後,流下淚水,因她被囚禁著,永世都見不到她的女兒米拉了。

因陰本載明了,諸神們將在日後,

被前所未有的蒼白驟雨困住,而不得掙脫。】

這一面的陽本殘頁就記載到這裡,維娜卡納看得雲裡霧裡。

於是,王女便翻到背面,接著閱覽殘頁上的記述。

這陽本殘頁的反面,卻記載了截然不同的內容。

上面載明了吾王之王與她麾下天使關於審判的事蹟。

【吾王之王必在未來降下審判,可這本書卻要在那之前被諸神毀了。

神早已做好審判的打算,可這本書卻即將再也難以重現於世。

神要將審判推向整個大地,教世間萬民都領受審判,那時將是世界末日的到來,可因這本書要毀了,那日子便會遙遙無期。

吾王之王不願那日子遙遙無期,因她要做一切的終結,而後成為一切的開始。

可這本書要粉碎了,載明於這本書上的起因,絕不會再度發生在這大地上。

吾王之王曾在陰本上載明:

到那世界末日,善的要受審判,惡的也要受審判,義的要受審判,不義的也要受審判。

可因這本書即將覆滅,世界末日也不知何時到來。

吾王之王同她的先知神使們囑咐:

“到那世界末日後,定有新生的、完好的世界恩賜予你們。”

可這本書要被諸神擊碎了,新生的、完好的世界也不能立即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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