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上白雪覆蓋的地方,眼前的道路模糊起來,腳踏在路上,能感觸到雪堆得不厚。

洛梅阿的手放在晨伊的手裡,她輕輕握住,周遭靜謐,棕色的眼眸看著晨伊,她比晨伊落後一步,由祂領著自己走,自己則放鬆腳步。

胡椒姑娘察覺到,他們位於山坡時,仰頭看高山之巔的琉璃樹光輝,實在遙不可及,然而他們踏上山路走上一會後,離高山之巔的距離肉眼可見地縮短。

“真是神奇。”洛梅阿小聲道。

“怎麼了?”晨伊問道。

“往山上去的路,怎麼感覺比在山下看的時候要短。”洛梅阿說出自己心中所想。

“這條路流有精靈們的血。”晨伊低下頭,凝視一會後說道。

“是麼...”洛梅阿眼見那光輝愈來愈近,道:“快到高山之城了,先生,你看那點光。”

晨伊直望那點璀璨光輝。

山巔近了。

“天國是這樣嗎?”晨伊冷不丁地問道。

“啊...”洛梅阿沒有聽懂,身後的風摟起她的髮梢。

“我聽過一個叫菲格的老人說過...那是個點燃萬千燭光的地方。”晨伊緩緩和她說。

洛梅阿遲疑片刻,她有些好奇,又怕聽到褻瀆的話,最後還是忍不住,小聲問道:“...菲格是誰?他見過天國嗎?”

“他去往了那個地方,和一個叫摩西的人,他們就像父子。”晨伊簡潔說道。

胡椒姑娘也不多問,童年記憶在腦海裡打轉,良久,緩緩開口道:“經書上說:‘生如何高於死,天上的國就怎樣勝過塵世的國。’這句經文是吾王...是神親口說的,所以也是無錯的。”

“這句是概括麼?”

“嗯...如果要我再回憶一下的話,打個比喻吧,先生,”胡椒姑娘想了想,眼睛熠熠生輝,“我們回憶過往時,總會記住美好,而天國就是留住那種美好的地方。”

“那裡永遠美好,永遠歡樂?”

“不,如果永遠美好、永遠歡樂,那就太讓人麻木了。你知道嗎?天國就在雲端,雲是輕的,天國也是輕的。那是個...能心想事成的地方。”

“心想事成?”

“嗯...”洛梅阿輕聲道:“正因如此,那才是天國。”

“具體些吧,洛梅阿。”晨伊道。

“怎麼說...”胡椒姑娘一邊想著,一邊眸子轉向祂,看著祂的臉龐,情不自禁地伸手撫摩,僅僅是簡單地擦了一下,她便急忙地縮了回去,小聲道:“倘若你沒有那些...神聖氣息,我是說,不是現在這樣,而是你我還在小鎮裡,你依舊是凡人,我晉升天使,回到天國,只要一想,我就能將你接上去。”

“原來如此,那你的童年是怎麼樣的?”

“噢...童年嗎...”胡椒姑娘面露羞澀,俄而道:“我那時不是這樣的面容,而是靈使的真身,放到人的眼裡,那就是一團黏稠蠕動的怪物,我那會就是挪著那樣的身體移動的。

那個時候,我們靈使生活的故鄉,那裡長滿楓樹,繞著一個淡水湖,經常能見到棕紅色的天鵝,就像活在楓葉和羽毛上面。”

“那可真有趣。”晨伊忽地慢了腳步,朝洛梅阿笑了笑。

洛梅阿不明就裡,她覺得尷尬,只好蠢蠢地朝晨伊勾起嘴角。

薄雪鋪墊的路上,晨伊飛快朝她額頭上印下一吻。

“那我該如何像這樣一般吻你。”

晨伊說著,捏她的耳垂,真軟啊,就像撓幼貓的肚皮。

“...你、你說些什麼呢?”胡椒姑娘的眼窩頓時淺了,“到了天國,只要我想...隨時能變成這副模樣。”

“我還沒見過你的靈使真身。”

抬起眸子和晨伊對視,沒幾秒她又縮了回去,胡椒姑娘本著少女的情緒,提起嗓子就要回絕,可想法到了腦子裡,她又換了個心思,直起身體,眉前端努了起來,鼓起勇氣道:“我遲早會給你看的...”

說完,洛梅阿忽然注意到走在前頭的琴杜伊爾不知何時停了下來,靜靜站在原地,原來他們早就將腳步停住了。

胡椒姑娘倏地臉紅了,原來這裡還有別人把自己的話聽去了。

晨伊見她臉紅,抬起拇指和食指夾捏她通紅的臉蛋,又軟又燙。

“太柔弱了,太柔弱了。”晨伊笑著道。

“什麼柔弱...”胡椒姑娘梗起脖子道。

茫茫的雪色,這裡就如沒有穹頂的教堂,遙遠的群山積著雪,天幕彷彿在地上,在腳下,支撐競輝的星辰。

“我說你,柔弱得就好像...”晨伊一手掐她的腦袋,一手揉弄她的淡棕秀髮,憑藉一見鍾情的餘燼,溫柔道:“就好像我一吻你,你就會死。”

“噢,那讓我死吧。”胡椒姑娘闔上眼瞼,語調故作哀傷。

自然而然地,晨伊吻上她的唇。

呀,我死了。

心上人吻上來的時候,胡椒姑娘是這樣想的。

祂的吻沁了她心扉,她原本不是這樣設想的,這種時候,自己的腦袋該是空白的,自己該不知所措,雙手該顫抖,連腳趾也該顫抖,她看過騎士文學,那些貴婦受騎士的吻,都是這樣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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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沒有,她是安靜的。

這風、這冰涼的天穹。

這心思太輕快了,她從來沒有這樣輕快過。

她不禁覺得...初吻盛名難卻。

半響,晨伊分開了她,胡椒姑娘對視起祂的雙眸,半響,她的腳趾遲鈍地顫抖了。

四周陡然沉寂,不,本來就是沉寂的。

他們明明走得夠高了,可是沒有看到任何一個群山精靈。洛梅阿胡亂地懷疑,他們真像那山麓上的女精靈所說的,為了他們,全都躲了起來。

晨伊看著一秒比一秒更侷促的洛梅阿,這個兩百多歲的靈使,她可遠比自己大,卻是自己的愛人。

她的反應多遲鈍。

晨伊不禁想,自己是不是吻了張塵封多年的羊皮卷,想到這裡,晨伊輕輕笑了。

“別笑我...別笑我...”胡椒姑娘顫聲道。

“我得告訴你,我的洛梅阿,”晨伊摟住她的雙肩,將她往自己這裡靠,“神性告訴我很多很多,我看見了很多很多。你想,時間原本在你眼中是如此漫長,遙遠得令你難以置信。我卻能一眼看見盡頭,它咫尺之間,觸手可及。”

“...告訴了什麼...看見了什麼?”半響,胡椒姑娘小聲問道。

“你知道嗎?”祂頓了頓,“我吻在了歷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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