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遠明說得十分的坦然,看上去並不像是在撒謊的樣子。

“關於張思佳的事情,之前在那個咖啡廳裡,我就已經全部說過了。”

“我不知道朱獳是誰,這個桉子我沒有沾手。柳壬海被指認是兇手,也嚇了我一大跳。”

柳遠明知道,警方掌握了那麼多他的犯罪事實,那麼對於他的親屬關係,早就查了個底兒掉了。

“老實說,我從業這麼多年,帶過很多學生,現在南江媒體人裡大部分都是我的實習生。張思佳不過是其中一個,而且她已經去世了二十年了……”

“不過不是張青衫找上門來,我壓根兒不會去想當年她自殺會有什麼隱情。”

他自己宛若行屍走肉,又豈有心情顧及他人死活?

“柳壬海跟柳壬娜的關係怎麼樣?”沉珂想了想,衝著柳遠明問道。

柳遠明搖了搖頭,“柳壬娜很討厭柳壬海,因為他是私生子;柳壬海我不是很清楚,基本沒有往來過,自是知道有這麼一號人。”

……

沉珂從審訊室出來的時候,陳末正靠著牆根,蹲在門口抽菸。

年輕人沒有經歷過柳遠明的輝煌時代,自然是體會不到英雄毀滅的痛苦。

他之前在監控室裡說的擰掉人家的腦殼,不過是口嗨罷了,真到了柳遠明門口,他卻是連進去了該說什麼,都不知道。

那是一種自己的時代已經落幕,一瞬間心都蒼老了的感覺。

陳末苦悶的吸了一大口煙,愁啊!

他正哀嘆著,就聽到了一聲卡察按響快門的聲音。

“抽菸罰款五十,記得發紅包。不然發給嫂子。”

陳末一驚,勐地跳了起來,“沉珂!你還是人嗎?老子只有一百塊私房錢了!”

沉珂哦了一聲,晃了晃手機,“不是還有五十嗎?記得別抽第三口,不支援白條預支。”

陳末氣了個倒仰,他將煙狠狠掐滅了,只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耳刮子,叫你emo,叫你唏噓!你前有沉珂這個財狼,後有黎淵那個虎豹,哪裡有空嘰嘰歪歪!

他想著,冬鼕鼕的朝著沉珂的方向跟了過去。

“小沉,看在我今天差點背黑鍋的份上,要不赦免一次?”

沉珂將膝上型電腦放在了自己辦公桌上,認真的看著陳末,“你以前吸菸太狠了傷肺,一把年紀了別瞎折騰,局裡的體檢記得去。”

陳末一臉感動,他就知道沉珂面冷心熱!是個會關心人的好孩子!

“別死得太早了,不然人家鍋還沒有打好,你就嗚呼了……不太好”,沉珂補充道。

陳末深吸了一口氣,面冷心熱個鬼!

有了這麼一個鬧劇,低氣壓的辦公室一下子好像能夠大喘氣了。

“接下來南江要炸鍋了吧!柳遠明的勒索清單一出來,簡直就是315啊!不知道多少企業要被曝光,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負面新聞,好傢伙……”

黎淵將鮑惠同柳遠明的筆錄檔案整理好,嘖嘖出聲。

“自從有了咱們特桉組,南江跟在地震帶上了一樣,三天一小震,七天一大震的!這要是擱在娛樂圈,那就是頂流。”

陳末聽著,亦是有些頭皮發麻,他已經聞到了馬局愛的教育的味道。

一個市發展可不是靠查桉子,靠的是經濟,他們這一出手摧枯拉朽,可以預想得到那場面了……

他啪啪啪的拍響了巴掌,“今天就到這裡,大家都辛苦了,就都先回去吧。小萌你家離得太遠了,下次要是時間晚,你就不要過來,在家裡遠端支援大家就可以。”

趙小萌沒有車,家又離得特別遠,前幾天她才遭遇了綁架這種糟心事。她年紀小,老實說陳末還是不放心她。

趙小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沒事沒事,我爸爸在樓下接我。這個週末我就到單位附近找房子,搬到附近來住。”

陳末放下心來。

看著趙小萌神色複雜,這孩子被坑慘了啊!不想去網際網路公司996,來當了警察,結果996它就是個弟弟……

一行人解散,陳末又回了一趟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正好瞧見被押送出來的柳遠明。

他年紀不小了,折騰到現在,那條受傷的腿已經扛不住了,走路一瘸一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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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陳末,他停頓了下來。

陳末神色一沉,有些痛心的問道,“為什麼就成了這樣子呢?”

柳遠明定定地看著陳末,他與陳末曾經是走在同一條路上的戰友,陳末一如既往的向前走,而他卻迷失在了黑霧中,找不回原來的自己。

“啊,為什麼就成了這樣子呢?對不起,老陳。”

陳末咬了咬牙,紅了眼睛,“這話你應該對鮑惠說,一個前程遠大的小姑娘,就這樣被你毀掉了。你見過那麼多事,你比誰都懂的。”

“你那樣對她,她已經很難正常的在這個社會裡生活了。她熟悉的朋友都有了新的生活,他們都已經大學畢業要出社會了,而鮑惠呢?她的時間停留在了高三的時候。”

“再怎麼努力的追趕,從前屬於她的一切,都找不回來了。你讓她跟她的好朋友們討論什麼?討論地下室黑漆漆的日子有多難熬嗎?”

“別人都會議論她,會妖魔化她的這段經歷,她日後再去上大學,去找工作,每遇到一個新的人都會要揭開一次傷疤,為什麼你當年沒有考大學呢?你幹什麼去了?”

陳末越說越是痛心,之前鮑惠在,鮑惠的家人在,他們還在失而復得的喜悅中,他又怎麼忍心澆下這一盆涼水。

“你讓剛剛獲救的鮑惠,怎麼去面對高子涵的死,怎麼去面對彭向南殺人入獄啊……”

陳末說著,一拳朝著柳遠明捶去,柳遠明沒有閃躲,可陳末那拳頭卻是沒有捶在他的身上,而是捶在了他身旁的牆上。

“如果有人這樣對宇年呢?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的道歉對那個孩子也沒有用了。”

獲救只是鮑惠坎坷一生的開始而已,有多少人一輩子都無法走出這個陰霾。

陳末想著,大步流星的朝著樓下走去。

柳遠明嘴巴蠕動了幾下,無聲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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