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夏侯栩身上。

很明顯,今日夏侯栩的言語將決定夏國未來的走向。

“杜都護背後不是太子,而是陛下,彼有假節鉞之權,如陛下親臨,諸位難道要違抗陛下的旨意?”夏侯栩聲音前所未有的嚴厲起來。

夏國孤懸域外,天高皇帝遠,也就讓有些人生出了不該有的想法。

尤其是這兩場大勝,更讓他們野心膨脹。

但夏侯栩知道,夏國能取得今日成就,完全是大秦在背後支撐。

“末將不敢!”眾將的眼神終於清醒起來。

開國皇帝具有無上的威信。

再狂妄的人,也不敢挑戰皇帝的權威。

更何況軍中遍佈宣義使、錦衣衛,下面的士卒未必會跟著他們走。

夏侯栩道:“杜都護之言老成謀國,康居部眾猶嘯聚在北,軍中糧草不支兩月,薩珊不同於烏孫、康居,國力強盛,河中處處是堅城,馬上天氣轉寒,若進攻不利,我等片甲不還也!”

上一次河中大戰,他們正是被薩珊人的堅城擋住,無功而返。

這一年多的時間裡,薩珊人又修建了不少工事。

秦軍固然英勇,但倉促之間,肯定難以開啟局面。

楊毅沉聲道:“傳本王軍令,全軍休整,妄言進攻河中者——斬!”

“唯!”眾將拱手。

軍議散去,但他們兄弟四人卻沒有退去。

夏侯栩令親衛在堂外把守,嚴禁任何人靠近。

“兄長真有奪嫡之心?”夏侯栩開門見山。

剛才的話是說給外面的人聽的,現在的話,自然是說給兄弟幾人聽的。

諸將膨脹,背後多多少少有楊毅的縱容。

“太子如何能跟兄長比?這西域的天下一半是夏王打下來的,夏王背後有雍涼的羌胡、匈奴、鮮卑支援,為何不能爭一爭!”李庠為人比較激進一些。

別人只知道他武力強橫,平時大大咧咧沒有架子,卻不知道他文武雙全,外粗內細。

堂眾頓時落針可聞。

其實到了今日,這個問題迴避不了。

若是楊毅心中沒有想法,那就是自欺欺人了,手握數萬雄兵,控制富饒的七河流域,吞併康居之後,麾下部民近六十萬,振臂一呼,弄出十萬控弦之士沒有任何難度。

一個二十五六歲的親王,正是年輕氣盛的年紀。

再說奪嫡也不是立即起兵,有種種手段。

身為皇子,有些東西無師自通。

“老二,你怎麼看?”李庠把目光轉向趙雄。

趙雄此時變得一臉憨厚,“某自然追隨殿下。”

這話說的不溫不火,讓人浮想聯翩,但總感覺差了點什麼,多少有幾分被逼無奈的意思。

趙雄不是普通人,他老子是趙阿七,鎮撫司的頭子,手上捏著大秦最鋒利的一把刀。

把這條門道走通,大秦上下還有什麼事能瞞得過他們?

不過趙雄的態度讓人有些拿不準。

“殿下可願聽小弟直言?”夏侯栩一臉誠懇道。

“我等自幼相識,還有什麼不能說,不能聽的?”楊毅到此時還未表態,說明他也在做劇烈的思想鬥爭。

每每想起他母親姜阿憐在皇后夏侯止面前卑躬屈膝的神態,他心中彷彿被扎進一根刺。

夏侯栩掃了一眼趙雄、李庠道:“殿下如果奪嫡,必敗無疑!”

唐中的氣氛再度凝固起來。

李庠舔了舔嘴唇,想說什麼,夏侯栩忽然投來一個凌厲的眼神,讓他剩下的話全都憋回肚子裡去。

“三弟何出此言?”楊毅眼神閃爍起來,覺得他到底是夏侯家的人……

“漢末至今,天下大亂近百年,人心思安,此為大勢,太子名分早定,中原歸心,羽翼已成,非當年之太子也,其三,殿下莫要忘了,陛下乃一代聖君,絕不會允許曹家舊事重現於大秦!”

夏侯栩可謂是振聾發聵,字字直指要害。

楊毅看似強大,但跟中原比,根本上不了檯面。

楊旭這些年太子也不是白當的,身邊聚集了一大批文武賢才。

楊毅額頭上滲出冷汗,父皇楊崢宛如一座大山壓在他頭上。

這時一直不吭聲的趙雄說話了,“其實這西域也不錯,土地肥沃,人口富足,何必心心念念往中原鑽?殿下若是有雄心壯志,好生經營此地,他日……在西邊當皇帝也是一樣!”

楊毅先是一愣,接著大笑起來,“哈哈,二弟啊二弟,你才是真的深藏不漏。”

趙雄嘿嘿乾笑兩聲,“殿下英明神武,小弟誓死追隨!”

李庠眼神閃了閃,“二哥之策倒也不錯,將來滅了薩珊,一樣當皇帝,中原的水太深了,我等兄弟未必能趟過去。”

夏侯栩松了口氣,他最怕楊毅一時湖塗而鑄成千古恨。

眼下正是大秦攻打河中的戰略機遇期,一旦內部失和,大好的時機也就葬送了,到時候皇帝肯定饒不了楊毅的故舊,不知有多少人頭落地……

好在楊毅不是一意孤行之人。

這算是大秦的福氣。

多少強盛一時的王朝毀在同室操戈之上。

曹魏若是沒有諸王奪嫡,哪還有司馬懿的機會?

兄弟四人商談了許久,漸漸打消了奪嫡之心,回想起來,在夏國的日子也不錯,無拘無束,榮華富貴,功名利祿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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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奪嫡之路,則兇險萬分。

別說皇帝楊崢,就算是安西都護杜預這一關都難過……

楊毅的確能打,但秦國能打的大將比比皆是……

康居的秦軍遂按兵不動,防守各處城池,同時改造俘虜。

遊牧民族大多有奶便是娘,歷史上的東胡是聚合體,匈奴也是吞併草原逐部,鮮卑亦是如此,在生存面前,什麼都不重要。

楊毅分給他們糧食,讓他們活命,就是他們的再生父母。

夏侯栩主理政務,開始在七河流域和康居之地施行均田制。

這種舉措在西域算是曠古絕今之事。

牧民分到自己的牧場,農夫分到自己的耕田,皆大歡喜,對大秦感恩戴德起來。

夏侯栩組織俘虜興修水利,灌既新田,傳授中原的耕田技術,將新田和無人打理的舊田化為軍屯,以便明年俘虜耕種。

人心漸漸安定下來。

趙雄選募康居勇士,以秦軍為骨幹和軍官,編成一支兩萬人的輕騎。

戰爭的創傷被迅速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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