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分封也有好處。

商周時代,華夏的疆域不過黃河兩岸,周天子一分封,疆域勐然擴大,邊境上的諸侯都玩命的擴張,對南方的“蠻夷”也產生了巨大吸引力。

封著封著,一些原本不是華夏的土地被封了進來。

秦國在西陲滅了多少夷國?

趙國擊敗匈奴,開拓代地。

連燕國都攻佔了偌大的遼東之地。

分封若是控制的好,也能開疆拓土。

現在的情況也是一樣,靠刀子解決士族豪強代價太大,不利於國內休養生息。

大家一起出去打天下,豈不美哉?何必在內地捲來捲去的?

這時代的華夏只要整合起來,對周邊異族簡直是降維打擊,但打下來不難,難的是如何守住。

士族豪強恰恰有這個能力。

把他們忽悠出去了,楊崢松了一口氣。

河北士族豪強不僅可以在外分封,子弟中的才俊也可入朝為官,不想去遼東的,可以遷徙至關中,留在眼皮子底下,楊崢照樣給他們分田,但不會像當地那麼多。

不過這些人心中都敞亮著。

這本來就是一筆交易,能在外面當土皇帝,還留在河北被人惦記著幹什麼?

按楊崢的預想,不出十年,這些士族豪強就會被分化。

即使還有一些留在當地,實力也大大削弱,收拾起來容易多了。

歷史上,盧家和崔家其實都相繼向遼東以南遷徙。

棒子國中就有大量盧家和崔家人,還是高種姓……

當然,現在簽署的只是“合作意向書”,大秦出兵遼東,至少要修養個兩三年,待整個河北人心穩定之後。

不過這也給了士族豪強準備的時間。

有了共同的利益方向,河北士族豪強與大秦的關係變得緊密起來。

“王家不過跳樑小醜而已,小民在士族中還算能說上話,願為大秦遊說山東士族!”盧珽拱手道。

當年盧植師從陳球、馬融,是鄭玄、管寧、華歆的同門師兄,輩分比鄭玄還要高。

盧家在中原說上一句話,比楊崢這個皇帝還要管用。

現實就是這麼滑稽。

“如此就有勞子笏了。”楊崢也乘機把關係拉近,親切的稱呼起盧珽的表字。

盧珽大義凜然道:“天下一統,四方安定,亦是萬民之福,我等士人豈能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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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崢心中暗笑,剛才可沒這麼好說話。

現在利益捆綁在一起,果然關係就不一樣了……

青州。

混亂仍在繼續著,但令王沉王渾尷尬的時,皇帝並沒有什麼動靜,既沒有派兵來討伐,也沒有下詔來和談,就這麼晾著。

吳國也是如此。

王沉向吳國求援,只要吳軍打下壽春,他就率青州歸降東吳,然而江東只透過海運送來兵器和盔甲。

至於出兵,一個都沒有……

一個巴掌拍不響,場面如此冷清,士族豪強們越來越忐忑,劍最有威懾力之時,不是拔除的那一刻,而是藏在鞘中!

漸漸的,中小豪強失去了鬥下去的興致,郡縣城池塢堡本來就在他們手上,總不能自己砍自己幾刀,來吸引皇帝的關注吧?

青州的西面被王濬堵住,南面被盧欽掐死,至於北面,王沉想都不敢想,鄴城數萬鐵騎枕戈以待,幾萬烏合之眾北上進入平原地帶就是找死。

盧欽一入徐州,效果立竿見影。

此人原本就督鎮淮北多年,士民歸心,赴任後,一陣約談,豪強們立即偃旗息鼓,塢堡上掛起了“秦”字旗。

壽春的防禦前所未有的加強,吳軍的幾次小試探,無功而返。

不過對王沉而言,更壞的訊息還在後面,在盧珽的遊說下,青州的豪強紛紛倒戈,退出這場動亂,並上書鄴城,把所有過錯都推到三王身上。

王沉兄弟已經陷入政治上的孤立。

“形勢大不利,不可坐以待斃!”王渾嗅出了撲面而來的危險氣息。

到了此刻,他們才意識到太高估士族了。

皇帝稍一出手,營造起來的聲勢便土崩瓦解……

王沉臉色陰鬱,“玄衝欲何為?”

王渾道:“留在青州四面楚歌,只能南下,匯合吳軍攻打淮泗!”

“你以為鍾會會這麼輕易出手嗎?你以為江東會在這個時候與秦賊反目嗎?”王沉接連丟擲反問。

“這……”

“鍾會提二十萬人北上,卻止步於許昌,我們還能指望他們?”王沉越說越氣憤,”江東皆鼠輩也!”

王渾也不得不接受現實,“如此說來,鍾會支援我們,不過是為了讓我們拖住皇帝?”

“八九不離十!”兩人都在鍾會上手吃過虧,對鍾會的手段記憶猶新。

王渾盯著牆壁上掛著的錦繡地圖,青州怎麼看怎麼想一塊絕地,西、南被堵,北面有鐵騎,東面是大海……

如果青州完全在掌控之中倒也罷了,關鍵豪強們也不是一條心。

泰山羊氏、琅琊諸葛氏率先向大秦妥協。

騎牆的博陵崔氏也沒有像事先承諾的那般一起舉事……

南面一個盧欽,北面一個盧珽,就將形勢穩定下來。

“士族豪右首鼠兩端,皆不足依靠。”王渾說出了一句連自己都覺得諷刺的話。

王沉怪誕的看著他。

不過仔細一品,又無力反駁。

曹家靠士族,免不了被拋棄的命運,司馬家靠士族,一樣被拋棄了。

現在他們也是一樣的命運。

“為今之計,唯有一場大勝,方能再掀起聲勢!”王沉眼中閃著精光,所有人都能放棄,都能妥協,唯獨他不能。

“哦?兄長不是說不能南下攻打淮泗嗎?”

“不是淮泗,而是兗州王濬!”

“王濬?兗州距離鄴城太近,皇帝的鐵騎數日之間便可南下……”王渾眉頭一皺,人有時候就這麼奇怪,王渾本來非常恨王濬,但自從上次偷襲失敗之後,莫名其妙的對他生出了恐懼之心。

“那麼玄衝以為,我等就在青州坐以待斃?”王沉氣急敗壞道。

王渾盯著地圖,兗州他不想去了,拿下兗州也是個死,王沉謀略尚可,軍事能力卻略有欠缺,兗州同樣是四面被圍的局面。

“唯一的生路——渡海投吳!”

這等於放棄了青州。

“那鄴城的三老……”王沉腦門上浮起汗水。

“他們已經老了,看不清形勢,若不是他們暗中鼓動,王家豈會有今日之禍?很可能皇帝正是皆兄長之罪名,欲將我王氏連根拔起!此時走還能保住血脈,若是不走,只怕會跟司馬氏、賈氏一樣被夷滅三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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