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崢在幷州大開殺戒,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但更吸引目光的是荊州。

秦、晉、吳三方仍處於暗鬥階段。

誰都知道,先動的一方,會處於劣勢。

杜預、羅憲都能沉住氣。

但問題是陸抗有些沉不住氣了。

建業的詔令措辭一次比一次嚴厲。

陸抗當然知道背後是鍾會,挾天子令諸侯,給了陸抗巨大的壓力,陸抗唯有稱病進行軟對抗。

江陵內部很多將領也主張在秦軍沒有休整好之前,快速拿下襄陽。

“我大軍水陸並進,兵鋒直抵襄陽城下,羊祜或可不戰而降!”驍將左奕主張積極進攻,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援。

他們對陸抗有種盲目的崇拜。

西陵之戰打的太漂亮了,而羊祜不過是手下敗將而已。

“非也,此戰之關鍵在江北,若能擋住杜預,或者擊敗秦軍,襄陽不足為慮也!”吾彥的想法更為激進。

陸抗依舊不為所動。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之時,堂外僚屬道:“都督,襄陽有信至!”

堂中瞬間安靜下來。

這個時候襄陽來信,豈不是要投降東吳?

眾人大喜。

陸抗也有了一絲期待,“呈來。”

來的不僅是信,還有一副抓好的藥。

“近聞閣下心焦火燥,五內不寧,祜頗通醫理,有藥一副,都督早晚煎服,必能神清氣爽。”

就這麼短短的幾句話,眾人翻來覆去的看。

“羊祜這是何意?難道欲毒害都督?”左奕摸不到頭腦。

“肯定有毒!都督不可飲。”

羊祜鎮守襄陽,聲名鵲起,行懷柔、攻心之計,對吳人頗講信義,每次交戰,都事先約定時間地點,從不偷襲,也不耍詐。

有部下抓到吳將的孩子,諸將皆言可以要挾吳將。

但羊祜將其放歸,吳將多有倒戈者。

吳將陳尚、潘景進犯,羊祜擊殺之,厚葬,二將的子弟前來迎喪,羊祜以禮送還。

就連打獵的時候,如果獵物先被吳人所傷,皆送於吳人。

吳人感其仁義,心悅誠服,稱其為“羊公”。

陸抗也一直對羊祜心折不已,常稱讚其雖樂毅、諸葛孔明不能過也。

告戒部下:“彼專為德,我專為暴,是不戰而自服也。各保分界而已,無求細利。”

兩邊相處倒也融洽。

看著羊祜送來的藥,陸抗搖搖頭,羊祜這是看準了他的病根所在。

所謂心焦火燥,是指三國之中,吳國處於最不利的位置,襄陽對吳國太重要了,望而不得,豈不是心焦火燥?羊祜看似危險,實則只要鬆口,便可左右逢源。

而五內不寧則是暗指建業齟齬不斷,內鬥不止。

隱約之間,陸抗感覺羊祜在勸自己不要爭。

但此時能不爭否?

陸抗搖搖頭,苦笑一聲。

坐視襄陽被秦國拿下,恐怕陸家會被千夫所指。

江東的話語權基本被鍾會掌握,一群名士簇擁在他身邊清談,眾口鑠金,陸家的名聲也就毀了。

侍從端來煮好的藥,將領們再一次阻止,“都督乃國家樑柱,怎可服敵將之藥?”

“羊祜豈鴆人者!”陸抗毫不介意的飲下。

果然無毒,還感覺神清氣爽了很多,心中頓時生出一計,“襄陽之戰,雖迫在眉睫,然不可妄動,可回書建業,增調戰船、糧秣、援兵、錢帛!”

鍾會想以襄陽消耗陸抗。

陸抗正好借襄陽向鍾會要兵要糧。

江東門閥形同諸侯,陸氏更是江東第一大姓,是唯一能跟鍾會叫板的勢力。

“但羊祜若是投秦,我軍豈不是措手不及?”吾彥沉眉道。

“羊祜此人最重名聲,不會輕易投降,此戰後發制人,先發制於人,我軍不進逼,則羊祜不會輕易倒向秦國,況且,我軍之敵,在內而不在外!”

建業。

鍾會收到陸抗索要錢糧援兵的信後,不怒反笑,“陸幼節欺我乎?”

“陸抗欲養寇自重,效司馬懿之舊事!”在蔣斌眼中,鍾會不是司馬懿,陸抗才是。

鍾毅拱手道:“近聞大將軍招募士卒,兵力擴張至七萬之眾,又大造艦船,父親不可不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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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抗弄這麼多人馬,不太像是要打襄陽的樣子。

從江陵順水而下,數日便可直搗建業。

沿江的幾個重鎮,都跟陸家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武昌原本就是陸遜屯兵之地,柴桑是陸抗與諸葛恪換防之地。

陸凱在建業還有五千多的城防軍,加上江東其他士族大姓,弄不好鍾會就是四面楚歌的地步。

這些東西一串聯起來,就不能不讓人多想。

陸抗想不想不重要,關鍵他有這個實力。

“兄長不可不引以為戒!”蔣斌也贊同鍾毅的意見。

鍾會負手踱了幾步,盯著江東地圖,“惜乎,陸抗不能為我所用,否則天下不足論也!明日吾便上表陛下御駕親征,起建業大軍,進抵夏口,會獵荊州!”

“如此豈非建業空虛?”鍾毅驚道。

大軍前腳走,陸、虞、朱、顧豈不後腳鬧翻天?

一旦失去建業,控制將士的家卷,鍾會就成了孤魂野鬼。

但觸及鍾會精光閃閃的眼神,鍾毅心中一震,如此淺顯的東西,他怎會看不出來?

莫非……

鍾會滿意的笑了笑。

翌日朝會,鍾會一開口,朝堂上居然沒有一個反對的聲音。

陸凱只是驚訝,但並未勸止。

小皇帝孫瑾一聽要出城打仗,連連拍手叫好,只當是遊玩。

虞氾、朱宣、顧穆面面相覷,但眼神很快就統一起來。

這不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皇帝跟著去了不要緊,學司馬家控制皇后就可以了。

吳軍的家卷都在建業,難道還能刀兵相向不成?

不過虞氾到底還是有幾分戒心的,跟鍾會暗中交手多次,不聰明也學聰明了,“陛下御駕親征,丞相輔左,必能旗開得勝,拿下襄陽。”

鍾會以手加額,“吾固知兵兇戰危,然襄陽為江東之首,不能不取之,秦賊兩面夾擊,大將軍在江陵獨木難支,已然病倒,所以此戰不得不委屈陛下同去。”

說完便把陸抗求援的書信掏了出來。

白紙黑字明明白白。

全部是假話往往騙不到人,鍾會三分假七分真,讓虞氾、朱宣、顧穆三人漸漸消除了戒心。

“既然如此,陛下多多保重,丞相多保重。”

“哈哈,承足下吉言。”鍾會一臉人畜無害的天真笑容。

陸凱沉吟許久,看了看虞氾,又看了看鍾會,忽然道:“陛下御駕親征,某為大司馬,不可不同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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