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楊渥,左手三萬牙內軍,右手八千黑雲長劍都。

劉威、陶雅等老臣宣示效忠,周本、張訓等勇將不離左右,朱瑾、李承嗣緊隨其後,還有李神福、臺濛、米志成、王茂章等宿將宣誓效忠。

至少在表面上,楊渥在淮南的地位穩如泰山。

壽州朱延壽最後一個宣誓效忠。

九月,唐廷的詔令也到了,賜諡楊行密為大唐武忠王,封楊渥為淮南節度使,吳王。

楊渥也第一時間向唐廷進貢絲綢錢帛,糧食海鹽,頗為豐厚。

一切看起來都井井有條,挑不出任何毛病。

淮南新的格局穩定下來,朱溫退回汴州養病,李曄也將大軍退回

楊行密的死,彷彿代表一個舊時代的離去,一個新時代的降臨。

淮南聲勢高漲,汴梁聲勢下落。

河朔五鎮,漸漸脫離朱溫的掌控。

乾寧七年十月,劉仁恭率先發難,進攻南面的義昌節度使盧彥威。

河朔五鎮當中,魏博羅弘信是被梁軍打成了看門狗,王鎔、王處直、劉仁恭借汴梁之勢,抵擋河東李克用。

而義昌是心甘情願,主動當朱溫的狗。

以前梁軍強盛的時候,義昌在河朔無人敢動,現在梁軍大敗,劉仁恭有木瓜澗之勝,自然不會放過眼前的肥肉。

盧彥威一路潰敗,抵擋不住盧龍強兵,數次向汴州求救,朱溫遣使訓斥劉仁恭。

劉仁恭也客客氣氣,但就是不鬆口,還加大攻伐力度。

十一月,盧龍軍攻陷滄州,盧彥威自知無法立足河北,領殘軍投奔汴州。

河朔的格局瞬間改變。

劉仁恭父子後來居上,實力最強,一舉超越老大哥魏博,對義成、成德形成強大威脅。

如此局面,義成王處直、成德王鎔,只能轉投河東,與李克用勾結起來,南面壓制魏博。

河東頭上的四把刀,瞬間解除。

而在維州的楊崇本,儘管有隴右源源不斷的支援,依然無法攻破維州,原因在於維州的地勢比松州還要險惡,既承繼了蜀川與高原的崇山峻嶺,加上維州土豪們異常團結,頑強抵抗。

進入冬季之後,楊崇本就只能停下進攻的步伐,轉而經營佔領區域。

一年下來,唐軍收穫了鄂嶽,淮南又處於穩定態勢,朱溫在汴州舔舐傷口。

形勢已經對大唐有利。

軍中和朝中不少有眼界的人都把目光瞄向了蜀中。

大唐的地緣板塊,只剩下蜀中。

也有不少人為王建說好話,畢竟這幾年,王建對大唐恭順有加,錢糧稅賦逐年增加。

逢年過節或者皇子的生辰,王建都有供奉。

當然這些客套都無法打消唐軍對蜀中的覬覦,包括李曄在內,對蜀中的關注越來越高。

不過,王建以實際行動回應了來自北方的窺伺。

十二月,北方風雪漫天的時候,王建親領義子王宗侃、王宗滌、王宗播等十三人,四萬大軍渡過金沙江,摧枯拉朽一般攻破雅州、巂州、黎州、戎州,斬南詔青壯八千人,兵臨南詔的會川都督府下,南詔舉國震恐。

請降的使者已經在來長安的路上。

王建的這一手相當漂亮,令主張討伐西川文臣武將紛紛閉嘴。

乾寧七年就這麼一晃而過,天下各大勢力中,唐廷雖然算不上最強,但也不是最弱,基本有了與朱溫、李克用對等的實力。

威望都是打出來的,如今江南的藩鎮,包括馬殷在內,對大唐都是畢恭畢敬。

反而汴梁在遭受重大挫折之後沉寂下去。

天下間唯一鬧騰的地方就是河北。

劉仁恭拿下義昌之後,一面裝模像樣的向唐廷供奉錢糧戰馬,另一面,對汴梁的淄青等地,頻頻入寇,掠奪人口,搶劫城池,其遊騎一度深入鄆兗等地。

即便被這麼響亮的打耳光,朱溫仍舊默默無聲,彷彿真的垂垂老矣。

不過,揚州傳來的訊息,令李曄感嘆歷史的強大慣性。

沒有外患之後,楊渥的本性逐漸顯露。

在服喪期間,這位新任的吳王就日夜飲酒,於夜間燃巨蠟擊球,一支就耗費萬錢,又喜愛騎馬外遊,驕橫奢侈,肆無忌憚,殺老臣節度判官周隱,如果只是這些倒也罷了,細作傳來的訊息,楊渥圖謀攻打江西鍾傳,遣宣州刺史劉威攻饒州,廬州刺史陶雅攻江州。

兩個老將都知道江西與唐廷的關係,拒不受命,親自到揚州解釋。

不料二人一入城就被楊渥囚禁起來。

淮南故舊紛紛來信求情,楊渥才沒有殺人。

不過這廝對江西似乎鐵了心,令大將王茂章令本部精銳進攻江西,屯兵霍邱的王茂章鳥都不鳥,還寫信勸告楊渥,將士剛剛經歷大戰,淮南錢糧不足,不要搞事。

十六歲的楊渥,正處於一個男孩的叛逆期,也最想證明自己,在所有人不看好他的情況下,以親將周本為宣州刺史,張訓為廬州刺史,各領兵兩萬,攻伐江西鍾傳,自引八千黑雲長劍都居後。

鍾傳連連向朝廷求援。

江南藩鎮中,鍾傳對大唐最為忠心,這也跟他本人的背景有關。

乾符四年,王仙芝轉戰江南,江南諸道望義軍而降,鍾傳卻以州兵抵擋義軍,入據撫州,遂為撫州刺史,後據洪州,保境安民,重視文教,令江西在亂世如世外桃源,唐廷的勢力延伸到荊襄,鍾傳最為恭順,屢次協助唐軍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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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任由淮南吞併江西,相當於在李曄臉上甩了一巴掌。

汴州壯大不附和大唐的利益,同樣,一個統合江南的淮南,也不附和大唐的利益。

只是沒想到與淮南的結盟,這麼快就走到了盡頭。

李曄望著宮闕之上的漫天飛雪,不勝唏噓。

不過該來的始終都是要來,李曄對楊行密保持足夠的敬意,但對這個楊渥,沒有什麼好感,剛剛繼位,就來打自己的臉。

明明是朱溫實力大損,北伐徐泗的最好時機,卻來南面鬧騰,難道在他眼裡,大唐就是一個比較好捏的軟柿子?

也罷,就讓他見識見識大唐的威嚴!

其實李曄也明白楊渥在想什麼,剛剛上位,急需一場大勝來證明自己,確立自己在淮南的威信。

站在他的角度,朱溫不好惹,錢鏐難纏。

只有江西鍾傳看起來好欺負。

“陛下,司徒韋昭度與欽天監獨孤損見群星聚於紫薇,帝星大亮,請求更換年號為光化。”韓偓進言道。

韋昭度、獨孤損這幫老家夥,整天沒事就看天象。

李曄大笑道:“光化太慢了,朕換一個年號,天覆,天覆大唐!”

乾寧八年即為天覆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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