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旅長說到這，少有的輕鬆地笑笑，看來是茂木的退卻實在是緩解了戰場形勢。他接著說道：“我117旅，自打巴林草原上與日寇開戰，就形成了能者盡言的習慣。從赤峰城撤出至今，無論是樺家溝之戰還是房身溝之戰，每次戰鬥都最大限度地發揮了官兵們的敢於拼殺的精神，和機動近戰的打法，次次尋找他們的措手不及。現在，就目前的形勢，各位發表一下心中的看法，面對變化，我們怎樣打……”
他剛說完，吉副旅長說道：“茂木回撤了，他不是永遠回去了，而是以退為進；他收攏兵力，是從兵源上、戰術上和精神準備上做一個調整和提高，以期很快捲土重來……”張參謀長也說道：“丁旅長說的是讓我們暢所欲言，有好點子獻出來；吉副旅長的意思是茂木補充好了兵源、槍彈和各種輜重，尤其調整好了精神和戰術，又會氣勢洶洶而來。我們117旅官兵，已經不是靠拼血本取勝的部隊了，我們要機動靈活，打有把握之仗……”
林團長說道：“我235團進駐高家溝，是旅部讓我們置有形示無形，至少消滅鬼子之一部。現在進攻的鬼子還沒有接觸，就撤了，我覺得我們還得隱藏下去，等待他們二次掃蕩。”新任旅部教導團長廣六和說道：“如果貴部在那一直隱蔽，必須放出便衣去做眼線，防止鬼子的特務偵知我們的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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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團長說道：“赤圍大道暢行無阻，鬼子的特務防不勝防。我建議，下營子工事，要多設疑兵，讓鬼子以為我們真在那防守呢，從而達到迷惑和遲滯其主力的作用……”
…… ……
去喀喇街的那兩個牧民已經回來，他倆草草地學了點包紮常識，和搶救傷員應急辦法。3月8日上午9點，林團長帶上他倆，原路返回。其他長官隨旅部調整戰略，各自陸續執行去了……
同是這個時間，茂木把旅團主力駐紮川新店，自率旅團部及部分直屬隊回到猴頭溝。當他們行進到永戶營子川口時，東山上香山廟裡傳來時斷時續的誦經聲。茂木不覺向東看去，原來香山廟所在的山與猴頭峰所在的山是一體的。時斷時續的誦經聲，和間或一兩下的鐘聲，讓人感覺香山廟好像在做著一個儀式。茂木忽然覺得，那一定與這場戰爭有關。隨著部隊接進猴頭溝街，他愈加感覺到不論是猴頭峰還是香山廟所在的高山頭，都像一個或幾個無形的猴頭，在看著自己。
這時從東邊跑過來一個特高課的官佐一戒，他上前來對梅井附耳說道：“梅井參謀長，山南中尉不見了……”梅井吃驚不小，很沉重地說道：“山南君會跑到哪裡去？你們再去找找。”一戒說道：“剛回來時，他在醫院來，只是臉色變了，他也沒亂動，很配合醫生。後來茂木將軍命令把他弄到特高課，他情緒才大變。”
梅井又說道：“一戒君，回去對青骨間雄說，無論如何也要把山南找到，他是帝國的軍人，如果找不到，你們都負有責任地大大地。”一戒上尉立正敬禮，口喊“哈伊”而去。
此時人馬已開進富號永大院，事先佈置好的東廂房依然做了第四旅團的作戰室。梅井跟進作戰室，對茂木說道：“茂木將軍，據特高課人員反映，山南中尉剛剛不見了。”茂木聽了，心情一沉說道：“吆西，山南怎麼會不見了？小小的猴頭溝，他會跑到哪去？”茂木的不高興，整個司令部百十人的心都往下一沉。大夥的臉色，茂木畢竟感覺得到。山南是個好好的炮兵中尉，自己命令他炮轟猴頭，他才變得臉。如果從山南這牽出與帝國不利的事，或者有損於皇軍第四旅團作戰，這個責任可大了去了。
茂木在作戰室裡坐臥不安，他走出作戰室，來到院子裡。忙碌的司令部人員和警衛的士兵都不停地向他敬禮，茂木擺擺手，不讓它們影響自己的思緒。他考慮問題的同時，放眼向北看去，冥冥中那幾隻猴頭還在，依然冷冷地盯著自己。他有點自感渺小，自感猥瑣，自感在小上京所想所做的一切，都被神仙洞穿。神仙是物我兩忘的，也是不計小節的，可自己命令炮兵放這一炮，神仙肯定要怪罪。這個怪罪，首先在山南身上應驗了。
茂木覺得整個猴頭峰都要壓過來，更感到自身的渺小，外加有點無助。117旅高層那些人，如丁伯廷旅長，還有那些赤色分子，他們都站在猴頭峰上，以勝利者的眼光，向下逼視自己。茂木就要受不了了，他對匆匆而過的傳令官藤野說道：“藤野君，傳我的命令，叫龜貝陀太郎大佐派一個炮兵小隊來，我還要炮轟猴頭峰……”
梅井聽了他的話，非常不自在，忙吩咐人把茂木將軍拉進屋，真想摸摸他的前額，看他燒沒燒……聽到外面馬蹄塔塔而來，梅井趕緊迎出去，又是一戒上尉。梅井故意迎出大門，以便茂木聽不到。一戒上前敬禮，說道：“梅井大佐，有人看見山南君在小上京，可龜田無助大佐的士兵說，追不上。他被一幫縹緲的女人擁著消失在廢墟裡。那些女人在哭，說仍是亡國之恨……”
梅井正在那想，小上京這個亡國之廢墟，怎麼正應了支那人的心理？而山南，你大可不必與他們攪在一起，相隔了幾百年了。這時，又一匹東洋馬來到，上面騎得還是特高課的人，是夏川上尉，他跑得氣喘吁吁，說道：“梅井參謀長，據特高課最新偵知，山南君沒有去小上京，而是去了香山寺……”梅井說道：“青骨間雄趕緊派人把他找回來呀，茂木將軍發了火，誰擔當得起？”
兩個上尉點頭說是，忙回去向青骨間雄彙報。這時，山猿俊傳令官跑出來說道：“梅井大佐，茂木將軍叫您。”梅井看著特高課的兩個上尉馳去的背影，想一下理出個頭緒，理來理去，似乎看到山南分身有術，一半兒去了小上京，另一半飛去了香山寺。他忽然想起兒時的一個民間故事，說的是一個和尚，為了幕府不再殺人，也未了黎庶不再受到傷害，把自己劈成兩半；一半禮佛，一半下山……
山猿俊看他神不守舍，就又催了他。他這才收了收思緒，邁步回到作戰室。茂木看他回來，說道：“梅井君，山南哪去了？聽說他去了香山寺，他身為帝國的軍人，良心大大地壞了。如果不是關乎天照大神與猴頭峰都是神，我要把猴頭峰從根炸起。你也不用有些事到外面去說，別人的眼神，我茂木還是接受得住。這點事如不能擺平，我就在這富號永切腹。”
梅井一聽，他已知道自己出去說事，原來還很明白，心下稍安。茂木看著這位朝夕相處的參謀長，很是憐愛和欣賞。就說道：“岡村寧次司令官剛剛來了電話，嚴厲地訓斥了我，責怪我沒打招呼就把猴頭峰給炸了。今天，我茂木前之築就豁出去了，他丁伯廷和那些赤色分子不是在猴頭峰上站著嗎，我非要把它轟下來……”
這一次他真的伸手去摸茂木的額頭，還真是很燙。這都是被117旅給氣得，他也轉身，抬頭向北山上看。早春的太陽，照著猴頭峰，那個被轟沒了頭顱的巍巍挺立的身軀，真的像一個人。可他說那上面有赤色分子和117旅的高層，他是有點發燒了。
鬼貝陀太郎應茂木的命令，派山炮小隊在小隊長常小寬治的帶領下，用馬拖著兩門山炮，來到了富號永大院。炮兵們很快把炮筒抬高，瞄準了高高地猴頭峰。茂木又好像一點沒發燒，他問梅井道：“青骨間雄說山南君哪去了？”梅井說道：“他們先說有人看見山南去了小上京廢墟；後來又派人說，山南君去了香山廟……”
茂木聽此想到，路過永戶營子川口時，聽到山上廟裡，大雄寶殿經聲悠揚，鍾鳴鼓響，好像在做著重要法事。原來山南君被如此隆重地接迎，看來山南給我臉色看，很受支那人歡迎。”他對梅井說道：“梅井君，不管是香山廟，還是猴頭峰，我要讓他們在炮彈下灰飛煙滅……讓117旅高層死無葬身之地……”
梅井也摸不準了，他一會兒清醒，一會兒又糊塗；一會兒說要炸香山廟和猴頭峰，一會兒又說要炸117旅高層。真是一會兒瘋癲，一會兒清醒。就說道：“茂木將軍，這炮可不能再開了，你不尊重神，就是不尊重天照。至於117旅高層在沒在上面，我看不到，山南中尉卻有可能在香山廟裡，你難道不要帝國的勇士了？”
茂木聽他說，揮手止住了常小寬治的開炮命令。
梅井和茂木說話還沒有停，一個偵察兵跑進來報告，他說道：“報告長官，房身溝以東，樺家溝以西，發現不明身份的守軍。據第四旅團特高課的訊息，這夥人，就是在草原屢次劫殺皇軍運輸隊的人。那條路上，還有一夥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