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潘士元的長號吹響,在山崗下方有二十多支長號被同時吹響。急促的節奏在預示著一場暴風雨即將到來。

率領楚二營和淮一營的羅人傑,騎在馬上,拔出長刀,高高舉起。數名軍官策馬前進,在佇列中穿行,同時大聲釋出著命令!

很快,整個戰場就像煮開的鍋,沸騰喧鬧。到處都是銅哨和小號聲,到處都是軍士們振臂高呼的回應聲。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成千上萬的楚勇淮勇將士齊聲高唱,慷慨激昂。伴隨著歌聲,他們邁著步伐,不急不緩地向前推進,如同山嶽樹林,徐徐而動。

在右邊,王審綦一揮手,也有傳令官策馬出行,傳達命令。

隨著每一隊的號聲吹響,每一旗的少年鼓手們舉起手裡的鼓槌,敲響了身前軍鼓。有節奏的鼓聲響起,哨官在旁邊高聲喊著口令,然後整旗三排軍士隨著口令,先是舉槍,再扛槍在肩,然後隨著鼓聲的節奏,緩步向前進。

官兵一動,鹽戶亂民們應對不一。有的大聲喝令,把木板、鍋蓋等各色盾牌湊到前面,組成一道防禦線;有的連拉帶推的,把手裡拿著長矛的,不管是前面有鐵尖的,還只是木頭削尖的,全面擠到前面去,組成一道密密麻麻的刺蝟陣。

紅蓮教的人等了一會,大吼一聲居然迎了上來。只是隊形亂哄哄的,就像一群奮不顧死的螞蟻衝過來。

這一幕被騎在馬上的王審綦,用單筒望遠鏡看得清清楚楚。他當即傳令,營屬野炮隊,繞到交戰線右翼,對紅蓮教進行斜角火力打擊,掩護火槍營展開。

很快,六輛馬車拖著後面的炮車,飛快地超過列隊緩行的火槍營,繞到兩軍之間空地的右翼,然後呈四十五度斜線展開火炮。

六門零六式九五野戰炮被一一擺開。

“霰彈,六發速射,目標敵軍集結部。”火炮長高喊道。

塞發射藥,捶實,再把一發霰彈塞進九十五毫米口徑的炮口裡,最後填上填充物。引藥池也裝填好,燧發機已經處於待擊狀態。

“開火!”

六聲火炮幾乎同時響起,彷彿打了六個旱地焦雷,聲音之響,彷彿把天地間這道幕布撕開了六道口子。

六團硝煙中,數十上百粒霰彈在空中散開,如同五月暴雨一般,狠狠地向紅蓮教眾衝去。慘叫聲中,上百紅蓮教眾倒在了血泊之中。

經過刻苦訓練,打出過上百發實彈的炮手們,心無旁騖,嚴格按照流程操作。冷卻炮管,同時清理炮膛,然後再裝藥填彈。

所有的動作都嫻熟無比,一氣呵成。

一分鐘兩發炮彈,六發炮彈在三分鐘的時間悉數打出。大冬天的,炮手們的頭上居然冒著絲絲白色水汽。

隨著一聲口令,炮手們又迅速收拾,把炮車搭在馬車上,然後集體上車。

馭手一揚馬鞭,六輛馬車迅速離開,留下滿滿一地的死傷者。數百人躺在血泊之中,還有部分沒有死去。

他們有的斷手斷腳,滾來滾去地嚎叫;有的開膛破肚,捧著自己流出的腸子不知所措;有的躺在那裡,大口地出著氣,就像一條正在垂死掙扎的魚。

紅蓮教眾被這慘狀嚇住了,一時停住了腳步。但火槍營的步伐卻沒有停止,堅定不移地向前推進著。

當他們離紅蓮教眾不過七百米時,有十二倆馬車從隊形中間穿行而過,在離敵軍四百米的地方停下。

瞬息間,十二門零六式一二零野戰炮被展開,它們比剛才施虐的零六式九五野戰炮看上去要高大威猛許多,讓對面的紅蓮教眾們心驚膽戰。

火炮手們不管不顧,按照流程迅速將霰彈裝進一百二十毫米口徑的炮膛裡。隨著火炮長的開火口令,毫不遲疑地拉動燧發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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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沙港的大地上又響起十二道焦雷聲,整個天地都被這聲音震得搖搖欲墜。

五輪六十發炮彈洗禮過,紅蓮教眾隊形被削去厚厚一層。

原本站在最前面的,都是他們當中最彪悍、最有勇氣的一群。現在這些人死傷殆盡,剩下那些教眾就顯得無比地慌亂。

那些香主們在中間大聲叫喊著,抬走傷者,整理隊形,給大家夥鼓勁加油。

火槍營還在不急不緩地向前進。他們除了鼓聲和口令聲,沒有任何的羈絆。

他們越過停止開火的野戰炮陣地,很快接近紅蓮教眾,三百米,兩百米,對面那些教眾的面容和神情,清晰可見。

一百米,七十米,火槍營的士兵們邁過已經變成黑色的血泊之地,滿地的屍體絲毫沒有影響他們前進的步伐。

五十米,紅蓮教眾們眼珠裡的白色和血絲,露出的焦黃牙齒,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火槍營的腳步還是沒有停。

紅蓮教眾後知後覺,上百張不知從哪裡搞來的弓箭,對著這邊嗖嗖地亂射。偶爾有士兵中箭,傷輕的堅持繼續向前走。傷重倒黴的倒在地上,同伴從他身上跨過,等到本旗士兵們走過,趁著下一旗士兵還沒走到,醫護兵趕緊抬著他,走到一邊,開始治療包紮。

三十米,二十米,很多紅蓮教眾們都緊張地忍不住大叫起來,火槍營的腳步終於停下。

“舉槍!瞄準!”

三排火槍,上千枝,密密麻麻地對準了紅蓮教眾,長長的刺刀,幾乎都伸到他們的鼻子尖下。

“開火!”

一陣爆炒豆子的聲音連綿不絕地響起,噴出的硝煙組成了一道深色雲牆,上千發鉛彈把紅蓮教眾打出了由一道數百血花組成的浪花,狠狠地又削去了一層。

“舉刺刀!殺!”哨官們舉著佩刀,大喊一聲,衝了上去。他們身邊的士兵們,舉著一人高的火槍,吶喊著一起向前衝。在火槍最前面,裝著一支一胳膊長,精鋼打造,閃著寒光的三稜刺刀。

這些士兵舉著長槍刺刀,吶喊著衝進紅蓮教眾隊伍中。他們三五成組,互相配合,以求最短的時間裡把刺刀捅進對手的胸膛裡,然後再尋找下一目標。

火炮轟擊,排槍齊射,刺刀白刃戰,一波接著一波,不到半個時辰已經讓意志最堅定的紅蓮教眾搖搖欲墜。

十二門零六式一二零野戰炮兜了一大圈,繞到紅蓮教眾後方側翼,用霰彈對準慌亂不堪的人群,再一次進行腥風血雨地洗禮,他們再也堅持不住,開始潮水般地潰敗。

機動部隊楚勇第一營,立即跟上,開始追擊潰敗的紅蓮教眾。

火槍營重新集結整隊,面對著中翼拜香教的側面,開始新的進攻。

直屬野炮隊和營屬火炮隊的十二門一百二十毫米口徑火炮和六門九十五毫米口徑火炮,全部衝了上去,幾乎是頂著拜香教眾的腋下側肋,擺開了陣形,然後開始猛烈地霰彈炮擊,很快就打出一個一里多寬的大缺口。

指揮著楚勇第二營和淮勇第一營收著打的羅人傑,看到這一幕,大叫了一聲。

“直娘賊的!槍騎兵集合!”

一旗騎兵迅速在陣前集合。他們身騎河曲馬,頭戴鐵盔,身披胸甲,手持長槍,槍尖下方帶著一面三角小紅旗。

羅人傑接過一杆騎槍,揮舞著高聲吼道:“全軍進攻!不要讓火槍營的混蛋們搶走了頭功!”

聲音遠遠傳開,各營各旗就跟炸開了鍋,“哦吼”的響應聲彼此起伏,號角被吹響,整個軍陣就像是沸騰的大鼎。

所有的旗幟皆指向前方,就算那些在旁邊治療的輕傷員,也在迫不及待地催促著醫護兵趕緊包紮好,然後拎著兵器跑回原部隊。

隨著馬蹄聲響起,數百騎兵開始策馬向前。身後的數千軍士,揮舞著刀槍,吶喊著跟著向前衝去,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勢不可擋地衝進了拜香教隊形裡,將其衝得七零八落。

在遠處一處小山丘上,中軍都督同知萬遵祥一身便服,站在那裡觀看。他把單筒望遠鏡遞給身後的其他幾位同樣便服的京營將領和軍官。

“徐老三,你們神機營打出這樣的章法來嗎?”

“打不出來。”那個徐老三老實地答道,“排隊前進,不管不顧,一直走到離敵人二三十步,抵著人家胸口開火,然後再用刺刀直接上前捅。太他娘的兇殘。我們神機營的兵做不到。”

“還有他們對火炮的運用,簡直神了啊。靈活機動,每次都出現在應該出現的地方,集中使用,一打就出效果。而且跟火槍兵一樣,都他娘的是頂著人家胸口開炮,太...太他娘的兇殘了。”

另一個軍官心有餘悸地說道。

萬遵祥轉過頭去,對著手下這些人說道:“以前你們總說人家是秀才紙上談兵,打贏都是僥倖。現在知道人家並非浪得虛名吧,好生學著吧。”

“老大人,我們學了有個毛用。人家是新編練的兵,想怎麼練就怎麼練?我們京營,一切都要按祖宗規矩來,稍微改一下,就會被人罵大逆不道。怎麼學?”

聽著屬下的牢騷話,萬遵祥默不作聲,只是直勾勾地看著戰場。那裡槍炮聲已經稀落,到處是號聲和銅哨聲,官兵們正在組織一道大網,將潰散的數萬鹽戶青壯們都兜起來。

在另外一處的小山丘上,隋黎檀目睹了這一切,最後轉頭對一位中年男子幽幽地說道:“父親,有岑益之在東南,我們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盛國公目光深邃,最後緩緩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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