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鯉坦然自若的坐定,本人倒不覺得有什麼,反倒是那位林大人覺得有些意思,這十名學子的出身情況他都清楚,除了一個廖澤之外,其餘要麼是下九流子弟,要麼是普通百姓,都是沒什麼身份的,此刻見廖澤一如既往的高傲,其餘人則戰戰兢兢的手足無措,反倒是這戲子的兒子顯得落落大方,讓他覺得有些意外。

舉止大方,卓爾不群,神sè恭敬卻無媚態,但也沒有廖澤那副張狂不羈的浪蕩子模樣,加上生得一副好皮囊,以及前面的頭名光環籠罩,周鯉給這位縣太爺的第一印象相當深刻。

林大人本不是正途出身,當年跟了闖王的時候不過是個孩子,跟著軍中的先生識字之後才成了文吏,因此見了周鯉這副神情,非但沒有惱怒,反倒是有幾分欣賞之意,原本心中還有些猶豫的事情,似乎在無形之中變得更加堅定起來,看向那廖澤的眼神便有幾分冷然。

那廖澤心中正在生著悶氣,忽然覺得一道刀子似的目光向自己看來,下意識的便瞅了過去,一眼卻望了個空,以為是自己生了錯覺,當即打疊起jīng神,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他雖是大戶之子,也知道民不與官鬥的道理,雖說自家老爹使了銀錢,一個吏員身份是跑不掉的,但畢竟這是本縣的大老爺的後衙,禮數還是需要注意的。

須不知正是他老爹使了銀錢,才讓這位林大人如此看他不順眼,因為這銀錢沒到林大人手裡,卻是到了提學官的囊中,那廖大戶目不識丁,平素交際圈子也大抵如此,先太祖那封榜文雖然也拿了一份,但隨手便扔到一旁,其他情形也沒打聽清楚,以為只要給提學官打點好了,兒子一個推薦名額就板上釘釘,卻不知縣太爺也是有同樣權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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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請的幾個先生倒是提醒過,說不可忽視了本縣縣尊,只是廖家在前明時候就已經是本縣大戶,不大看得上一個據說是泥腿子出身的縣太爺,因此也沒太當回事,硬是做下了這等傻事。

那提學官收了銀錢,自然是要做事的,昨rì晚間便來見過林大人,將這廖澤好生誇獎了一通,林大人雖然來此不久,但好歹也有幾個手下,稍一打聽就知道內情,見那提學官依仗自己正途出身,言談舉止都透出傲然,心中便有一股火氣憋得難受,直到今rì也沒平復過來。

而讓這林大人生氣的不止是提學官那邊,廖家這種不懂事更是讓他心中不爽,你家裡送錢就送錢吧,居然只記得提學官一人,將我這堂堂縣令老爺忘在一邊,當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提學官說過此事之後,林大人便生出了要頂頂牛的心思,只是不知道其他九人中誰比較堪用,若是隨意選了一個,到時候臨場拉稀,或是被對方搞掉,丟的還是他的面子,今rì這趟宴席,本也是存了這個心思,此時見這周鯉似乎很是得用,當即便起了心思,想要拉上對方一把。

這其中的勾當周鯉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見林大人對他似乎很有好感,話裡話外都是拉攏之意,雖然有些不明就裡,但並不影響他順杆往上爬的能力,他本就善於言辭,又多少讀過些書,幾個雅俗共賞的段子下來,便將林大人捧得撫須大笑。

有他在這裡活躍氣氛,其餘幾人也都慢慢放鬆下來,有說有笑的和縣尊大人攀談,雖然沒有周鯉那般出彩,倒是也得了幾句誇獎,唯獨那廖澤廖大公子,先是被周鯉和趙師爺擠兌一通,又不得縣尊大人愛重,一共沒和他說幾句話,弄得心頭鬱悶無比,好不容易捱到結束,便第一個離席而去,卻不知這般無禮又讓林大人對他恨得咬牙切齒。

老八隊和革左五營出身的官員未必都有多高的位置,但其中那種榮譽感卻是不可磨滅的,最是看不得人家對他無禮,當然也看不得太無廉恥那種,倒是周鯉這種既客氣又不**份的方式,叫林大人覺得心中舒暢,對於廖澤的失禮,以及那提學官若有若無的輕視,林大人心中那杆原本就有些傾斜的天平,終於徹底的倒了過來。

周鯉離了縣衙,原本便打算回家報信,誰知道剛剛走出幾步,就聽身後有人喚他名字,扭頭望去,卻見那趙師爺從後趕來,忙快步返回問道:“趙先生,不知有何要事,可是縣尊大人喚我?”

“正是,周公子果然聰明!”那趙師爺先是贊了一句,隨後說道:“老爺還有事要單獨和你交代,這便跟我回去吧。”

“學生遵命,有勞先生帶路。”周鯉知道這師爺雖說沒有官職,但在縣內的排名卻是僅次於縣令、縣丞和縣尉,被號為四老爺的,一個受縣令器重信任的師爺,權利可是很大的,剛剛在席間林大人左邊坐著周鯉,右邊便是這趙師爺,絲毫沒有讓他離去的意思,可見其至少可以上得檯面,信任程度應該不會太差,這樣的人結交好了,對自己絕對是有好處的。

趙師爺也是jīng細人物,知道這周鯉有心結交,周家在縣內雖然不算大戶,可在市井中也算有些身份,這週三郎如今身家看漲,又主動過來結交,他自然也不會拒絕,二人有說有笑的奔了縣衙,半途中還給周鯉普及了不少衙門中的常識,倒也算是意外之喜。

再次到了後衙的花園,趙師爺將周鯉帶到,人卻是主動退了出去,周鯉眉頭微微一挑,覺得有些蹊蹺,這縣太爺找自己不知道要談什麼事情,竟然連這師爺都支出去了。

林大人到依然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見周鯉去而復返,也不矯情,伸手示意對方坐下,說道:“周鯉啊,你可知道,本縣之中是有一個官員推薦名額的,這名額雖然不能保你在府城考中,但卻多少有幾分便利。”

“學生知道。”周鯉面sè平靜的答道。

“那你是否知道,這名額是由我與提學官大人商議之後定下的?”林大人說罷,不待周鯉回答,便繼續吐出重磅訊息:“昨rì那提學官來見本縣,說道要將這名額給了那廖澤,本縣還沒有答應。”

“這個,學生倒是頭一次聽說。”周鯉乍聞名額被頂,腦中急轉,臉上卻依然是那副古井不波的模樣,竟還掛著些許恬淡的笑容。

這倒是真讓林大人有些意外了,他自小便跟著闖營南征北戰,這麼多年也見過不少世面,說得上是閱人無數,可像周鯉這般沉穩的年輕人倒還真是頭次得見,尋常人家一十八歲的青年,正是火氣茁壯的年紀,若是聽到關係自己畢生前途的名額可能被人頂替,怕是早就已經蹦了起來,眼前這位居然還能笑得出來。而且看他那副神情,似乎是知道自己還有下文,所以根本不多說什麼,只在那裡等待,看看自己要出什麼牌,才好從容應對。

一時之間,林大人反倒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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