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啞然,無論是那文雅些的師爺,還是那看起來勇武些的捕頭,全都被周鯉這抽瘋似的舉動嚇呆了,尤其是那位捕頭,同樣作為前軍人出身的他,可是很瞭解這位武豹大人火爆脾氣的,哪怕就是從前軍中的上司,要懲罰他最多也只是軍棍,還從來沒見誰當面抽大嘴巴的,因為上司也不願意惹怒這路渾人。

師爺也被這一手震住了,他雖然不是官,而且是個文化人,但跟了府尹大人的年頭也不短了,多多少少知道些上頭的事情,那武豹是什麼人,那可是護國公李雙喜的老部下,正經的老八隊出身,別看官位不大,但在朝中可是有著硬邦邦的靠山,等閒官員根本就不敢招惹,今天居然被個雜科考生抽了個大嘴巴,當真是天下奇聞了。

震驚之餘,二人又覺得有些想笑,而且這麼一想就再也抑制不住,只不過武豹積威太重,雖然在這順天府中不過是個掛職混差事的,明面兒上看管不到他倆,但國朝的事情什麼時候是從明面兒上看的?

忍,強忍,繼續忍,一文一武緊咬後槽牙,憋足一口氣,總算是沒讓自己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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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笑歸不笑,這事情怎麼解決,還真是很讓他們期待,按照常理來說,武豹這種脾氣的人挨了個大嘴巴,估計能夠將對方生撕了,可這畢竟是在順天府大堂,若是真出了官員殺人的案子,他倆也脫不了干係,等會兒武大人發作起來,兩人還是要選個時間點出手的,既讓武大人出了氣,又保住那周鯉的xìng命,這樣才能把自己摘出去。

至於出了這個門以後,那就不是他倆需要cāo心的事情了。

周鯉現在也很緊張,儘管他從來都保持著一些現代人的優越感,可國人怕官的循例到了二十一世紀都沒改變過,那時候好歹還講**治,這時候可完全是人治,他現如今身份不上不下,說好點算是半個吏目,說俗了還就是小老百姓,仗著膽子給官老爺一個大嘴巴子,而且眼前這位明顯不是什麼善茬兒,會出什麼事情還真是不好說。

只不過事情都已經做下了,周鯉倒是也坦然的很,依然保持著最基本的儀態,對額角青筋暴跳的武豹大人說道:“大人,您記住我了嗎?”

“爺……本官,本官記住了!”武豹惡狠狠的從牙縫中吐出這幾個字來,見周鯉似乎根本沒什麼感覺,突然眉頭一揚,很神經質的大笑道:“好,好小子,果然有兩下子,林長盛那廝沒白推薦你,本大人看你順眼,你過關了!”

什麼?這就過關了?周鯉腦子頓時一片空白,這位武大人沒問題吧,居然能賤成這樣?挨了個大嘴巴不說當堂暴揍自己一頓,至少也不能這麼容易讓自己過關吧?他都想好了幾條應對之策和說辭了,現在居然無用武之地,當真是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只不過這是他長久以來所期盼的結果,當然不會自己再設置障礙,又朝著三位考官行了個禮,便強裝鎮定的走出門去,剛剛走出大堂拐角,便重重的長出一口大氣,嘴角扯動幾下,總算是沒讓自己笑出聲來。

堂內的兩位心中也犯嘀咕,以為武豹是不想在這裡動手,那位師爺終於還是良心發作,小心翼翼的說道:“武大人,學生看那周鯉雖然狂悖,但終歸是年少無知,您看是不是……”

“嗐,你把我老武想成什麼人了?我是真的挺喜歡這小子,這麼些年還沒有誰敢在我臉上抽大嘴巴的,而且我剛剛出的什麼題目,讓我能夠記住他,我現在就記住了,人家答的很好嘛,而且很有膽識,尋常考生見了本官怕是三魂七魄散了一半,哪有他這麼大膽量,這小子很對本官的胃口!”武豹樂呵呵的說道:“話說回來了,我老武是那麼兇殘的人嗎?”

你不是嗎?你敢摸著良心說你不是嗎?去年那個獨行大盜,是誰在人家已經伏法的時候,依然用棍子打斷人家四肢的?經歷過恐怖場面的師爺在內心吶喊著、腹誹著、憤慨著,可萬語千言最終吐出來的時候,只化作了一句:“大人慈悲!”

被慈悲的周鯉自然懶得想這麼多,他只知道自己過關了,回到家鄉就可以在縣衙門中混個差事了,侯彬今天吃過早點,便一直都在順天府門口等待,這會兒見周鯉滿面笑容的出來了,知道這位少爺八成考得不錯,趕忙上去問道:“三郎,可是過關了?”

周鯉微笑道:“要沒什麼太大問題的話,應該是過關了。”

“我就知道三郎一定行的!”侯彬這會兒更加放得開了,也不管自己比周鯉大個幾歲,很恭敬的躬身道:“往後在縣裡頭,還得要請三郎多多照應了。”

“侯大哥不必客氣,咱們都是鄉裡鄉親的,你和我兩個哥哥也是朋友,相互照應是應該的。”周鯉雖說是從小在宛平縣長大,可那卻是他前任的事情,他現在嚴格來說除了自家倆哥哥與孫伯平之外,還沒有什麼其他的朋友,自己往後肯定是要在宛平縣混差事了,多個能幫忙的人自然是好事,這侯彬雖說為人鑽營了些,但辦事非常jīng細,算是個不錯的臂助,自然要好生拉攏一番才是,便笑道:“看看快到飯點兒了,我請侯大哥吃酒去。”

兩人到酒館中大吃一通,饒是侯彬要死要活的說要請客,周鯉還是付了這頓飯的錢,他現在正處在事業發展起步階段,身邊的人一定要拉攏好了,這一頓飯吃完,侯彬果然又將自己位置擺正了幾分,幾乎以周鯉隨身保鏢兼保姆的身份出現了,在京中等待成績的幾天,基本上都是早早的將周鯉的飯準備好了,吃完之後還陪著逛街。

作為一個běi jīng人,周鯉對於這個時代的京城同樣很有興趣,反正他的成績基本上不會出什麼問題,這幾天閒來無事,便乾脆帶著侯彬在京城裡面轉了起來,倒是過足了一把驢友的癮,京城的環境歷經數百年,雖說早已經物是人非,但主體框架卻是沒有改變,比方說那橫平豎直的道路,比方說那些馳名已久的字號和街道。

當然,這也必須說人家先太祖武皇帝李自成,在這上面貢獻不小,因為周鯉看到了賣時新絲綢褂子的真維絲,賣防蟲咬上等傢俱的耐嗑,以及賣一種類似解放鞋的安踏,而且這些店面無一例外的都是天子賜名,匾額高高懸掛,配以大紅絲絛彰顯榮耀,這種半真半假,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讓他覺得無比新奇。

數rì之後,周鯉再次去了順天府,拿了一張自己的告身回來,他被任命為宛平縣縣保了,儘管還不知道這縣保是個什麼職位,可看順天府衙役對他明顯客氣許多的態度,他就知道,自己總算是醜媳婦熬成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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