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控這場談話的灰原初倒是越聽越覺得有意思,沒想到這場家人之間的“秘密談話”,竟然揭露出了不少秘辛。

那把名刀雪徹,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秘密落到了雪之下克己的手裡?

但這把刀的事情還是傳了出去,引來了權貴的覬覦?

雪之下克己一死,刀的蹤跡再次消失了?

雪之下砂夜,成了或許是唯一知道這把刀下落的人?

灰原初稍微思考了下,便重新收斂了心神。分析這種事還是折露葵比較擅長,自己還是專心記憶為最優先。

但不知是不是錯覺,這時候他突然感覺聽到了某種“雜音”,某種令他心神不寧的干擾。

心神不寧的原因是,灰原初一時竟然找不到雜音的來源。

這在魂之蟬的狀態下,本來是不可能發生的情況。普通的雜音對灰原初來說根本不算是噪聲,因為在魂之蟬的輔助下,他可以輕易地追溯到任何噪聲的來源——精準到附近空調上某一根沒擰好螺絲的振動。而一旦確認來源,灰原初就可以在意識級中將這一來源的訊號作出處理,調整到“後臺”去。

但是現下這一奇怪的感覺,卻讓灰原初根本尋找不到來源,甚至分辨不出這“雜音”到底是來自於視覺,聽覺,觸覺,還是純粹的體感?

這讓灰原初產生了一種錯覺——就像是自己被剝奪了能力,然後重新面對著不知從何處傳來的低頻振動。

渾身難受。

心中生出不安,灰原初開始一邊持續注意著和室內的情況,一邊分出注意力,去分辨著這股干擾的來源。

……

此時,和室中的沉默終於被絃樂的一聲嘆息打破。

她還是慢慢地坐直了身子,只是終於卸去前強勢與精力充沛的外殼。

“……真是的,這些話,我都已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啊……”她揉了揉額頭,面露疲憊地輕聲說道。

這一次,她似乎也不再指望砂夜回答了,只是自顧自說說了下下去。

“我也明白。你可能覺得就像以前……和哥哥一樣。覺得就算再艱難,只要咬牙撐一撐,也是可以過去的。”

“——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絃樂的神色凝重了起來。

她先是朝著紙門看了一眼,確認無人靠近,然後朝著砂夜又挪近了一些,才用更低的聲音快速說道:“我聯絡不上下川了。”

“最糟糕的情況下,他可能已經死了。”

“我知道,你肯定也不相信警察的話。我們像一家人一樣一起生活了那麼久,下川也從來都把哥哥當做他的親生父親一樣。說下川殺了哥哥,這也太可笑了。”

絃樂一邊說著,一邊滿臉煩躁地從皮包裡掏出煙盒。

打火,點菸,絃樂抬起頭來,向著緩緩吐出菸圈。

原本空氣清爽的和室,一下子變得煙霧瀰漫。

絃樂再次深深吸了一口煙,才說了下去:“——但是,砂夜。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警察一口咬定是下川,而不是隨便找個流浪漢來做替罪羊?”

沉默片刻後,絃樂才神情陰鬱地說道:“……下川是我們之中唯一見過哥哥死狀的人。”

“我本來只是有些懷疑……

“但現在,你看,下川沒被警察抓住,卻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我幾乎可以確定了。哥哥的死也與他們有關。

“可能是為了以防萬一,不管下川有沒有發現什麼,他們都要他永遠也說不出來。

“他們想要把這件事徹底隱藏下去。一點線索都不留下。”

然後,絃樂沒再說話,只是默默抽著煙。

少女也依然沒有反應。在繚繞的煙霧之中,她更顯得更像是一尊觀音塑像了。

一根煙快要抽完,絃樂終於抬起頭來,聲音中恢復了之前的果斷:“把雪徹交出去吧。不然的話……我們雪之下家的人,沒有一個能夠逃過去的,都會像哥哥一樣死的不明不白的。

“這種感覺很不好,但事實就是這樣。

“我們的命,從來就不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上。

“你可能會覺得我冷血又無恥。明明知道仇人是誰,不想著報仇,卻只想著如何俯首求饒?”

沉默片刻之後,絃樂突然苦笑著搖了搖頭:“不過,你沒產生那種想法嗎?

“雪徹是一把帶詛咒的妖刀。帶著它的人,最後總會死於非命……所以,它後來才被將軍送入神社鎮壓。

“哥哥也死了。

“安田議員或許不信邪,或許覺得他能鎮壓住它,或許他另有目的。但是我……哪怕只是從這種意義上,我也想你趕快放棄它。”

最後,絃樂將煙在自己的皮包上掐滅,然後起身來。

“今天就這樣吧……”

“姑姑。”

“我知道,今天我說的可能有些多,也許你需要時間考——”絃樂正整理著裙子的褶皺,突然反應過來,驚訝地抬頭望向砂夜。

少女仍然背對著她,仍然紋絲不動。但剛才確實是她開了口。

——到現在為止,雪之下砂夜所說出的第一句話。

緊接著,她再一次開口道:“你想保護我嗎?”

絃樂的神情有些複雜。但她還是用很肯定的語氣說道:“當然。就是為了保護你,我才在這裡奔走啊。”

“我也想保護你,姑姑。”少女淡淡地回應道,“但是……對不起。

“你做不到,我也沒能做到。

“姑姑,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但是,你也馬上要死了。

“雪徹她……馬上就要來殺你了。”

雪之下絃樂愣了好一陣子,然後突然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砂夜!你,你在說些什麼呀!”她神色勉強地說了一句,然後幾乎是逃跑一般地朝著紙門衝了過去,“我,我先走了。”

雪之下砂夜卻好像又變回了不會動也不會說話的佛像,在沉默中放任雪之下絃樂離開。

但灰原初卻首次看到了她的動作——

背對著絃樂,砂夜抬起右臂,朝著面前的刀鞘緩緩伸出手去。

她的手終究沒有觸上刀鞘,而是懸停在了刀鞘上方,似乎是在猶豫著什麼。

在紙門被絃樂“砰”的一聲重新合上的瞬間,砂夜輕輕嘆息出一聲,重新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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