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創生,奇點爆炸。

這兩個詞語在銀河之中是如此的通行。甚至只要是一個對科教節目有所興趣的幼童都能將它倆說道而出。

假如,只是假如。若宇宙之外還有智慧生靈,那麼他們應該對這種現象應當甚是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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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誰能想象如此大範圍內,哪怕是幼童,也會把宇宙的終極奧秘之一給掛在嘴邊?

奇點之外是何模樣,確實是一個無從得知的黑箱。

銀河所有文明所取得的科技成果無論有多輝煌,可以向未來延伸至無限。但倘若想追尋過去,則總是會迎頭撞上這連幼童都會掛在嘴上的界限。

“科學”這種東西是解釋宇宙之中的物質運動的規律的學科,它本來就不是為了解釋奇點之外而生的。

奇點之外沒有物質,自然也沒有物質的運動,由此,連時間這度量物質變化尺度的單位都不存在。

科學又如何在這種環境下得以發揮呢?

也或許,這道連科學本身都邁不過去的天塹,便是宇宙冥冥留給萬物的,從來沒有絕對的永恆的提示。

對以太龍更是如此。

雖然,半成神靈能輕描澹寫的將其人稱代詞喚作為“它”。可對左吳來說,巨龍的存在與傳說無異,可比勾逸亡這天然神靈不知高到哪裡去了。

以太龍在一百三十八億年前,當然還是壯年,年富力強,又怎會甘心自的終結?

但巨龍偏偏在自己壯年時迎來了上一輪宇宙的坍縮和終結。

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是什麼?

就是不能死的輕鬆且壯烈,只能眼睜睜看著它慢慢接近自己,如鈍刀割肉般。一切的勇氣和坦然都在這段漫長中

巨龍也是物質所組成,它當然無法去到連物質都不存在的奇點之外,只能眼睜睜看著宇宙昔日的浩瀚越來越侷促,像個慢慢朝自己覆壓而來的囚籠。

上一輪宇宙究竟是坍縮到了什麼程度才停下了它收縮的腳步?

還有巨龍彼時又蜷曲到了什麼地步,才能於已經侷促到最大限度的空間中倖存?

彼時的世界若換做神話故事的修辭,應該是混沌一片鴻蒙未開。

換做物理形容,就要麼是物質瀕臨絕對靜止的極寒,要麼是粒子的運動快到接近光速的酷熱。

甚至可能兩種極端交替上演。

如此熔爐。

以太龍它又是怎麼熬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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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

左吳抿嘴,想在半成神靈好奇的目光下收回自己發散的想象,卻還是下意識看向這幻境中的窗外。

以太龍在這裡被抽象成了虯結扭曲的血肉天幕,而這些盤根錯節的肢丫肉芽,是否就是它一百三十八億年來都未曾癒合的舊傷?

巨龍本該美麗,臻至完美的生物就該獲得所有生靈的憧憬。

它的身體本該揭示生靈進化的方向,它的一切細節都應與最簡潔的數學定律完美契合。

為什麼人類會覺得肌膚平滑,五官和諧的同胞美麗?就是因為對方符合這種規律。

巨龍再無向世人展現它這種象徵了美麗本身的規律的機會了。

左吳恍然,所以,自己在來到這個星系,第一次見到它的身影時,只覺得它宏大、衰朽,卻未曾從其身上感受到絲毫的漂亮。

……自己這麼喜歡人外生物!卻沒因為目睹巨龍而興奮,壓根不符合常理!

現在總算找到原因了。還有,等等,血肉天幕的虯結,是巨龍實際意義上的疤?!

想著。

左吳竟然忍不住蹲下,手指在劃分出了地板間隙的肉芽上輕輕撫摸,甚是陶醉。

然後,左吳便在地板的光潔的反光上瞥見了小灰目睹自己動作時,她表情的演變——

先是轉瞬的驚訝愕然,然後便被頹然爬滿。這種情緒佔據了小灰的臉許久,卻在最後,終究被滿滿的無奈和感嘆取代。

然後。

小灰卻是也蹲下了,蹲下,杵著腮,保持自己的眉線和左吳平齊,與左吳一起觀察地上的血肉枝丫。

好像兩小無猜相約放學後去學校後院看螞蟻搬家。只是女孩又哪對這些庸庸碌碌的昆蟲感興趣?都是為了陪他。

終於。

小灰眼見左吳的手指從地上的肉芽那裡收回來了一瞬,瞅準機會,輕聲開口:

“我總是跟不上你的腦迴路,總是。哈哈,前一秒你滿腦子都是我的事,下一秒又突然蹲下開始擺弄這些血肉了,怪嚇人的。”

“你說,我要不要向這些血肉吃吃醋來著?”

黛拉在一旁偷聽,其耳朵都不自覺豎起。咦?“和好”的感覺好像對了,蟲娘恨不得鑽到左吳腦子裡替他代打,覺得就算是自己來也能讓一切往好的方向發展。

誰知。

左吳只是揮了揮手:“吃醋?大可不必。”

黛拉忽然覺得自己腦袋裡有神經爆開。

“唔嗯。”小灰仍然杵著腮,眉眼稍微垂了垂,片刻後便想起身離開。

但左吳忽然有些感嘆的說:“小灰,我想起了以前,剛買到列維娜那次,死寂行星上的一次超空間航道的開啟,我就覺得是難得一見的奇觀,興沖沖把她拉去一起看。”

小灰停步,微微側目。

左吳繼續:“當時的我沒什麼見識,哈哈,不就是一次超空間航道的開啟嗎。現在的我看了無數次,司空見慣了。”

“唔嗯,所以?”小灰將頭轉了回來,笑了下:“要不要我提醒你,列維娜其實也在另一邊聽?”

列維娜還動不了,唯有眼神歡快到了極點,多棒的戲?

左吳聳肩,手指又戳上地面的血肉維持自己的大大咧咧的蹲姿:

“沒關係,我只是想說,如果有能把記憶傳送回過去的科技,讓彼時的我有了現在的記憶和見識的話,我還是會邀請列維娜一起去看看超空間航道的開啟。”

小灰徹底轉回身來:“哪怕這幅景象於你已經不再珍貴?”

“確實不再珍貴,但航道開啟時的壯麗可從來不曾褪色。畢竟從航道中傳出的光,都透過它穿梭了難以言喻的距離,簡直就是這片銀河的壓縮,”

左吳頓了頓,忽然捂住臉:“我只是想說……我很想和別人分享我所發現的美好,僅此而已。”

“所以,小灰,你願意跟我一起來到那窗邊,聽我講講我對這些扭曲的肉芽的發現嗎?我覺得它們該是代表了巨龍所經歷的滄海桑田,該是巨龍熬過了奇點爆炸時受的傷;”

“傷口本身就是歲月的勳章,去欣賞這些疤痕,我覺得我好像也能見證到這歲月的本身。”

小灰抱手:“這多半是你的臆想。”

“我不在乎,美好這種東西本來就帶著莫大的主觀。”左吳說,朝小灰伸手。

小灰還是警惕:“你莫不是想請我看看這一百三十八億年,然後讓我覺得你我的仇怨在這宏大面前不值一提?想都別想。”

左吳咂舌:“我說了,我只是想和別分享我發現的美好……不願意就算了,一個人的電影我也能看。”

說著,左吳自顧自轉身,走到窗邊,卻沒真的獨霸那片空間,而是恰到好處的給小灰留了個位置。

小灰撇嘴,搖頭,猶豫,卻還是走到了那道空隙面前。

而左吳甚至沒發現小灰的到來,他只覺得來到窗前所走的幾步已經算是不虛此行。

因為這扇窗就是懸空,沒有被掛在任何建築物上。或許,維持這窗戶漂浮的,便是經由無限神機所計算出的世界本身。

驚歎片刻後。

左吳終於發覺小灰來到了自己身邊,有些歡欣鼓舞,隨即開始滔滔不絕講述自己對那些虯結血肉的推測和想象。

小灰沒有傾聽內容,只是又在窗前杵腮,只要左吳的講解不停,自己就能覺得安心。

和兩小無猜相約看螞蟻這麼的像。

左吳還在說。

小灰眯眼,竟然真的覺得那些掛在天上的扭曲血肉,好像真的能構成純潔的太陽般。

自己和左吳在看天上的血肉。

純潔又扭曲的“太陽”也在看他們。

此時。

窗戶被略微擴大,半成神靈和黛拉也躡手躡腳的上前。蟲娘很快發現窗戶對自己來說有點高,齜牙咧嘴一陣,叫神靈給自己做了個墊腳的板凳。

然後蟲娘擠到了左吳和小灰中間。

左吳有些訝異,這個不像黛拉平時會做出的行為。自己女兒見到這番景象時,應是傾向於在一邊遠遠的看才對。

而黛拉卻說:“啊,我不知道你倆眼裡見到的景象和我看到的有多少區別,但是,就是……”

“你們想聽聽巨龍的心聲嗎?”

左吳更加訝然:“黛拉,你能聽見?”

“畢竟巨龍是因為我,才和這道夢境連線在一起的嘛,”

蟲娘這麼說,又指了指自己的腳下,蔓延至天邊的血肉源頭就在她腳下匯聚成一點:

“我在和它進行著意識的投射,只是巨龍太大了,原本聽不清的。但來到這片夢境中後,反而能隱隱約約聽到一些內容了。”

半成神靈在一邊挺起胸脯,好像在說這是她的功勞。

而小灰直接點頭:“唔嗯,好啊,我想聽,說不定能找到什麼這些血肉是巨龍熬過了奇點爆炸後的傷疤,全是你爸爸胡說的證據。”

左吳只是滿眼期待:“能聽巨龍的心聲?多……多酷。”

黛拉點頭,卻是往她自己後頸上一拽,拽出兩條畸變的細小觸手,分別遞給左吳和小灰。

啊,說起來大媽媽脖子後面也是有些軟軟的觸手來著。

面對黛拉的遞予,左吳和小灰都沒有猶豫。

左吳把細小的觸手塞進自己耳朵,小灰則是將其輕輕貼著自己的臉頰。

他們分別聽見了悠遠。

好像左吳和小灰在用一臺隨身聽,一條耳機,聽著同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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