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星海的科學家,一直有所謂“理想城”的構想——鑄世界為一城,鑄一城為世界,將整個星球的人口和生靈、以及所有機構和設施全部集中在一個城市中去。

銀河很大,任何構想都能在這片廣闊的世界中找到願意將其付諸實際的物件,當下已經有許多只能用“極巨”形容的城市分佈在星空的各處。

而之所以要把所有人口和設施集中在一座城市裡,就是設計它的科學家相信這樣能發揮出非凡的效率,亦對它的管理水平提出了非凡的要求。

否則,高度集成化的城市若管理跟不上,那勢必意味著高度的混亂。

昔日地球上人口最多的城市不過數千萬,卻連交通堵塞的問題都解決不了;更不用說理想城這樣數十上百億生靈都集中在一起的城市了。

沃爾夫口中現在正接納著整個星球倖存者的“圖書館”,當下應該可以算是一座理想城了。

它也是一座巨塔的形狀,其身影漸漸於地平線後析出,散發著光芒。

若說周圍的黏膩碧綠是吞噬一切的生命在野蠻又無序地生長,那巨塔上散發的藍光就是在這片野蠻中倔強屹立的理性象徵。

只要它存在一刻,就說明建造它的文明沒有淪為蟲族的養分。

小灰吹了聲口哨,她可不是一般人,稍微改變了一些自己眼球的構造後便能用透視來一窺圖書館中的全貌。

忽然。

她想起了什麼,朝左吳壞笑一下,小跑著熘到他身後,抬起雙手蓋在了左吳的眼睛上。

左吳愣了愣,只見小灰在手心中擬態出了一塊螢幕,像全息頭盔般,讓自己也能看到她所透視到的東西。

畫質還前所未有的好,讓左吳有種以後看電影也拜託小灰的衝動。

可惜看電影的時間一般是每每在和艾山山渡過難忘的夜晚後,同海妖窩在一起看,現在自己和艾山山之間至少隔著上萬光年,以往的時光短時間內可找不回來。

不知道以後艾山山能不能接受在夜晚後讓小灰也窩到一起,放電影給大家一起看。

似乎是發覺了左吳的分心,小灰撇嘴,用大拇指擬態了兩個耳機貼在他耳邊,小小的製造了一些噪音。

左吳回過神來,略帶歉意地擺擺手,集中注意力看向小灰共享來的透視視野。

只發覺幽藍的圖書館中,倖存者的數量遠比想象中要多;雖然擠在了一起一座城市中,每個人的行動也井井有條,絲毫沒有混亂的跡象。

“管理得真不錯,”左吳讚歎:“你們的長老是個能人。”

沃爾夫的臉又皺了皺:“帝聯的陛下,怎麼說呢,您很擅長讓我感到尷尬;我們的長老……他清澹雅緻,專注於學問和知識,平時不會過問具體的事務的。”

原來是個學究型別的領導者?

“清澹雅緻?沃爾夫,你情商也很高,”

左吳咧了下嘴:“所以能把倖存者管理的井井有條,也是你們之中有能人了?”

沃爾夫猶豫著點頭:“如果祖先留下的管理型AI算能人的話,那確實是這樣沒錯。”

管理型AI?左吳腦海中閃過了鈍子賤兮兮的表情,又想起了什麼:

“你們的長老在索林原蟲入侵之前,也是靠祖先傳下來的管理型AI來治理整個文明的嗎?”

沃爾夫別過眼睛:“研究與貫徹更深邃的知識佔據了長老絕大部分精力。”

“又是祖先留下的遺產,還真是豐厚……你們為什麼不把管理型AI也捨棄掉,就像你們捨棄了那些機械身軀一樣呢?”

金棉接著嗤笑:

“啊!說不定管理型AI還是你們已經將意識轉移到造物中所變成的呢?”

沃爾夫沉默。

金棉呼氣,發洩了一通火氣,此刻終於消散了一些,只是那越來越近的藍色巨塔,還有這圖書館文明自祖上傳下來的飛艇依舊刺眼。

沉默持續了許久,久到飛艇終於靠近巨塔停下時也沒有消散。

倒弄得金棉有些不自在;獸人小姐知道自己的火氣是源於對圖書館文明躺在先輩遺產上,就能毫無困難地生存至今的妒忌,有股惱羞成怒的嫌疑。

浮空艇減速,沃爾夫在沉默中站起。

而左吳發現了金棉的不對勁,思索數秒,拍了下沃爾夫的肩膀:“怎麼?難道金棉說到你們的痛處了?”

“這是我們的秘辛,理應保密……但諸位是關乎我們生死的援兵,所以……”

沃爾夫在猶豫中稍稍點頭:

“金棉小姐說得也是我曾懷疑過的事,當然,長老從未承認過就是了;我們的管理型AI如此先進而高效,卻從來沒有背叛的跡象,凡事都為我們著想,卻沒有明確人格化的跡象……”

“哈,不是很像無數文明的神話傳說中那般,在死後默默守護著後代的祖先嗎?”

說著。

這湛藍巨塔彷若發現了小小的浮空艇,迅速開啟艦橋引路;其中針對翠綠強酸的過濾室已經準備就緒,各類輔助造物也等候多時,一切都像千錘百煉過的熟練般。

左吳挑眉:“沃爾夫,怎麼聽你的口氣,好像對這管理型AI有所忌憚一樣,若他們真是你們選擇了上傳意識到造物的祖先,也保護你們到了今天,不是應該高興才對嗎?”

沃爾夫搖頭:

“不,帝聯的陛下,首先,我說了我們的管理型AI沒有人格化的跡象,倘若他們真是祖先的意識所化,不是恰巧左證了上傳意識至造物中是純粹的自殺?”

“以及,我們的管理型AI雖然從未有背叛的跡象,卻也不是全盤聽我們的命令的……它有自己的目的與堅持,我們無法改變。”

左吳愈發的感興趣:“什麼樣的堅持?”

“僅限於最近,它在異常急切地誘導我們將意識上傳進機械罐頭中去,時常前一句還問我們需不需要飲料需不需要衣服,下一句就是問要不要進行意識上傳了,防不勝防。”

列維娜像忽然想起高興的事情般:“嗚哇,既然是防不勝防,那肯定有人已經中招了?”

沃爾夫點頭:“沒錯,不是所有人都能一直保持警惕的,尤其是如金棉小姐所想……已經在祖先的遺產上閒適慣了的我們。”

列維娜想象了一下,差點沒憋住笑:“那中招的人去哪了?”

“管理型AI的目的是讓我們更換機械身軀,可所有機械身軀都被我們封存起來了,所以……”

沃爾夫搖頭:

“但思索這個又有什麼意義呢?我們認為上傳意識後就相當於死亡,我們中招的同胞便是被管理型AI充滿善意地殺死了,母庸置疑。”

“即便真的啟用了機械身軀,那也絕不是原本的那位同胞,就只是……一個有著那位同胞的記憶與習慣的鐵罐頭而已。”

此時。

巨塔內部,為管理型AI所控制的造物們似乎早就知曉沃爾夫的目的,以極高的效率引導著眾人前往長老所在的地方。

途中,造物也對沃爾夫噓寒問暖,只是在他看來,這噓寒問暖大概是步步殺機。

可沃爾夫就是離不開。

造物在引路,其走過的地方宛如步步生蓮般,自動搭建起了透明的通道;有光點懸浮提醒著眾人該踩哪一步;

通道周圍,不時有電流從這頭劃到那頭,好像整個湛藍巨塔就是一個巨型生物的大腦般;電流就是它的腦神經訊號,其中蘊含著無窮無盡的知識。

左吳往下瞭望,圖書館文明的倖存者們就在自己下方,層層疊疊,在膽戰心驚和對管理型AI的深深忌憚中,將身家性命全部交付於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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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被芥子型原蟲寄生的樣本應該足夠多了。

左吳回頭看向小灰,稍稍挑眉:“小灰,是索林原蟲的女王不來了嗎?”

小灰訝然:“怎麼可能?你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的表情許久沒有變過,也好久沒有提及芥子型異蟲活躍的現象了。”

“唔嗯,抱歉,這是我的疏忽,”

小灰苦惱地想了想:

“只是芥子型異蟲活躍的程度在線性上漲,代表異蟲的女王也在勻速接近……”

“噢!我是不是該讓表情呈線性越來越嚴肅?這樣你們就能更直觀地感受到壓迫感了?可這好難!我還不如把臉擬態成一個鬧鐘呢,指標歸零時就代表女王已經來了。”

左吳猶豫了數秒:“那好吧,麻煩了。”

隨即,小灰的臉真的擬態成了一個鬧鐘;十二點鍾方向的錶盤上畫著一個被氤氳綠色遮蔽的行星,指標則是只張牙舞爪的蜜蜂,在勻速朝行星靠近。

左吳眯了下眼睛:“你這指標不是馬上要歸零了嗎?!”

“因為女王差不多真的要來了啊,”小灰縮了縮:“我覺得我的計算應該沒有出錯……”

左吳有些頭疼,又看了一眼腳底下戰戰兢兢的圖書館文明的倖存者們。

他們一個個都是剛從閒適的生活中被驚醒,以為現在就是最糟的情況,殊不知其體內的芥子型異蟲已經因為女王的到來亢奮到了驚人的地步。

越亢奮的異蟲越難驅逐,想必女王到時也是驅逐最困難的時刻;而彼時還不知道會有多少新的困難出現。

左吳皺眉,自己真的能履行合約,趕在異蟲女王到來之前,驅離所有人體內的異蟲,從而獲得地球的知識嗎?

等等。

得到地球的知識,好像並不需要保證合約真的完成?若是這些倖存者死絕,那這圖書館巨塔變成了無主的東西,自己拿去研究研究,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左吳又看了一眼底下的倖存者們,這次好像帶上了別樣的情緒。

出於人道,自己不會坐視他們覆滅,卻也不會為了他們能繼續生存拼盡一切;在不超過合約範圍內盡力就好。

他們又不是自己的國民。

誰知,左吳剛這麼想著,在壓縮銀河中的科技獵人以及峰忽然發來通訊:

“陛下,萬分緊急,請您一定要盡力阻止女王登陸這個星球上來!這是和黛拉公主的未來相勾連的十萬火急之事!”

“……說說看。”

“小灰閣下用機群給我們送了些芥子型異蟲的樣本,我們認為它們的女王為了適應在宇宙中長途跋涉的要求,也讓自己陷入了某種休眠的狀態,而休眠是虛弱的,是可以讓黛拉篡奪索林蟲群控制權,以及篡奪它們女王肉身的機會!”

“這簡直是千載難逢,可若其女王完全甦醒,我們就只有等索林原蟲將銀河吃幹抹淨,準備侵略下一處地方時,才能再擁有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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