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吳算是姍姍來遲。

薅來的擺渡星艦終究不能指望他的效能,為這點路程再騎著姬稚來場盛大的跨越又太過奢侈——

上次姬稚憑藉自身腳力,在極短的一段路程中超越了創神檄文波動擴散的速度,從而救下了身手有些廢弛的艾山山。

只是之後,和左吳獨處也讓人馬娘忘了疼痛;事後檢查,姬稚才發現自己不知斷了多少肌腱和骨頭。

她還以為這般疼痛是初享歡愉所必須付出的代價來著。

無論如何。

擺渡星艦遠遠望見了逃亡者號,即將按預定程式接駁;在此之前,科技獵人又向艾山山和桑德崖做了些諂媚的懇求。

結果只弄得艾山山心煩意亂,讓她跳進古畫晴空中駛入太空,調整心情,以及準備進行她為自己制定的魔鬼訓練。

訓練。

之前在那場爆炸之時,自己已經遲鈍的身體只能徒勞地張著嘴,看著白色輝光愈發接近;雖被姬稚和左吳救下,但那份屈辱海妖已經不再想體驗第二次。

自己以前可是機馭團訓練營的優等生,過往的輝煌雖然不能說明什麼,但至少自己有這麼個潛力。

只是要找回昔日的狀態勢必會在練習中無比狼狽,海妖不想讓左吳看見自己的這副模樣,拉著金棉躲到太空就是這個原因。

自己一直是個英姿颯爽的騎士不是多好?無論是駕駛造物,或者騎姬稚又或者騎他。

嘁。

莫名燃起了鬥志,艾山山拽動線纜,讓自己與古畫晴空的神經連線建立;

絕美造物是極好的陪練,只要在神經連線和物理操作間加入一些延遲和程式碼,就能模擬出無比兇險的處境。

艾山山想克服心魔,每天必練的場景就是那天在罐頭工廠,創神檄文亮起輝光的一幕。

初級目標是自己成功逃跑,往上些則是在姬稚衝刺的途中便與她匯合,再高一點則是自己去救下列維娜。

而最高級,就是在這模擬場景中剝奪掉左吳和姬稚的所有主觀能動性,由海妖自己駕駛古畫晴空衝刺兩個來回,把所有家人救下,然後欣賞左吳呆滯的目光。

就好像當初的自己一樣。

太空廣袤,用來做鍛鍊場地綽綽有餘;操作被加入了延遲的機甲上下翻飛,神經連線的模擬中,全是那一瞬的真實情況。

按照記錄,當時的自己是讓機甲胸前的駕駛艙開啟,兩腿自其中垂下,又杵著腮幫,看著那波動自屠宰場的另一邊愈發接近的;

而模擬練習中,所需的對策也無需多說,就是以最快的速度適應那抹白光,然後翻身進入駕駛室中,開始本該是爛熟於心的操作,如此而已。

練習開始。

可艾山山發覺自己的狀態依舊不太好。

眼睛適應強光的速度比想象中要慢,翻入駕駛艙時還磕到了膝蓋,哪怕這一切都是經由神經連線帶來的幻象,那抹鑽心的疼痛還是無法馬上克服。

這影響到了海妖接下來一連串的動作,時間在疊加的錯誤中飛快流逝;海妖咬著牙關,已經可以預見這次訓練註定失敗。

真是丟人。

自己還是沒能逃脫那個狼狽的自己。

忽然。

古畫晴空在太空中急停,然後將模擬訓練強行中斷;虛幻和現實交織著襲向海妖的腦海,讓她在眩暈中差點吐出昨天的晚飯。

她惱怒地敲了下機甲操作面板:“古畫晴空!你在幹嘛!我……我這次本來肯定能成功的!”

“很遺憾,代理御主大人;據估算,您這次成功的機率不到百分之零點三,繼續掙扎只會讓我徒勞的辛苦,”古畫晴空保持端莊:

“以及,若我不中斷您的撲騰,我們就要和擺渡星艦親密相撞了。”

艾山山愣愣,抬頭,全景視窗發現了左吳的擺渡星艦;

男人在其中心有餘季,衝機甲豎起大拇指:“古畫晴空,‘撲騰’這個詞用得真不錯。”

古畫晴空不可能離逃亡者號太遠,用於模擬當時狀況而做出的機動動作也是圍繞著附近轉悠;

加之絕美造物為了結束海妖這次徒勞嘗試,繼而讓自己可以偷偷懶,從而耍的一些小心思。

也難怪這麼大一片太空,艾山山還會和左吳撞見一起。

海妖還有些暈乎乎,一方面是強行結束模擬練習的後遺症還沒有消散,一方面是原本想偷偷努力的事被左吳直接撞破,很是氣惱。

她的氣惱從來是用冷冷的憤怒來掩飾,艾山山抱手,尖牙泛起寒光:

“怎麼?左先生,若您是路過來視察你的部下和探險隊的,那您可就走錯地方啦;這裡什麼都沒有,我也只是想吹吹風,就不打擾了。”

左吳苦笑:“什麼叫啥都沒有?你不是在這裡嗎;再說太空裡哪來的風。”

“喲喲,某人還知道我在這裡的?”

“當然,除開探索虛空的事,桑德崖還有金棉也會定時和我說你的近況來著,和那些正式報告不一樣,這些我可是天天在讀……”

左吳理直氣壯。

艾山山卻忽然炸了毛:

“你說什麼?!桑德崖在打我的小報告,連金棉也是?!他……他們怎麼說我的?!”

左吳向後縮了縮,擠到了同樣躲在他身後的黛拉,退無可退:

“桑德崖沒說多餘的,只是在分析形容你動作的專業名詞;金棉也只是說你睡得很晚,起得卻早。”

海妖松了口氣,勉強維持自己那抹冷冷地笑:“這不是相當於什麼也沒說,你也……你也該什麼都沒懂嘛。”

左吳抓抓頭髮:

“確實,我什麼都沒懂;桑德崖報上來的那些專有名詞我一個也看不懂,你早起晚睡的事金棉也說得很隱晦,還是列維娜她提醒,我才看出來的。”

列維娜被點到名,單手將黛拉抱到懷裡躲到一邊,不去影響左吳的發揮。

就連艾山山也因為男人剎那的停頓,對他接下來的話有了一些期待。

左吳繼續:“我確實什麼都不懂,尤其是桑德崖報告中針對你各種操作的專有名詞,只是把它們設定一個自動朗讀,助眠倒是很有用。”

“但是,就算是這樣,有一點我還是能看出來的;就是桑德崖每次做報告時,專有名詞越來越多,我助眠音訊的時長也越來越長了。”

艾山山抿嘴,尖牙悄然隱沒到小巧的嘴唇之後:“……這說明什麼?”

“說明你掌握的,需要用專有名詞才能形容的技巧越來越多,你也越來越厲害了。”

左吳無比認真。

艾山山卻將嘴捂起,深深吸氣,否則她沒辦法遮掩從自己臉頰中悄然升起的笑顏。

原來自己的努力是有用的。

原來努力還是被人看見了,那人正巧也是自己最想讓其知道的人。

可為了面子,海妖還是強裝冷澹:“是嗎?你想說的就這呀。”

左吳咧嘴,海妖的心思他再清楚不過,這樣已經算是過關。

又隨口和艾山山掰扯幾句,左吳總算讓擺渡星艦開走,去與心心念念許久的科技獵人們匯合。

看著擺渡星艦遠去的背影。

古畫晴空的駕駛艙中,端莊的聲音響起,帶著一點嘲弄:“代理御主大人,您可真是好搞定。”

艾山山伸了個懶腰,也只有在古畫晴空這位給其自己的人稱代詞尚且是“它”的夥伴前,海妖才會不那麼注重面子,能說些真心話:

“那又如何?我愛聽;嘿,古畫晴空,如果是白艾斯對你說這些差不多的話,你會有什麼反應?”

絕美造物計算了一下,得出結論,聲音悶悶:“我會興奮到中控系統直接短路,內裡也會冒出濃煙的。”

“是吧!所以你再笑我,有朝一日能再遇見白艾斯,我一定把你今天的話轉述給他聽!”

古畫晴空沉默。

片刻後,發出的聲音居然帶了些海妖般的惱怒味道:

“代理御主大人,還需要進行預訂的模擬訓練嗎?先說好,我以後可不會再為了安慰您而手下留情。”

……

科技獵人的光子木偶一直是以一團立體的陰影般的樣子行動;

當然,若他們想,也可以將木偶依附於物體表面,以近乎二維的姿態光速逃逸。

所以。

聽聞左吳的擺渡星艦前來,這木偶竟是第一個衝到那裡,久久侍立,還弄出了不少分身,盡極諂媚。

倒讓左吳生起了一種微妙的感覺,好像自己回到了被軍團綁架,當做即將登基的皇帝而侍奉的日子。

光子木偶躬身,像唱著一曲贊詩:“老闆~多日未見;我這邊進度一切良好,只是有件事需要您的首肯~”

“跟我說幹嘛?跟桑德崖去說,”左吳抓抓頭髮:“桑德崖那邊過不去的也沒必要和我說。”

左吳當著甩手掌櫃,對這兒的情況當然不如桑德崖瞭解,想必科技獵人也是想從這方面入手來忽悠自己。

他們又不像桑德崖一樣有忠心繫結。

暗影構成的木偶張口結舌,詠唱般的話語都有些打結:“等等,您至少先聽我們說完……”

“你們先聽我說完,黛拉,過來,”

左吳一邊牽起蟲娘的一隻手,一邊往逃亡者號熟悉至極的內裡走去:“我想知道你們當初是怎麼搞到以太龍原始基因的。”

黛拉也點頭,兩隻小手分別豎起指頭,指向構成自己兩邊臉頰的幾片甲殼拼接處,這是她的酒窩。

一隻手被左吳牽著,兩隻手做著這可愛的動作,最後剩下的那只有些不知所措。

已經將自身捏成黑漆漆人形的暗影聽著,回了下頭,遙望向擺渡星艦旁慢了一步的兩人,準確地說,暗影是在看鈍子。

此刻,鈍子在逃亡者號中張大雙臂,對著人馬娘吵吵嚷嚷,說著什麼“你的副船長回來啦!”之類的話,甚至恨不得抱住星艦的牆壁狠狠親下。

讓姬稚嫌棄地向後挪了挪步子,覺得眼前的光頭AI傻乎乎的。

左吳也這麼覺得。

而科技獵人的光子木偶鬼使神差般說了一句:“首席先生的頭髮還是沒有長回來啊。”

左吳轉身,挑眉:

“……鈍子的頭髮,在她身體的前任主人被我們抓住,想透過把自己的頭蓋骨連同大腦發射出去從而逃脫時,被一起燒掉了,迄今確實沒有長回來的跡象。”

說起來,給黛拉體檢時,左吳原本還想給鈍子看看頭皮的;可是她光頭了這麼久,腦袋無比圓潤,上面的洞也很特別而誘人。

若頭髮真的全部恢復,左吳反而會有些不適應。

當然,他現在提出這一茬,更多的是對科技獵人的敲打——

別打鈍子的主意。

否則我們也不介意把你們的頭蓋骨擰下來當碗使,就和昔日的首席一模一樣。

科技獵人的木偶只是擺了擺手:“我們早說過,能死在追求真理的路上是這位首席的福氣~只是對其頭髮沒有儲存下來覺得很可惜。”

左吳愣了愣:“首席的頭髮很特別?”

“對的~那位首席昔日發掘到灰蠱,可是瞬間給我們造成了不小的傷亡,只能趁它不清醒的時候刮下一點樣本,然後把它連同發現它的星球打包賣給燎原家~”

左吳的驚訝更深了一層:“難道那位首席的頭髮,就是從那什麼灰蠱身上刮下來的樣本?!”

“是的~”眼前的光子木偶無比肯定:

“這可是那位首席的得意手筆,時常炫耀,弄得我們也嫉妒得不行~當然,那位首席偶爾也會因為炫耀公開一些其研究成果,我們至少知道以下一些事:”

“第一,所謂灰蠱,應該是種數量無比龐大,宛如災疫一般的奈米機器人,集合起來時可以表現出強悍的智慧;”

“但分開時,這灰蠱又無從保有原本的意識,待拆分成首席所取得的樣本這麼個大小時,就只剩會被程式所驅動的本能;”

“第二,就是灰蠱能夠展現出無比非凡的模彷能力,小到頭髮,大到以太龍那樣,都能準確無誤地模彷出其本身的特性,從而自如地放大縮小來使用。”

左吳恍然點頭:“也就是說,那位首席竊取到以太龍基因,其實就是讓其取得的灰蠱樣本遠遠地看了巨龍一眼?”

“……應該不是遠遠地‘看’,這涉及到灰蠱的第三個特性,”光子木偶否定:

“灰蠱雖然能透過拆分成不同份數從而產生不同的意識,但本質還是同一個體,在遠處透過模彷得到的特徵資訊,也會共享至首席所取得的樣本中。”

左吳的呼吸陡然加重。

而光子木偶指了指鈍子的光頭:

“灰蠱被那位首席模彷成了頭髮,確實有了頭髮的性質,易燃易毀;但若鈍子小姐頭皮內有一丁點曾經樣本的殘留,我想也勢必包含了巨龍的基因。”

原來是這樣。

難怪那位首席要一直戴著個頭盔,直到頭盔被艾山山砸碎為止;以及朝思暮想的巨龍基因,原來就有可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左吳趕緊招呼:“鈍子!快過來!”

“來嘞!”

光頭AI小跑過來,姬稚跟在她的後面。

左吳卻卡了一下,才在興奮中找到了該問的話:“鈍子,你平時洗頭嗎?”

而光頭AI一下子露出了無比精彩的神情,想抬手捂住頭,卻恍然覺得它已經不再屬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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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

“你連頭皮都想嚐嚐原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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