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鄭勇的判斷，漓東廠的領導層多數還是信服的。
畢竟鄭勇是邕江省內為數不多接受過系統西方經濟學教育的經濟學家，對於趨勢的判斷和走向拿捏的是相當到位。
更難能可貴的是，鄭勇還是少數喝過洋墨水的，雖然時間不長，只有不到一年的時間，但就是這段不到一年的美國密歇根大學訪問學者的經歷，就直接將鄭勇推到了邕江省，甚至國內知名經濟學家的行列之中。
也正因為如此，鄭勇提倡的自由主義經濟學派在邕江學術圈可謂是金字塔塔尖兒的存在，是不容置疑的。
想想也是，國內搞經濟改革才幾年，而人家美國都已經執行了一百多年，這就跟一個學徒工，一個八級工一樣，學徒工不卯著勁兒去學八級工的經驗，自己想要走一條特立獨行的路？
不是做白日夢又是什麼？
所以鄭勇堅持認為，漓東廠趁著美國、歐洲和RB轉移部分家電類生產線和相關技術專利的當口，抓住機遇，猛衝快上，吸納這些技術和生產線，進而實現整個廠子的民用化轉型。
從效果上看，鄭勇的意見還是很不錯的。
年前漓東廠從RB東芝進口的黑白電視生產線正式投產，首批下線的200臺漓東牌黑白電視機立刻就被省內的國營百貨訂購一空。
這還不算，接下來半個月裡，隨著電視機銷售的日益火爆，漓東廠的電視機產能明顯供不上銷售的持續增長，以至於很多經銷商把貨車堵在漓東廠門口，沒日沒夜的排隊等著漓東廠出貨。
只要電視機一下線，也不管質量好壞，有沒有包裝，一群經銷商就上去瘋搶，轉眼就能把生產出了的產品秒光。
業績之好，利潤之高簡直就跟撿錢一樣。
如此情況下，漓東廠的主要精力自然都投入到電視機的生產上，為此切掉了很多不必要的專案，甚至是一些很有前景的民用專案。
至於那個掛在漓東廠名下的109魚雷專案更是被人遺忘的在角落，以至於其專案本身更像是廠門口那個偌大的紅色五角星，除了印證一個國防軍工的身份外似乎已經沒有其他的作用了。
然而看似一片欣欣向榮的表層下，是漓東廠將近3.5個億的銀行貸款，以及每年超過500萬美元的零配件進口額。
畢竟RB東芝的電視機生產線不是白給的，那是需要錢去買的，關鍵是買就買吧，把核心技術一起買回來也行，哪怕是黑白電視，只要一切都是自己的，以後有個風吹草動也有個轉圜。
結果，生產線是買回來了，關鍵的映象管卻沒帶回來，還得從RB東芝進口。
換句話說，漓東廠忙活了大半天，就能造個電視機的殼。
對此漓東廠的大顧問鄭勇的說法是，漓東廠是機械制造出身，轉型電子製造難度有點兒大，所以部分核心部件可以先放一放，畢竟RB相關產品更成熟也更好用，老百姓也更認可，可以先積累經驗，等日後條件允許了，再從RB把映象管的技術買回來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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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便慫恿投入巨資擴建廠房，準備再次從RB東芝引進一條黑白電視生產線，從而擴大電視機的產能。
廠裡的一眾領導，馬軍就不用說了，電視機生產線是他一手建起來的，恨不得越大越好；周偉就是個老好人，只要賺錢，體現出軍轉民改革的成績他就無條件支援。
郭濤也是學經濟的，而且還是鄭勇的小迷弟同樣不會反對，至於剛提拔上來的趙東其責任就是保住熱處理車間這一畝三分地，其他的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
於是當初用於魚雷電力系統生產的繼電器車間得到重點扶持，整個車間被擴充數倍，除了容納第二條電視機生產線外，還準備將配套的電容器生產也放到這裡。
此外，介於該車間有生產潛艇蓄電池的經驗，鄭勇還建議從RB松下引進一條乾電池生產線，並計劃將魚雷電動機車間改建成錄音機生產廠，從而夯實漓東廠在家電類這個主營業務線上的實質。
當然這一系列大動作缺了錢是不行了，於是漓東廠有申請了5個億的貸款，準備按照鄭勇的建議來把大的。
如此一番操作下來，漓東廠的電視沒賣出幾個，自身卻背了將近10個億的負債。
每年光是利息，就能覆蓋漓東廠大部分利潤，問題是電視機的銷售回款是有賬期的，少則三個月，多則一年半載。
這還算是講究的，差一點的經銷商直接打白條拖欠貨款也是正常操作，到時候怎麼辦？
難道也學其他廠用新的銀行貸款去還舊貸？
周偉雖然是個老好人，也傾向於改革，但卻不是傻子，知道烈火烹油下是有隱患的，成了外界說你改革先鋒，勇於擔當；敗了那就是嚴重的國有資產流失。
周偉這麼多年能在西南兵工局吃得開，可不止是裝老好人，而是穩字當頭。
落在漓東廠改革的問題上，便是沒有一把將手裡的牌全都梭哈了。
這從他極力保留109魚雷專案就能看得出來，即便就是個精神象徵，周偉也始終抓著不放，以至於鄭勇和馬軍背後都不止一次的批評周偉，改革的決心不徹底。
而周偉另一個不徹底的表現就是對熱處理車間的迴護。
要知道，按照鄭勇的規劃，熱處理車間未來將會被改造成漓東廠洗衣機的生產車間，但這個建議周偉沒有同意，理由即簡單也讓鄭勇等人挑不出毛病，那就是熱處理車間是目前最穩定的現金流供應源。
電視機是買的好，但回款是個問題，慢無所謂，關鍵是白條一堆接著一堆，熱處理車間的“高階”剃鬚刀就不存在這個問題，因為屬於小商品，可以直接對接到消費者，回款是既快又穩。
所以周偉一句：“我得保證廠裡職工的基本工資！”便把所有人的嘴給堵住了。
但也僅此而已，至於申請經費啥的，那是想都別想，反正你溫大偉能耐就去上級要，沒那個本事就老老實實做刀片兒。
老好人就是如此，把自己認為關鍵的抓牢後，其他的就完全放手。
這就難壞了溫大偉，他哪兒認識啥西南兵工局的人？
老爹算是一個，問題是那種清水衙門碰不到核心層，說話也未必慣用，所以溫大偉也就在信裡提了一嘴，真沒指著溫林能巴結到幾個領導，畢竟老爹那種講原則的人也做不出來巴結這種事兒。
結果沒想到，老爹似乎有了成果，以至於溫大偉看溫林就跟看陌生人一樣：“爸，您沒委屈著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