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嘉航有這種感受也屬正常。
從早上的橫眉冷對，到第二封電報的怨婦抱怨再到剛才的喜笑顏開，大聲稱讚，僅僅半天的時間，範嘉航算是領略到川劇變臉在真人身上的具體展現。
然而等範嘉航看完手裡的電報後，這才明白陳處長突然的興奮是有原因的。
因為電報是省城發過來的。
內容是介於汶萊籍船舶維修保障工作即將完成，株江廠藉此創造了972萬美元的出口訂單, 上級決定將陳處長帶隊的專家組改成工作組，進駐到株江廠協助其處理相關訂單的技術細節和流程，從而提高株江廠這筆訂單的出口效率。
專家組改成工作組，雖說只是兩字之差，但意義全然不同，更重要是這麼一來陳處長就跟這筆近千萬美元的出口大單掛上了鉤。
千萬美元的創匯大單呀，全國也找不出幾個呀。
這是什麼？
妥妥的資歷和政績呀！
陳處長不興奮才怪呢！
別說是誇兩句株江廠了, 要是換了個下限低的，估計都恨不得抱著株江廠的大腿叫爸爸！
而這也從側面揭開了範嘉航一個疑惑，那就是為什麼邕江上下對株江廠既愛又恨的原因所在。
擁有絕對的自主權，獨斷專行，只要能莽上去就絕不瞎嗶嗶，如此作風讓長久讓企業隨著自己的指揮棒起舞的相關部門自然是難以適應。
所以總想著是不是把株江廠過分的自主權收一收。
可就在這個時候，株江廠往往會以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成績告訴他的上級單位，你們賦予株江廠充分的自主權是多麼的英明，實實在在的外匯就是最好的證明！
而這也讓限制株江廠自主權的聲音失聲不說，還得儘量向株江廠靠攏，沒辦法，誰讓外匯這東西是個好玩意，各行各業都離不開, 自然是對株江廠哄著、捧著，希望這只下蛋的公司茁壯成長，多多下蛋。
如此一來, 株江廠的自主權再次擴大，然後繼續自主決策，各種莽，進而開啟另一階段的迴圈……
之前範嘉航還不太理解, 總覺得株江廠是個怪胎，可隨著三封電報的到來以及陳處長立體鮮活的表現，範嘉航終於是悟出了幾分內在的道理。
但也正因為如此，他對株江廠就更感興趣了。
而此刻比範嘉航更急迫的當屬陳處長了，人家船都修好了，他們這邊還在路上磨蹭，雖然從專家組改成了工作組，但這麼磨磨蹭蹭也是會被人看低的。
於是等車補充完油料，陳處長立馬就叫車隊出發，一路向南，直奔株江廠……
……
“船長先生，真的不在考慮考慮我們的其他裝置嘛？”
下午時分，已經養足精神的溫大偉見到馬哈蒂爾船長一行人來到船臺，寒暄了幾句後，溫大偉又問了一遍昨晚臨別前問過的話。
馬哈蒂爾船長一臉的苦笑，攤了下手：“溫先生，您也看到了，我就是個船長，最多只有1000萬美元的採購額度，我是對你們的裝置很感興趣，但我真的是無能為力了！”
這話馬哈蒂爾說得還真沒錯，他不是不想採購電弧噴塗工藝的相關裝置，不然大半夜的他憑啥還在廠房裡熬著，等看完整個工藝過程才回去？
只是船東賦予他的額度就那麼多，真的是無能為力，但這並不意味著就此結束，所以馬哈蒂爾船長繼續說道：“等我回到汶萊會向我的船東尼姆先生說這件事的，如果可以，我相信他會親自來株江廠的！”
“那是最好！”溫大偉應了一下。
這個時候遠處的公路上出現四輛吉普車的身影，溫大偉笑道：“我們相關部門的領導對你們這次靠港修理格外的重視，聽說今天下午船舶修理完畢重新下水，特意趕來出席下水儀式！”
馬哈蒂爾船長聞言方才恍然的點頭，就說船臺上又是橫幅又是彩旗的，弄得跟新船下水似的，原來是有領導過來呀。
明悟之後，馬哈蒂爾船長的心更是放下不少，既然這邊的領導這麼重視，相比他們的船以及確定採購的裝置應該也沒問題。
正想著，四輛吉普車便開到了船臺前，陳處長剛推門下車，熱鬧的鼓聲便隆隆的響起，伴著幾支長號和短號有些走音的吹奏，隱隱約約的能聽出是迎賓曲的音調。
配著船臺正中央“熱烈歡迎各級領導蒞臨汶萊籍商船成功維修典禮暨下水儀式”的巨大橫幅，立刻給人一種頗受重視的既視感。
本來因為暈車有些七葷八素的陳處長，見到這一幕，整個人立刻精神起來，他是萬萬沒想到，株江廠專門等他出席這麼重要的活動。
原本存在心裡的那些小芥蒂立刻就被熱鬧且隆重的場面衝的煙消雲散了。
這可是面對外方的活動，省城裡那麼多大領導一年到頭都未必撈得上一回，他陳處長一來到株江廠就直接上檯面，無論是面子還是裡子他陳處長絕對賺大了！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而範嘉航見到這一幕也是暗自點頭，覺得株江廠真的會做人。
“哎呀，領導，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呀！”
就在陳處長和範嘉航被眼見的一幕給震住時，忽然鼓聲號聲一收，一位年輕人笑容滿面的奔了過來，抓住陳處長的手熱情的就像找到爸爸的奶娃子那叫一個親熱：“歡迎蒞臨我們株江廠，聽說領導今天要過來，我們全廠幹部職工奮戰一夜，終於將汶萊籍商船修復完畢，完成了領導您的囑託……”
說著便閃過身，讓出了身材中等，穿著一身航海服的馬哈蒂爾船長：“我向領導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汶萊籍商船的船長馬哈蒂爾先生……”
一上來就接待外賓，陳處長明顯有些緊張，可還是按照禮節跟馬哈蒂爾船長等人一一握手，旋即在溫大偉的翻譯下與馬哈蒂爾船長交流了一下。
之後一行人便登上船臺，己方簡單的致辭後，在一片鑼鼓喧天的鞭炮聲中，陳處長和馬哈蒂爾船長將一瓶兌了水的二鍋頭酒瓶狠狠砸在船艏的鋼板上，與此同時隨著溫大偉的一聲：“下水！”
“都東148”號貨船便順著已經鼓脹的充氣氣囊緩緩的的滑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