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鄉鄰,關起門來,院子裡就剩下自家人,除了趙富仁。

但吳遠留下此人,是因為後續手尾,難免要用得著人家。

一行人進了堂屋坐下來。

楊落雁跟著劉慧去準備茶水。

吳遠和馬長山一左一右地安撫著老楊頭,生怕這老頭再氣出個好歹來,那今晚就不用睡覺了。

唯有楊沉魚,仗著和楊勐一母同胞,上前去恨鐵不成鋼地一番痛斥。

“二弟啊,我想過你會不成器,但沒想到你會如此不成器!”

哪想到楊勐絲毫不憷,直接反懟道:“大姐,你別站著說話不嫌腰疼!”

也是,他連親爹都恨上了,又怎麼會怕大姐。

楊沉魚把腰一叉,據理力爭:“我怎麼站著說話不嫌腰疼了?你大姐夫一人養家,我是不是可以躺著享福?然而我享福了嗎?不還是脫離家庭,走上社會,靠自己的能耐掙錢?”

楊沉魚說這話,自覺底氣很足,腰板梆硬。

結果楊勐聽完,頓時嗤笑出聲:“大姐,你摸著自己良心問問,要沒有吳遠給你安排這麼好的工作,你能站在這兒跟我說這話麼?”

這話就有些刺人了。

楊沉魚氣得胸脯子劇烈起伏,右手高高揚起,然而等到落下時,終究沒舍得打,只重重地點在二弟的腦袋上,咬牙切齒道:“你呀!”

蔣凡也趁機哀求道:“爹,自打我倆倒騰國庫券被人搶了之後,勐子他一直都悶悶不樂,整天借酒澆愁。遇上李二狗做這個局,他就是想贏點錢,好過個體面的年。爹,勐子也是不得已啊!”

要是這話打親兒子嘴裡說出來,楊支書能罵他個狗血噴頭。

偏偏這話是二兒媳婦說的,楊支書除了嘆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楊沉魚更是痛心疾首道:“弟妹,你要是家裡有困難,大姐砸鍋賣鐵都要借給你,哪怕是不要你們還。何至於靠著賭博掙錢?”

楊勐梗著脖子不屑道:“大姐,你少假惺惺的了。”

這時,劉慧和楊落雁娘倆把茶水端上來。

就聽楊沉魚對吳遠道:“妹夫,這裡也就你最有能耐了,你說說勐子吧。”

然而還沒等吳遠開口,楊勐就嘴硬道:“少來!爹當初要是送我去學木匠,我幹得比他好!”

話音剛落,放下茶盤的楊落雁就憋不住了。

“我呸!二哥……”任憑劉慧攔著,也攔不住楊落雁的護犢子勁兒:“看在爹的份上,我姑且叫你一聲二哥。你有什麼資格瞧不起我男人?”

“你說你學木匠,就能幹得比他出色?你倒也學著出去倒騰國庫券了,結果呢?差點人財兩空!而我男人,掙了你一輩子都掙不到的錢。”

“老實說,楊勐,兄妹幾個當中,我最瞧不上的就是你了。”

“大哥那麼老成持重的人,都知道跟我男人合作共贏,踏踏實實地靠自己的努力掙錢。”

“偏偏你看不上,只知道耍小聰明,想要偷偷摸摸,然後驚豔所有人。可你摸著良心問問,你有那本事麼?”

楊勐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有理他都吵不過這個伶牙俐齒的妹妹。

更何況沒理呢。

吳遠把護犢子的媳婦拉過來,今兒不是來爭個是非對錯,而是要解決問題的。

再吵下去,沒有意義。

“爹,那我說兩句?”吳遠開口前,徵詢了老丈人一句。

老楊頭揮揮手,顯得有些無力。

吳遠這才衝著楊勐和蔣凡開口道:“二哥,二嫂,你們這樣自暴自棄,有為孩子著想過麼?”

“聚眾賭博是違法犯罪。一旦被派出所抓到,李二狗坐牢也就坐了。可你要是因此落了桉底,倆孩子這輩子都會受到你的連累。入不了公門,進不了部隊,甚至上不了好大學。”

“當然,憑爹的關係,撈你不是問題。可一回兩回能行,爹能護你一輩子?”

“如果連你都指望爹護你,那倆孩子還能指望誰?”

話音剛落,楊勐直接就勐男落淚,哇的一聲哭出聲來。

身為校長的馬長山推了推眼鏡,難以置信。

這個妹夫十分、極其地不簡單。

怪不得小妹如此護著他。

三言兩語的,就直指要害,一針見血。

他說這幾句,比旁人說幾百句都強。

其實不止馬校長意識到了,楊沉魚、趙富仁、楊支書和劉慧全都覺著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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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針見血。

吳遠言盡於此,便帶著媳婦離開,臨走順便叫上趙富仁一起。

離開老丈人家一段距離後,吳遠才給趙富仁散了根煙道:“今天這事怎麼個情況?”

於是趙富仁滔滔不絕地把今晚的情況講了一遍。

但吳遠的重點卻不在這兒,聽完後,話鋒一轉:“趙主任,鄉派出所年關還有抓賭之類的任務指標嗎?”

“有有有。就算沒有,也可以有。”

“那李二狗這私設賭場,夠蹲幾年的?”

“最多三年。情節不嚴重的,三兩個月,錢到位了也就出來了。”

吳遠塞過去兩包煙道:“趙主任,我希望李二狗能進去過個年,還請你必要時候行個方便。”

趙富仁頓時眉開眼笑:“這個好說,好說。”

一宿無話。

隔天吳遠到工場,趙寶俊意外地沒有出現。

於是他乾脆叫上藺苗苗,直奔趙寶俊家。

藺苗苗不明就裡,直說著:“我這手裡活多著呢,舅舅你究竟有什麼事?”

等到倆人見到趙寶俊時,藺苗苗一瞧對方那心虛得,頭都快要縮回去的樣子,頓時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了。

“舅舅,他做什麼錯事?”

吳遠懶得回答,直接回道:“你自己問他。”

藺苗苗轉而問趙寶俊:“你究竟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你快說啊!你要是跟別的女孩談了,別瞞我,我給你們騰地兒就是了。”

話說到這裡,藺苗苗的眼淚就跟斷線似的,直往下掉。

吳遠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展開。

女孩的腦迴路都是這麼簡單粗暴的麼?

簡直離題萬里。

然而吳遠萬萬沒想到,雖然離題萬里,但效果卻出奇地好。

趙寶俊當時就慌了:“苗苗你別哭呀,我沒跟別人談,我心裡只有你一個。我就是最近賭了幾回錢,我知道錯了。”

“什麼,賭錢?那更不行了!”藺苗苗說著,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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