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就是立春了。

老天爺是真給面子,半夜裡就下起綿綿細雨來了。

真當是,春雨貴如油,想要多下點給農民們。

等到天亮之後,雨倒是不下了,但天也沒晴,漫山遍野籠罩在一片雨霧之中。

沒有江南雨巷那種唯美。

但卻有著田園風光的樸實。

吳遠一大早,推開門,著實對著這一幕,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前世很多次午夜夢迴,懷念的就是這般靜謐、空靈的美。

門口麥田裡,趁著地溼而灑化肥的身影更多了。

帶著孩子們吃完早飯,吳遠特地多留了會兒,讓馬明朝先開車把孩子們送回家。

鍾文雅抱著楊落雁不撒手,小眼裡叭叭地掉眼淚。

但沒辦法,開學在即,三姐和四姐也都各自打來電話,給孩子們下了最後通牒了。

今天必須回了。

熊文倒是有些小心機的,扯著吳遠的衣袖道:“舅舅,我家裡好冷的,你家裡就很暖和。”

吳遠摸摸熊文腦袋,“往後天氣會越來越暖和的。”

本就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假期結束,結果還整出依依惜別的氣氛來了。

直到鍾文強垂頭喪氣地道:“回去又得天天上學了,煩死了!”

然後喜提吳遠的一腳飛踹,幾個孩子立馬麻熘地鑽上桑塔納,一熘煙地跑掉了。

等到吳遠到了廠裡,隔壁二叔楊國柱出門道:“小遠,你屋裡頭電話響半天了,不知道什麼人打的。”

吳遠給楊國柱散根煙,“不管他。”

反正他把權力都下放的差不多了,真正緊急的事情不會找到他的。

更何況,真正想找他的,就算錯過了,對方還會再打的。

果不其然,吳遠剛到辦公桌前坐下來,當天的北陰日報還沒展開呢,桌上電話又響起來了。

“喂,哪位?”

“你好,吳老板,我是縣裡的林秘書。”

“哦,林秘書,你好你好。”吳遠態度立馬熱情起來,這也是應有之意:“徐縣長有什麼具體的指示?”

“是這樣的,中午十一點半,徐縣長想請你在機關食堂吃頓便飯。不知道你這邊方便與否?”

吳遠一撇牆上的鍾:“方便,方便,徐縣長相召,這有什麼不方便的。”

“那我就先這麼定了,吳老板。”

“好,辛苦林秘書。”

掛了電話,吳遠這才站起身來,踱步出門。

連吃飯這招都用上了,徐縣長這回所圖非同小可啊。

不過能是什麼事呢?

吳遠一時也摸不著頭腦。

中午十一點鍾,吳遠就提前趕到了縣政府這邊。

然後被林秘書安排在一間會議室裡等候。

早來一會兒是他應該擺出的姿態,只是空等的話,就有些折磨人了。

所以林秘書不時地過來一趟,藉著添茶倒水的名義,也不敢真正地冷落到他。

吳遠倒是看得明白,連續說了好幾遍,讓林秘書不必如此客氣。

他這間會議室裡看報紙,看的挺好的。

一杯茶的功夫後,林秘書再次出現時,就領著吳遠直接去了機關食堂。

一路上,吳遠終於有機會跟林秘書刺探點虛實,建立個渠道了。

“林秘書,徐縣長最近挺忙的哈?”

林秘書心裡一動,點頭道:“徐縣長一直都挺忙的,但最近尤其是被縣服裝廠的事兒搞得焦頭爛額,好幾晚都是十點多才回家。”

這還不是內卷到只能睡五六個、四五個小時的年代。

所以十點多回家,確實挺驚人的。

不過吳遠聽了這話,驚人倒是其次,他敏銳地捕捉到了這話裡對他有用的資訊。

縣服裝廠!

難不成徐縣長擱這兒隔山打牛來了,想透過自己,來做媳婦楊落雁的工作?

一念至此,吳遠幾乎就能確定了。

畢竟太陽底下沒什麼新鮮事兒,徐縣長也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玩出什麼別的花招來。

於是對林秘書投之以感謝的微笑。

至於實打實的感謝,只有另找機會了。

在機關食堂的包間裡,吳遠做等了一會,抽了根華子,這才聽到有人聲和腳步聲傳來,而且越來越近。

吳遠把剩下半根華子掐滅在菸灰缸裡,這才起身去迎。

然後倆人恰好會面在包間門口。

“吳老板,機關食堂條件有限,你不會介意吧?”

“徐縣長,瞧您說的哪裡話?不瞞您說,我也是一日三餐,粗茶澹飯,對吃的沒講究。”

“哈哈,說得好,一日三餐,粗茶澹飯。那我們今天就靠著粗茶澹飯,隨便聊聊?”

“我,客隨主便。”

嘴上說是粗茶澹飯,當然不可能真是粗茶澹飯。

標準的四菜一湯,連酒都沒上。

吳遠心裡有了數,拿起快子,無所顧忌地大快朵頤。

把主動權交給徐縣長,讓他慢慢憋招去。

“吳老板,我前不久才知道芙蓉衣巷的楊老闆,是你愛人。賢亢儷真是郎才女貌,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呀。做起生意來,一個賽一個地厲害!”

“過獎了,徐縣長。我媳婦那賣女人衣服的,其實我也不大懂,所以平時也幫不上什麼忙。不過賣衣服搞服裝是真不易,你瞧她現在連輛專車都沒有,回回蹭我的車。”

徐縣長臉色一滯,誰跟你聊這個?

你把話題往這兒一帶,接下來還讓我怎麼開這口?

但來都來了,該說的事得說,該開的口得開。

“現在雖然政策不明,但縣裡對於你們的生意和廠子發展,總體上是持鼓勵態度的。那你們是不是也能適當地回饋社會,回饋政府,支援一下縣裡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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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遠連連點頭道:“支援,支援,必須支援!我聽我媳婦說,她那芙蓉衣巷廠子,解決了縣服裝廠裡上百號女工的再就業問題,這幫女工在這次的衝突中就沒有參與。”

“同時,因為租用縣服裝廠,也給廠子裡財政帶來了極大的緩解。聽說徐縣長這次能這麼快平息事件,芙蓉衣巷的這筆租金,起了好大的作用。”

徐縣長夾了一快子苦瓜,滿嘴苦澀之餘,才開始後悔。

我怎麼夾了這道菜?

目光落到吳遠身上,也同樣趕到後悔。

我真是失心瘋了,怎麼會想到從他這裡開啟突破口?他分明就比他媳婦難對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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