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週六傍晚，吃晚飯的時候。
一行人打黃家巷小區回來，就聽喬五爺道：“陳師傅有事兒跟你說。”
旁邊陳師傅面露訕訕地道：“其實這事，我已經跟五爺全部交代了，半點都沒敢保留。老闆你一定要相信我！”
什麼就全部交代了？這話聽著吳遠想笑。
陳師傅雖然也是興旺家具廠出身的，但一直以來都挺小心翼翼的。
當個工班組長，也不敢太招搖，更不敢打著吳遠的幌子做什麼。
但吳遠面色不改道：“陳師傅，我一直都相信你。好歹你也是家具廠的老人，又是工班組長，這還不夠說明問題麼？”
陳師傅聲音都帶了哭腔了，“我也不知道那娘們是怎麼了，怎麼就找上我了？”
“哪個娘們？”吳遠一頭霧水，看看這位又瞧瞧那位的。
喬五爺一哼，抽出根煙來道：“還能是哪個娘們，姓柳的那家。成天在小區裡壞你的那娘們！”
馬明軍也附和道：“師父，我們也從房主那，聽說過不止一次了。”
吳遠點點頭。
就聽陳師傅續道：“柳女士，不，姓柳的娘們，加上今天一共兩回了，來找我說，要把家裡裝修私下裡交給我做。”
“她家戶型跟梁伯家差不多，叫我直接照著梁伯家圖紙給他裝。總價上便宜些，別走公司的賬，這樣我能落下的多點。”
“不過我可沒答應啊，老闆！”陳師傅說著，連兜裡的兩包華子都掏出來道：“就連這兩包華子，還是她找我兩回塞給我的。”
吳遠不由失笑。
這女人哦，一百來斤的塊頭，八百多斤的心眼。
可惜這娘們不知道，騰達公司下面的大師傅們，都是工班制，搭班著幹活。
想要悄咪咪接私活，並不容易。
不過吳遠一開口，還是讓陳師傅嚇一跳：“陳師傅，你聽我說，你先答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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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師傅連連擺手：“可不能，可不能，老闆，我哪能幹這種吃裡扒外的事兒呢！”
吳遠笑著續道：“你答應完了之後，給她報價，在公司報價的基礎上，多加5000！看她怎麼辦？如果她非要問起原因，你就說是建材費，你拿不到公司的優惠價。”
合情合理。
喬五爺一咂摸，“你這個主意好，看那娘們怎麼辦！”
一眾老爺們全都樂起來了。
陳師傅也壯起膽子道：“那我試試？”
“你放心去試！”吳遠又補充道：“不過你可得裝的像點，別被人家看出來。”
閒聊的功夫，一根煙也抽完了。
眾人又開始跟往常一樣排排蹲，捧著盒飯，蹲在路邊大朵快頤。
直到一個女孩，滿臉倦容卻難掩興奮之色地出現，“哈哈，老舅，我終於找到你啦！”
這聲音嚇得吳遠差點沒把手裡的盒飯扔出去。
“不是，藺苗苗，你咋這麼快就到了？”放下盒飯，吳遠定睛一看，這人除了自己的大外甥女，還能有誰？
坐了大半天的車，頭髮也亂了，衣服也斜了。
哪像個大姑娘的樣？
跟著吳遠一起站起來的，還有不遠處的趙寶俊。
喜出望外的勁兒，一口肉還含在嘴裡，都沒咽下去。
藺苗苗一臉正色地耍貧道：“一接到舅舅您的電話，知道您對我們樣品不滿意，我是茶飯不思，恨不得長對翅膀，直接飛過來……”
“說人話！”
“人家就是想早點過來玩玩，見見世面嘛！”
“你咋找過來的？”
“你們這麼多人排排蹲著吃飯，我打大老遠就看到了，能有多難？”
“吃飯了沒？”
“嘻嘻，沒呢。”
吳遠回頭衝裡頭：“冰冰，跟苗苗拿份飯。”
藺苗苗一聽這稱呼，立馬衝進公司看了，看著范冰冰，大眼瞪小眼的。
什麼話都沒說，卻有不少的火花閃現。
吃完晚飯。
有仨個工班小組要回房子里加會班，喬五爺帶著大部分人就先回宿舍了。
吳遠回頭問藺苗苗：“你是跟冰冰她們回宿舍先休息，還是？”
旁邊趙寶俊明顯也巴不得藺苗苗先回宿舍，這樣倆人還有功夫膩歪一會。
結果藺苗苗不假思索地道：“我當然要跟你和舅媽一起住了！聽說你買了房子，不會沒留我的房間吧？”
吳遠給二徒弟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回頭對藺苗苗道：“把行李扔這兒，跟我先去你舅媽擺攤的地方看看。然後再一起回去。”
“好呀，好呀！”隨即藺苗苗對著苦哈哈的趙寶俊一揮手：“你先回去吧，今天我得去幫舅媽擺攤。”
趙寶俊一想，自己那西式風格設計圖紙，還有一大堆要改和完善的地方，也就只能匆匆先回了。
這邊吳遠倆人，一到了華師大的棗陽路夜市。
藺苗苗突然就挪不動步了。
頭一回見到這麼多同齡女孩，養尊處優的，能來到上海這樣的大城市，讀書上大學。
那心裡打小的自卑感，瞬間爆棚。
只覺得別人笑容如此陽光，氣質如此儒雅，個個都是高材生。
不像她自己，年紀輕輕就出來踩縫紉機了，手指頭上更是磨出了老繭。
吳遠注意到了藺苗苗的異樣。
但他不僅沒安慰，反而嘲笑道：“你也有害怕的時候？”
藺苗苗聞言，立刻抬頭挺胸，大步流星地邁開步道：“誰害怕了？”
馬明琪又在幫著楊落雁。
藺苗苗一到，大家都挺熟的，很快打成了一片。
沒過多大一會兒，藺苗苗那手就比劃到華師大女生的身上了。
“你這褲腰寬了，提臀效果大打折扣……”
“你這褲腿窄了，顯得腿肚子特別粗……”
沒多一會，整條夜市上的女生，都知道今天健美褲攤位上來了位服裝老師。
以至於其他兩個賣健美褲的攤位上，客流量瞬間少了一半。
瞅著大外甥女一會摸摸這個女生的腿，一會量量那個女生的腰，別說是旁人了，連吳遠都羨慕不已。
如此一晚上下來，竟然比前幾日多賣出二三十條去。
當然首日200條被一搶而空的盛況，是不太可能重演了。
即便如此，藺苗苗依舊興奮得跟發現新大陸似的：“舅媽，這褲子在這兒也太好賣了吧？”
“是啊，咱北崗做的那些都跟不上賣，還得從大市場進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