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1年月18rì,大年初一。

rì本。

在明治維新以前,rì本和中國一樣使用夏曆修改而來的yīn陽曆計年,也過大年三十的除夕、大年初一的chūn節。守夜、敲鐘、壓歲錢,風俗和中國並無二致。明治維新以後,中華的一切傳統都被視為糟粕而拋棄。187年rì本採用現在通行的格里曆,定公曆1月1rì為新年,最先rì本人和中國現在一樣,過元旦和chūn節兩個新年。隨著福澤諭吉1885年發表“脫亞入歐”論,過chūn節的習俗漸漸在rì本的大多數地方消失。 . .

在前兩年,chūn節都和平常的rì子沒什麼區別。只因為今年的這一天是星期天,rì本的街頭才比往常稍稍熱鬧些。在神戶下山的一戶人家住宅門上,此時居然還貼了一戶萬年紅的對聯,上面寫道:

忽相思,更添了幾聲啼鴃;

屢回顧,最可惜一片江山。

這副集宋詞的對聯和門上“留chūn別墅”的匾額大為切合,足見撰聯者的良苦用心。

過了七八鍾,開始陸陸續續有訪客登門。儘管來客有中國人也有rì本人,但見面一例是鞠躬作揖,看得出都是特地來拜年的,而出面迎接大家的赫然是名動中外的梁啟超。訪客無一例外被迎進客廳,坐在榻榻米上喝著熱茶,些恭喜祝福的好話。期間不斷有訪客起身告辭,也不斷有新的訪客加入其中。等到近午時分,屋裡只剩下幾位親密好友。終於可以些知心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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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梁啟超師弟,麥孟華率先問道:“任公,再過幾天就是你四十初度。孔夫子雲:‘四十不惑。’不知仁兄惑是不惑?”

梁啟超出生於187年月rì。按照中國虛歲演算法以及“過九不過十”的習俗,確實過幾天就是四十歲了。

梁啟超聞言一聲浩嘆:“是啊,轉眼愚兄已到四十不惑之齡!回首四十年間,但見社稷傾覆、國君遜位、民生凋敝,平生志業一事無成,年華如流水去而不回,一念及此。便覺五內如焚。如今流落海外,馬齒徒增,實在是愧對父母教誨、恩師訓育、君上恩澤啊!”

麥孟華道:“雖然社稷傾覆。然社稷猶在;雖然國君遜位,然國君尚存;雖然民生凋敝,然民生可救。所以我等萬不可心灰意冷,當以餘生奮力報效國家。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於將傾,使君上復位、國統重光,方是不負父母教誨、恩師訓育、君上恩澤。仁兄現在正是年富力強之時,而且是海內聲望所在,更應當快馬加鞭,讓老師南海先生稍稍息肩!”

梁啟超搖了搖頭:“孺博,要是一年前你和我這句話,愚兄還會不負師教勉力而為。現在國家形勢如此。即便想實現虛君共和政體尚不可得,又怎麼可能回到之前的君主**呢?”

麥孟華一愣:“那任公打算將來怎麼辦?”

梁啟超道:“從前種種。譬如昨rì死;以後種種,譬如今rì生。愚兄現在rìrì徜徉在松濤柏林中,獨思天地悠悠,領悟萬物哲思,覺得頗為輕鬆愜意,將來以此終老也未可知。”

麥孟華笑了:去年年底他還在撰寫《財政原論》、《新中國建設問題》,現在又打算寫作《中國立國大方針商榷書》、《財政問題商榷書》。這種一心想著救亡拯急、積極為統治者獻言獻策之人,怎麼可能甘心嘯傲山林息影林下?

徐佛蘇問道:“任公,您去年九、十月間發表《新中國建設問題》一文,不是還秉持虛君共和的政體麼?”

梁啟超道:“不錯!當時在下認真分析了各種西方先進政體,並相互比較,認為中國最適合英倫式的虛君共和政體。因為在**成風、奴ìng十足的中國社會實行美式mín zhǔ共和,必然會導致軍閥混戰不止、百姓流離失所的慘況,中國將長期不能重歸平靜。而中國四周列強環伺,如果沒有一個頑強統一的zhōng yāngzhèng fǔ以引導國家走向富強,很有可能成為它們的俎上魚肉。其實這番言論早在八、九年前,孫百熙就和在下過,而時至今rì在下才逐漸明白,足見梁某駑鈍!

“君權其實如一尊金光燦燦的器皿,越是置於高臺之上,越能增加其神秘感,最後足以讓臣民匍匐跪拜,崇敬萬分。故而rì本皇室宣揚‘萬世一系’,西方君主曾稱‘君權神授’,我國則‘真龍天子’。既然現在皇帝已經宣佈退位,共和政體開始肇端,君權便如器皿跌落塵埃摔得粉碎,世人都看清楚了它的本來面目。即便現在把它黏合好再捧上神座,誰還有崇敬之心?所以如今別君主立憲,便是虛君共和也是難以施行了。”

徐佛蘇道:“難道任公打算就此寄情山水、歸隱田園?”

梁啟超憤懣地道:“在下除了寄情山水、歸隱田園,還能幹些什麼?辦報?沒錢!組黨?沒人!從政?沒權!除了天天躲在院子裡看看書、寫寫字,還能幹啥?”

梁啟超表面是在自己,其實是在麥孟華面前隱晦地表達出對老師康有為的不滿。

康有為的“維新變法”主張,只在甲午戰爭(1894)到戊戌變法(1898)年之間火過幾年。自從庚子國變(1900)之後,這個主張就越來越遠離時代,最終陷入窮途末路。然而康有為卻始終抱著保皇主張不放,而且也不許他的學生棄暗投明,稍有忤逆便遭當頭棒喝,動輒扣以“欺師滅祖”“大逆不道”的大帽子嚴加斥責。所以大部分學生礙於師道尊嚴,不能越雷池半步,只能跟著他一條道走到黑。

而且康有為野心很大。他的目標就是繼孔子創設儒家學派之後,將儒家學派改造為儒教並成為儒教教主。與孔子並立並超過孔子,便成了康有為一個令其無法割捨的夢想。於是。他給自己起了個名號為“長(zhang)素”,即長於素王(素王即孔子),弟子則稱呼他為教主、南海聖人等。由此可見康南海的雄心壯志。不僅如此,他還給自己五個得意弟子分別取了號:

陳千秋號“超回”,即超過顏回。話陳千秋和顏回有兩頗為類似:第一,顏回是孔門七十二賢之首,而陳千秋則是康有為十大弟子中的大弟子。曾任萬木草堂學長;第二,顏回早死,陳千秋也是。可見康有為在取號上還是花了心思的。

梁啟超號“軼賜”。即超過子貢。端木賜,字子貢,是孔子最親近的得意門生,曾稱其為“瑚璉之器”。從這個號上可以看出康有為對梁啟超有多滿意。所以康有為對梁啟超也非常留意。不允許他稍有越軌。在這種頑固“保皇”標籤影響下,梁啟超1910年前往臺灣募款,居然顆粒無收!

麥孟華號“駕孟”,即凌駕於孟子之上。麥孟華不僅是康有為忠實弟子,還是他的女婿。此次梁啟超在他面前表達不滿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康有為和麥孟華有翁婿之親。麥孟華青少年時與梁啟超齊名,在萬木草堂弟子中有“梁麥”之稱。

曹泰號“越伋”,即超越子思之上。孔伋。字子思,孔子之孫。被後世尊為“述聖”。曹泰與陳千秋齊名,不過也死得極早。

韓文舉號“乘參”,即追逐曾參之意,唐德剛則戲謔為“把曾參當馬騎”。曾參為孔子得意弟子,得到孔子真傳,後世認為《大學》、《孝經》都是他的著述。韓文舉也是萬木草堂學長。

不僅孔子被康有為立志超過,而且孔門四聖(亞聖孟柯、復聖顏回、述聖子思子、宗聖曾參)和得意弟子都要被康門弟子蹂躪,足見康有為的狂傲無邊。對此,章太炎用兩字準確評判了康有為:妄人。

徐佛蘇道:“現在海外華僑對於保皇一確實不感興趣,募集捐款較為困難,無錢辦報倒可以理解。不過弟記得前不久湯濟武(湯化龍)、林宗孟(林長民,即民國著名美女林徽因的父親)、孫伯蘭(孫洪伊)、張士林(即著名哲學家張君勱)等人在上海發起成立共和建設討論會,曾請你入會。會中負責人也時常與你書信往來,討論民國建設各種問題,隱然有以任公為該會黨魁之意。怎麼你還組黨無人呢?”

梁啟超冷哼一聲:“他們之所以邀請在下入會,無非出於兩個目的,一是以在下為幌子,招攬他人入會;二是以在下為幕僚,隔三差五幫忙出個主意。什麼隱然黨魁、jīng神領袖?都不過**藥罷了!”

徐佛蘇又問道:“那從政呢?去年袁項城出山,就曾邀你歸國任職,你堅辭不就;如今梁燕孫(梁士詒)又數數請你出山,你又婉拒。明明是你不想從政,為何推沒權?”

梁啟超氣咻咻地道:“我要是回國任職,公路能給我什麼職位?”

公路,三國袁術的字,這裡是指袁世凱。這種文字把戲在清末民初的電文、rì記、報章中經常採用,熟悉歷史典故的人在看到這些名號的時候會自動翻譯成真實人名,不熟悉的則如墜五裡雲霧,完全不知所云。其實它只是一個很簡單的典故聯想遊戲,套路大致可以分為五種:

第一種是用古代同姓人物的名、字、號、籍貫來借指現代人,這種情況最多,常見的有過庭(唐代書法家孫過庭;借指孫中山)、叔度(東漢名士黃憲,字叔度;借指黃興)、龜山(北宋學者楊時,號龜山;借指楊度)、江陵(明代首輔張居正,湖廣江陵人;借指張謇);

第二種是用同名人物的名、字、號、籍貫來借指現代人,比如巨源(竹林七賢山濤,字巨源;借指載濤);

第三種是用姓名的筆畫部首來指代某人,比如山公(岑chūn煊)、土頭(袁世凱);

第四種是典故中某人來指代現代人,這種也很多,也很晦澀難解,比如周公(周公攝政輔成王;借指攝政王載灃)、冢骨(《三國志》:“袁公路豈憂國忘家者邪?冢中枯骨,何足介意?”借指袁世凱)、城北(《戰國策》:“城北徐公,齊國之美麗者也”;借指徐世昌);

第五種是現代人姓、名、字、號、籍貫反過來,看上去幾乎不知所云,比如北江(實際是指康有為,廣東南海人;南對北,江對海);

徐佛蘇道:“去年袁項城便允以法部副大臣,如果先生今年早些回國,想來內閣司法總長一職是不會花落他家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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