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剛剛在集市的茶攤,聽兩個行商說起這事。”

陸淵隨口應付兩句。

他能說自己是在南海郡梅縣,聽到黑風盜的訊息嗎?

當然不能,那不就暴露了嗎。

所以眼下,自然只能隨口胡扯。

好在,周大夫也沒太在意這些,只是感慨哀嘆:“我等小民,現在日子本就難過。如今又跑來匪寇,到處肆虐,窮困的日子又雪上加霜,民生多艱啊。”

陸淵瞅了他一眼,揭穿道:“你是醫師,現在鬧了盜匪,官府和本地幫派少不了去圍剿。到時肯定有打鬥,一打鬥就會有人受傷。

到時候那些傷員,可不就得來找你治病嗎?

而且我聽說這夥黑風盜,都是馬匪,成員上百。

想圍剿他們,可沒那麼容易。

說不定這場圍剿就要拖個幾月。

所以像我這種底層小民,可能會因為這場匪患,生計艱難。但你這位救死扶傷的大夫,絕對會生意不斷,賺個盆滿缽滿。”

周澤聞言,頓時怒目:“我是大夫,行醫是為了救死扶傷,救濟生命。若是可以的話,我寧肯不要收這些病人,不賺這個錢。只求換得天下太平,地方安樂。”

作為一個有善心、有抱負的大夫,周澤覺得自己被人小瞧了。

他是那種為了賺錢,而不顧別人死活的人嗎?

當然不是。

不然先前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對陸淵進行勸說了。

雖然最後證明,勸說也沒用,甚至是錯誤的。但這也不能否認周澤的一片好心。

“好好好。”

陸淵連忙投降說道:“別生氣,別生氣,是我誤會你了,我不該這麼說。”

見自己供貨商生氣,他連忙止住話題。往後還指望著周大夫繼續提供藥材呢,可不能把對方氣壞了。

周澤輕哼一聲:“我看比起我,你倒是對這場匪亂更開心。怎麼學了兩手武藝,就想去學人家行俠仗義,斬殺盜匪了?”

“可別。”陸淵擺了擺手:“我才練出點名堂,靠著這本事,改善了些生活,好日子還沒過夠呢。

江湖上的打打殺殺,還是讓那些江湖人去吧。

我不是江湖人,只是個普普通通的獵戶,只想安安靜靜的賺錢、練武,然後積攢一筆加一筆,好好享受生活。”

開玩笑。

廬陵府鬧匪患,又沒影響他的任何利益。

商道阻斷了又怎麼樣?

自己不做生意,沒什麼貨物可運,根本沒半點損失。

管他黑風道是不是在殺人放火,只要沒殺到自己頭上,吃飽了撐的,才會去想跟他們這些亡命徒拼命。

陸淵可不是什麼大聖母,心中也沒多少俠義之心,也從未想過去拯救天下蒼生。

他所想的,只是練好武功自保,然後開開心心的活完自己的無盡歲月。

周澤讚許的看了陸淵一眼:“你這想法,雖然沒志氣了點,但的確是個長壽法子。”

周大夫見慣了那些義薄雲天、有事必上的少俠,但那種人除了極少數有運氣、有天資、有後臺的外,絕大多數都在江湖中沒錯闖蕩兩天,就丟了性命。

江湖裡真正能活得久的,出了少數怪物外,還是那些能苟會苟的。

“志氣有什麼用?能當飯吃嗎?”陸淵撇撇嘴。

作為一個長生者,要的不該是志氣,而是目標,是理想。

其他人用來激勵自己,奮力拼搏的心氣,對他而言毫無用處。

因為一切的成就,隨著時間的流逝,都會慢慢積累起來。

最簡單的。

別人激勵自己,一年內練出絕世劍法。

但對陸淵來說,他哪怕一年練一招,熬個幾百上千年,也能練成絕世劍法,還能練得更好。

所以志向心氣什麼的,對他毫無意義。

“哦,對了。”

陸淵忽然想起一事,連忙從懷中抽出三枚大銀錠,都是十兩重,放到了桌上:“這次給我準備六個月的藥。既然外面鬧匪了,安全起見,這次我就多買點藥材,省得月月來。”

他卻是想起了黑風盜的行事作風。

這夥盜匪行事酷辣,殺人如麻。先前在梅縣的時候,就屠了十幾個大戶。如今到了廬陵府,又不知滅了多少鄉下土豪。

這等手段行徑,哪怕是陸淵,聽到也忍不住眼皮狂跳。

眼下雖然大餘縣這邊,還沒有傳出黑風道出沒的訊息。

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決定,要減少外出。準備待在家中,避避風頭。

“不過楊梅鎮那裡,守禦力量也就十幾個民團,連我都打不過。如果黑風盜真來了,也不安全。

其實最好的話,還是躲回山裡面的洞府。山海茫茫,往林子裡面一鑽,誰都找不到我。

算了。

情況還不到那一步,還是先等等,觀望觀望風向再說。

問題真不對,到時再跑也不遲。”

陸淵心裡暗想。

在他想的功夫,這時周澤也準備好了練功的藥材。半年份的藥材,再算上七步香的配藥,數量極多。

見陸淵這次沒有帶自己的揹簍來,周澤便乾脆在自家裡給他找了個,用來裝藥。

不過並不是白送,要花五十文錢買。

對此,已經是土豪的陸淵,自然是爽快的給了。

就這樣,揹著個大揹簍,他離開了醫館。

……

想買的藥,都到手了。

陸淵在聽過了黑風盜的訊息後,也不想在城裡多待,打算快點回去。

走在街道上,忽然看到前面路口處,聚起了一大群人。

好奇的走了過去。

還沒貼近人群,就聽到淒厲的哭聲和痛呼。

等到前來,陸淵便就看到,在人群中心,幾個壯漢正在毆打一個老頭,正是疤爺那夥人。

“別打了,求求你們,別打我父親了。”

在旁邊,一個粗衣少年,被兩個黑狼幫的壯漢架著,拼命的哭訴:“我們知道錯了,我們真的不是不想交錢,實在是手頭沒現銀了。

等我們把皮子賣了,有錢了,立刻就交,交兩倍的。

求求你們了,別再打我父親了。”

然而任他怎麼哭訴哀求,黑狼幫的人都沒有停手,反而看到他這模樣,一個個露出暴虐的笑容,打得更加起勁了。

在他們的毆打下,老陳在地上連連翻滾,痛呼不斷,地面上甚至能看到許多濺出來的鮮血。

而這個老獵戶掙扎的幅度,也慢慢變小。

但這一切,根本沒人在乎。

外面圍觀的百姓,有些看得還興奮了起來,在暗暗叫好,彷佛看了一場大戲。

一些有善心的,也只是面露不忍,但不敢站出來說半句話。甚至在一些黑狼幫的人看過來時,一個個嚇的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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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對於這一幕,這些黑狼幫的幫眾,笑得更開心了。

就是要這樣。

就是要看著這些賤民,苦苦哀求自己,然後絕望的模樣。

這些黑狼幫的人,今天受足了氣,此時正要找回來。

旁邊那疤爺,雖然沒有說話,但眼神中那股興奮,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

人群中,看著這一幕,陸淵眉頭皺了皺:“老陳小陳?”

他認識眼前捱打的兩父子,和自己一樣,都是大嶼山裡面的獵戶。

不過兩邊平日裡也沒多少交集,只能算個臉熟,談不上交情。

‘這些瘋狗,咬不到我,轉而去咬其他人了嗎?’

陸淵心中這樣想,最後看了一眼,這場黑狼幫維持“規則”的現場,轉身離去。

他沒有想出手相助的念頭。

儘管老陳父子有可能是受他連累。

但還是那句話,兩邊不熟。

而且,今日陸淵雖然當著面逼退了疤爺等人,但這靠的並不完全是實力,更大的因素還是“規則”。

他是靠江湖上的規矩,逼退疤爺他們的。

現在,疤爺他們在打老陳,同樣也是依照規矩。

正因如此,在實力還不足以打破一切規矩前,陸淵是絕不可能主動去違逆規矩的。

因為那代表著危險。

而作為一個長生者,最怕危險。

至於老陳父子?

陸淵最多只能心中默哀兩聲,然後就拋之腦後了。

死了兩個陌生人,能默哀兩句,就已經夠好了,你還想咋樣?

好吧,他確實是個冷血的性子。

不過也正是因此,或許才能活得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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