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漸入冬,年節將至。

隨著天氣愈發寒冷,江南的大地上也漸漸鋪上了一層冰雪。

厚厚的積雪凍結了萬物,也將楚國各地忙碌了一年的百姓,從繁忙中解放出來,得享了片刻安寧。

不過下面的百姓空閒了下來,但朝廷官府裡的官吏們,反倒變得忙碌起來。

一年終末,按照慣例,年底時候,朝廷便要對今年所有政務進行一次總結,統計一年收支,各項成果得失,再根據官員政績,對其進行考評獎懲……

凡此種種,簡直不勝枚舉。

以上還只是中樞朝廷方面的,同時在地方郡級、府級以上官府,還需派出上計官吏,前來京師向大王朝貢,同時彙報地方工作成果。

如此到了年末,大批地方官府的上計官吏,就蜂擁進了巴陵城。讓朝廷更忙碌的同時,也讓巴陵增添了幾分繁華。

在這背景之下,哪怕陸淵已經成了放手政務,垂拱而至的君主,也不能完全不管,不得不跟著忙了起來。

好在他的主要工作,也不是去做那些統計考評的事情,而只是抽出空來,翻看一下奏摺,聽一聽崔長青等大臣的彙報,同時對一些國政大事進行統籌指引。

在大量瑣碎事情被崔長青等人處理過後,他的工作倒也不算太繁忙。

每天只需抽出一兩個時辰來,也就足夠了。

不過隨著年末的各項統計考評漸漸處理完畢,對於來年的工作事項,以及未來長期的戰略規劃,這些重要之事,陸淵就必須親自掌管把舵,不可能完全放手於下了。

因此等到冬至大朝,接受了地方官府及朝廷百官朝見之後,陸淵便召集了崔長青等大臣,商討起了明年、以及之後數年的戰略規劃。

太極殿,側室內。

崔長青與幾個六部主官齊聚一堂,旁邊陸淵坐著,正對著幾個大臣吩咐道。

“自神武四年,孤征討西南夷,設定黔中郡以來,至今已有兩年。

當初黔中郡設立的時候,孤就定下了移民實邊,開發西南的策略。

然兩年以來,哪怕不斷遷徙流民,再從國內招募無地少地之民,流放罪犯,置軍屯駐,種種手段政策齊施,至今也不過向黔中移民四十餘萬。

在黔中之地,夷人依舊佔據了大多數。

這不行。”

陸淵看著眾大臣,語氣嚴肅說道:“西南之地,我大楚有昆海、赤黎、劍川三藩屬國,此皆我楚國屏障,也是控制西南的爪牙。

而黔中郡,這是我大楚控制這三只伸出去的爪牙的工具。

想要懾服這些方國,並且繼續經營西南,黔中郡的實力就要繼續開發。

這裡需要更多人口,開墾出更多良田,出產更多的糧食,才能作為後勤基地,源源不斷的為經營西南提供助力。

明年,乃至後年、大後年,我大楚應該都不會再動兵,正是難得的修養之機。

因此朝廷這邊,我要你們在明後三年內,繼續向黔中郡遷徙最少十五萬人。

如此,黔中郡有著六十萬以上的楚人,才能勉強同化當地的夷人,並且將此郡初步開發出來,成為西南重地。

還有西川方面。

西川郡原西川、漢中二國七府,地域廣大,人煙稀少。有些府縣,一府竟不過數萬人,一線不過數千人,還不如我洞庭一縣一鄉之地人多。

戶口如此貴乏,如何能治理開發西川?

西川平原,肥沃之壤也,毫不遜色於洞庭、江漢平原,相當於天府之國之稱。

原先西川郡靠著這片平原,能養活三四百萬人。

可如今西川新拓七府,加起來也才六十萬了。哪怕算上我楚國原有三府,戶口也只有一百五十萬左右,僅有西川郡鼎盛時期的三分之一。

所以為了將西川平原開發出來,使這裡繼江漢、洞庭平原後,成為我大楚又一個錢糧產地,就必須向西川移民,尤其是像位於西川平原上的府縣移民。

西川郡的渝中、臨江、巫山三府,人煙擁擠,這些年已有大量少地無地之民,生計艱難。

襄陽、洞庭二郡,亦不少此類之民。

朝廷這邊配合地方官府做好統計,從這三府二郡之內,最少徵發招募五十萬民眾,將其遷移到西川郡的新拓七府,用以開發西川。

此項移民,同樣以三年時間為限,限期完成。

如此,向西川、黔中二郡移民,這就是未來三年,我大楚的第一項重要國策。

諸位明白了嗎?”

視線掃過崔長青幾人,陸淵問道。

或者連連點頭,隨聲附和:“臣明白。”

移民的事情,朝廷這邊一直在做,這早早的就是國策了。

現在陸淵將其提出來,不過是重申一遍,在朝廷方面,將其正式定為國策而已。

崔長青等人明白其中重要,自不會有什麼意義。

“嗯。”

見眾臣都點頭同意,陸淵點了點頭,沒在這方面多說什麼,而是繼續說道:“如今楚國地方郡府縣兵,和中央禁軍,以及水師三部,都在連連擴軍。截止如今,全國兵馬總數已有三十八萬兩千人。

這諸多兵馬,一年單是軍費開支,就需兩千七百餘萬兩銀子。

若是遇到戰事,更是能直逼三千萬兩銀子。

同時地方官府、中樞朝廷的各項基本開支,一年也需約五百萬兩銀子。

還有正在進行的移民工程,每年也需一百萬到兩百萬兩銀子。

而朝廷如今財政收入,算上南海國每年三百萬兩銀子的貢賦,一年也不過兩千萬三百兩銀子。

如此一算,每年下來,便有一千萬兩銀子左右的赤字。

雖然孤征討西南,從諸多夷人手中。繳獲了五千餘萬兩銀子的錢財。前段時間,黃玄真人收掠劍川,也得了兩千餘萬兩銀子的浮財。

擋著七千萬兩銀子,最多也只能撐個七年。

七年之後,等這些積財用光,朝廷就要面臨無錢可用的窘境。

所以如何在這七年之內,儘可能的開源節流,使收支得到平衡,便是如今首要之務。

你們有沒有什麼辦法,現在都說一說吧。”

說到這裡,陸淵也有些頭痛。

自從他起兵以來,錢糧問題,就一直是困擾自己的最大難關。

甚至在早期時候,為了能獲得軍費,還不惜坑騙了丹鼎道,為自己結下了一個大敵。

而後隨著長沙國向楚國過渡,好不容易在近兩年勉強達到了收支平衡,財政總算不用那麼入不敷出了。

但如今隨著西川、黔中兩郡的開拓,以及楚國如今大規模的擴軍,原本剛剛達到平衡線的財政收入,又瞬間被打破,繼續朝著每年赤字發展。

並且赤字規模,似乎有著越來越大的趨勢。

對此情況,陸淵自然憂心忡忡。

因此,在今天這場關於今後三年的戰略規劃會議上,便把此事拿出來,作為重點議題。

為的就是希望集思廣益,藉助眾人的智慧,一起想辦法解決這個難關。

“稟大王,關於此事,我等三省六部主官,早就有所商議,已經為此制定了數項解決之法了。”

面對陸淵的憂慮,聽到詢問之後,崔長青作為左相,自然當仁不讓的站了出來,向陸淵行了一禮,然後說道:“解決財政赤字,無非開源節流兩法罷了。

節流方面,如今軍隊方面,不斷增兵,打造軍械,修建戰船,此關乎國防根本,根本省不得。

朝廷官府方面,為了穩定新拓之地,也在不斷選拔新官員,用於治理地方,此處也省不得。

倒是移民之事,如今每年向黔中、西川二郡移民,每年耗費錢糧近兩百萬兩銀子,所費頗多。

但也同樣如此,如大王先前所言,在三年內,向西川、黔中二郡,遷徙民眾共計六十五萬人。

等這些人遷徙完畢,那麼每年兩百萬兩銀子的開支,自然可以節省下來。

這便減去了兩百萬兩銀子的赤字。

此是節流方面。

剩下便是開源。

按大王制定的第一項國策,先後向西川、黔中二郡遷徙民眾,等這數十萬民眾抵達兩郡之後,此二郡自然也能開發出來。

屆時兩郡三百萬民眾,治理個幾年,就可提供每年一千萬兩銀子的稅收。

只是此項,就足以抹平赤字。”

崔長青說到此處,顯然頗為自信。

當初楚國只有三郡一十七府,五百七十萬民眾的時候,一年稅入便可達到兩千萬。

如今楚國變成了四郡三十四府,八百餘萬民眾,地盤翻了一倍,人口增長了將近二分之一。

這麼大的盤子,只要全都開發出來,將年入稅收提高一千萬兩銀子,簡直綽綽有餘。

甚至只要西川、黔中二郡開發的好的話,每年增加的稅收都不止一千萬兩銀子,往上再提個二三百萬兩銀子,這都不是問題。

以楚國如今開國之初,所鍛鍊出來的精幹官僚隊伍,還有朝中群臣的賢能,君主的英明。

崔長青有這個自信,在五六年內,就將這兩郡,開發到他所說的這種程度。

陸淵聽了他的話,也不由動容:“若真能如此,那時候我大楚向外用兵,便不缺錢糧了。”

崔長青笑了笑,然後繼續道:“還不僅如此。開源之法,除了發展治理黔中、西川二郡之外,還有其它數種。

黔中郡多山,山中多礦藏。

臣翻閱典籍,揚州歷朝史書中,都有提及西南諸夷,盛產金、銀、銅等礦的記載。

大王設定黔中郡後,臣也派出過官員工匠,前往黔中郡勘驗尋找。

一番探查,果然大有所獲。

光是黔中郡內,原先夷人諸國所開之礦,便有金礦一、銀礦三、銅礦七,每年生產的金銀銅,合起來價值不下二百萬兩銀子。

且夷人開礦技術落後,這十一座金銀銅礦,若是用上我大楚更先進的開礦技術,產量最少還能翻上一倍,達到年產四百萬兩銀子。

除此之外,黔中郡內,應該還有其它尚未探明的礦產,仔細搜尋一二,應該還能有不少收穫。

而只要發現一座,那麼足可為我大楚,每年增添數十萬兩銀子的收入。

以臣預計,只要對現有礦場進行技術革新,同時開發出新的礦脈,那麼大楚今後,在那些礦脈枯竭之前,每年至少能增添五百萬兩銀子的收入。

如果後續發現的礦產變多,那這份年收還將更高,即便達到一千萬兩銀子,也並非不可能。

唯一所慮的,便是開礦需要大量人手,而且死傷不少,原先夷人每年開礦,一年因此而死的人便不下千數。

我大楚哪怕技術革新,但死傷也不會小,一年數百、甚至上千的死傷,是避免不了的。

這樣的話,對於本就人口稀缺的黔中郡來說,便成了一個難題。”

說到這裡,崔長青也皺起了眉頭。

黔中郡本就人少,如今哪怕經過不斷移民,甚至算上剛剛開拓的會川、建昌二府的夷人,加起來也才剛剛百萬出頭的人口。

這麼點人,光是開發黔中郡,楚國都嫌不夠。

要是再去開礦,不僅要佔去最少數萬的礦工,使開發地方的人力減少。

而且每年都要死個一千人,這損失絕對不能算少了。

以大楚的國力,也難免為此感到肉痛。

不過陸淵在聽了崔長青這個顧慮之後,卻是笑了起來,擺了擺手道:“礦工的事情,你們不用憂慮,孤自有辦法。

今年開春時,孤渡瀘水而戰,攻佔會川夷國。

單是此戰,便擊破了五萬夷軍,俘獲了三萬多戰俘。

此後陸續平定會川,壓服大長和國,亦俘獲了一萬餘人。

這前後加起來,就有五萬戰俘。

而黃玄真人督軍攻打劍川,除了擄掠了三十夷人婦孺回國外,同樣還俘獲了近七萬夷人戰俘。

如此前後相加,黔中那邊,夷人俘虜便不下十二萬。

這些可都是男丁,俱是上佳的勞動力。

原先沒有用處,孤便讓他們在黔中各地修路,幾月下來,也算頗有成就,貫通了各府之間的主幹道。

既然黔中郡有開礦需求,那孤可調撥五萬出來,把這些人直接送進礦山即可。

剩下的便留著繼續修路。

如今黔中郡各府之間,主道雖通,但地方各縣各鎮,道路依舊殘破不堪,急需休整。

等他們修完路,隨時也可拉去礦山。

還有西川郡那邊,也有六萬多的俘虜,同樣也在修路、修城。

這些也是可用人力。

有這些人在,別說礦山每年死一千人了,就是死一萬人,也不在話下。”

先前西南、西川二戰,陸淵都取得了大勝,前後俘獲的夷人士兵,加起來超過十八萬。

以他在黔中地區實施的政策,本就是打算給當地夷人減丁,自然不可能將這些戰俘釋放回去。

而直接殺了,又太過浪費。

畢竟怎麼說也是一個成年,或者將近成年的男丁,對如今這種年代來說,可都是寶貴的勞動力。

因此思來想去之下,他便直接當做免費苦力,到處修建工程了。

其中修建道路,只是其中一項。

後面他打算用這些俘虜去修建水利,去修建城牆,去屯田種糧……

如今黔中、西川二郡,都是百廢待興。尤其是黔中郡,更是一片荒土。

想要將這二郡開發出來,所需耗費的人力,根本難以計數。

其中一些艱難處,更是得用人命去填。

既然都是要死人,那與其死能夠成為基本盤的楚人,還不如乾脆將這些戰俘廢物利用。

用他們的辛勞血水,來鑄就黔中、西川的繁榮昌盛。

崔長青既然要開礦,那正好將多餘的一部分戰俘調撥出來,用他們來為楚國開源,獲取更多的財政收入。

這也算有所價值了,不是浪費糧食。

“若能如此,那黔中礦事,便無憂了。”

崔長青聽到陸淵的話,不由大喜,心中算是松下一口氣。

而此項議題解決,他又說起了下一個開源之法。

“除了正常的稅賦、以及開礦之外,在藩國貢賦之上,我大楚也可獲得不少收益。

赤黎、昆海、劍川三國,都為我大楚藩國,為我臣子。

我楚國之內,地方郡、府、縣,都要收稅上繳朝廷。

南海外藩,都還沒臣服楚國,亦每年需繳納三百萬兩銀子、兩百萬石糧食的貢賦。

而西南三國,既已臣服,那自然要按例貢賦。

以臣之見,大王可設下定製,西南三國,按其現有府縣人口,以一府繳納十萬到三十萬不等的供銀,讓他們每年進獻,以資國用。

如此,西南三國十五府之地,每年單是貢賦,便能收取二三百萬兩銀子。以後等他們發展起來,甚至達到四五百萬兩銀子,也不在話下。

這也是一大收入。

以上開源節流之法,便是臣等集思廣益之後,所得方略。

依以上國策執行,三年之後,便可節流二百萬兩銀子開支,開源一千萬兩銀子收入以上,前後便可抹平賬目一千兩百萬兩銀子。

也就是說,到了神武九年,楚國年收,便能達到四百萬兩銀子的結餘。

而到了六年之後,也就是神武十二年,楚國開源,預計更是可達兩千萬兩銀子,達到年收一千二百萬兩銀子的結餘。

有此財收,別說如今三十八萬兩千的兵馬了。

即便再徵二十萬戰兵,大楚財政也能支撐。

而若真能擁兵六十萬,那我大楚軍力,便可真正媲美周、梁、寧等大國,成為真正的霸主之國。

屆時揮軍東向,沿江而下,攻滅寧國,一統揚州,也指日可待。”

崔長青面色帶著些紅暈,語氣極為興奮的說著。

雖然六年之後,他早已不在人世。

但只要一想到這等偉業,是在自己手中慢慢實現。心中抱負,也將隨之完成。

那股子激動,就遏制不住。

便連陸淵,在聽到六年之後,楚國竟能年結餘一千二百萬兩銀子後,也是心神震動。

因為這代表著,等楚國潛力完全開發出來後,一年年收便可達到四千二百萬兩銀子。

這等收入,已經完全不下於據擁江東五郡三十八府的寧國了。

因為根據皇城外司的探報,從金陵那些公卿透露出的口風來看,如今寧國一年收入,也不過五千二百餘兩銀子。

比起崔長青此時所描繪的,六年後楚國一年四千二百萬兩銀子,也就差了一千萬兩銀子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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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差距並不大。

如何不讓他感到振奮?

‘而且六年之後,孫兄必然先天,我的第二句黃巾力士分身,也能煉製出來。到時楚國就能多出兩尊先天戰力,再加上六十萬兵馬。

屆時或許真能如崔長青所言,直接揮師東向,攻略寧國,一統揚州。’

陸淵心中這般想著,隨後見崔長青,還有其他重臣那期望未來,與有榮焉的模樣,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崔卿說的不錯,有此國力,何愁寧國,不滅揚州不統!”

豪邁之言,頓時在室內迴盪。

旁邊眾臣受此感染,也紛紛道:“大王如此聖明,定可攻滅寧國,一統天下。臣等為大楚賀!為大王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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