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了會風花雪月,嚴望秋拉著陸淵,就開始談起了正事。

“孤王在南海之時,就屢屢聽聞,大王在江北之地,連破周人,克複數城,已收回天門府。此等神勇,令人驚嘆。”

嚴望秋先說了些吹捧的話,然後話鋒一轉,問道:“大王連戰連捷,想來對於天門府之戰事,應知之甚深。

你我兩國盟好,還請大王與我交個底,那邊情況到底如何?

如今帥兵北上,可能戰否?”

在南海國的時候,朝廷使者為了催促嚴望秋,可以說是幾天一個捷報,從來沒斷過。

但世上的事情,從來不只能看表面的。

雖然朝廷說是連戰連捷,可嚴望秋對於天門府的戰事,依舊是心存疑慮。

他可是還記得的,半年前自己離開洞庭郡的時候,江北的周人數十萬大軍,可是一副泰山壓頂,隨時就要渡河南下的架勢。

那時候,北虜何等聲威?

怎的這才過去幾月,周人就不行了?

這明顯就不合理。

所以嚴望秋心中思慮之下,自然難免感到憂慮。此次總算見到了陸淵,便想從自己這位盟友口中,好好得知一下事情真相。

陸淵聽嚴望秋這幫問,心裡沉吟一下,終是道:“如今帥兵北上,自然是能打的。只不過這打起來,並沒外人想的那麼輕鬆。”

嚴望秋皺眉:“此言何意?”

陸淵嘆了口氣道:“此次收復天門府,雖在外人看來,是朝廷連破周人,將其打得敗退。可實際上,事情並非如此。”

看著自己這盟友,他道出了實情:“此次北伐,我等聯軍雖戮力奮戰,勇於爭先。也確實打了好幾場勝仗,將周人逼退。

可這些勝戰,皆為慘勝。

江北之戰,大小七場,動兵十餘萬。連番下來,雖每場皆勝之,也斬俘了周人七萬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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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方損失,同樣也不下五萬。

而且經過審訊俘虜,此次周人損失之兵馬,皆為原來的越國降兵和羌人雜虜,周國精銳之兵,損失並不大。

因此雖然連戰連敗,但周人主力未損,依舊還有二十四萬之兵。

甚至此時他們已退往後方,縮短了後勤補給,又據守堅城,想要破之,絕無以往那般輕鬆了。

故此,這次北上,自是可以打的。但想要打出成果來,不死個十幾二十萬人,怕是見不到成效。”

就和陸淵藉著這次北伐,想要消耗國內的苗人降兵一樣,此次周人藉著越人北伐,同樣也打著消耗一波手下雜兵的想法。

所以連番大戰,聯軍這邊看著聲勢烜赫,但實際上,並未佔到多少便宜。

甚至就連周人此時退兵,也並不是畏懼聯軍。

畢竟此時周人還有二十三四萬兵馬,聯軍這邊則只剩下了二十萬左右。

對方兵馬還更多,怎麼可能怕了你。

嚴望秋聽到此言,也忍不住吸了口涼氣:“若如此,我十萬嶺南子弟,今次不知能有幾人得以返回了。”

旁邊陸淵搖頭道:“休說嶺南子弟。就說我洞庭兒郎,自北伐以來,也損兵將近兩萬。等到大戰得歇,也不知能有幾人得活,能否回來一半人馬。”

雖然這戰死的兩萬人中,大半都是苗人。

但以陸淵如今的生活,就算是苗人,這麼白白損耗了,也是令人心痛的。

這麼多人馬,用在其它地方不好嗎?

如今卻全都死在了江北。

嚴望秋聞言,也沒想到陸淵損失如此之大,最終只得嘆息:“戰事兇危,只望此次北伐,能早些結束。然後我等各國,罷兵休將,安養生息,從此太平喜樂。”

這位南海王年紀愈發大了,如今就越來越討厭這種打打殺殺,只想著安穩度過晚年。

能看著南海國平穩的過度傳承下去,已經成了對方的心中執念。

陸淵看著這英雄遲暮,老態盡顯的盟友,心中慨嘆一聲,卻是道:“希望能如此吧。”

話雖這般說,心中確實清楚。

對方所望,根本就不可能實現。

因為他不願,朝廷也不願,甚至周國、梁國,也不會見到天下太平的。

各國能夠太平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由一個強大國度,消滅其它各國,由此統一天下,整合四海。

如此,天下歸於一國,自然也就太平無戰了。

但這可能嗎?

或者說想要實現,又該經歷多少戰亂,死上多少人?

而在實現這個目標前,戰亂永不會停止。

兩人間的話題,便在這惆悵之中,落下帷幕。

……

三天後,隨著嚴望秋到來,蘇玄歌也終於領著兵馬,抵達了長沙城。

陸淵領著嚴望秋去迎接對方,又抽空看了看對方麾下的大軍,最後不由暗暗搖頭。

與南海國的大軍一樣,這些寧海國的北征兵馬,也都是些民夫湊數。

這兩國立國尚短,果然如同先前猜的一般,根本就拉不出什麼精銳兵馬,只能強拉些壯丁應付了事。

好在陸淵原先時候,便也沒指望兩國,能在這方面出什麼力。

他真正看重的,還是嚴望秋與蘇玄歌兩位先天宗師。

只要這兩位到了,再算上他與藍彩兒,那聯軍這邊,便能對周人形成頂端戰力的絕對優勢,多出四位先天宗師來。

四位先天宗師,這可不是小力量。

按照一位先天宗師,便可單人破萬軍來計算。四位先天宗師,聚在一起,便相當於四萬精銳兵馬,處在一個小範圍戰場上。

以上這些,還只是簡單的數值換算。

實際上,在真正的戰場上,在小範圍內,四位宗師所能發揮的效用,可是要遠勝過四萬大軍的。

就最簡單的一個例子。

一座堅城,城內頂多也就屯駐三五萬兵馬,這些兵馬分到某一段城牆,某一處城門,更是只有個幾百上千人。

而面對這幾百上千人,別說四位先天宗師一起動手了。就算只有一人,也能在十幾個呼吸內,解決這些守軍。

如此一來,只要以一位先天宗師打頭陣,便能迅速清理一段城牆區域內的守軍,攻陷一座城池。

四位一起動手,在沒有相同數量的頂尖戰力攔截的情況下,試問天下哪座城池,能守得住?

這便是屬於先天宗師的威懾力。

也正是因為有這種威懾力,所以哪怕原先南海派與九川劍派,其實並沒什麼精銳兵馬,但朝廷在面對兩派的威逼下,依舊做出了退讓與妥協。

因為朝廷知道,不答應這兩派,哪怕這些人只能拉起些烏合之眾。

但在先天宗師的配合下,他們是真的能夠攻城略地,所向披靡的。

而此時,隨著陸淵等人被朝廷收買招安,這股壓力,便就從朝廷那邊,轉移向周國了。

只是不知道,周國這次,到底夠不夠硬氣,能不能扛過去了?

……

弘道七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寧海國的軍隊在城外大營休整了一日,然後便與南海國軍隊合流,兩國大軍繼續進發,往江北而去。

十二月初三,兩國二十萬大軍抵達巴陵城。隨後休整兩日,便在越國水師的接應下,渡江北上。

初七,大軍抵達周國荊門府當陽戰場。

聞聽訊息,武安侯白夢陽親率軍中將校,出營門而接。

至此,陸淵總算是見到了這位威名赫赫的武安侯。

“見過長沙王、南海王、寧海王。”

雖然彼此都是先天宗師,甚至武安侯實力還要更強些,但君臣有別。

因此面對陸淵等人之時,但白夢陽依舊行了外臣之禮。

“武安侯。”

陸淵對於這位戰功赫赫的老前輩,也頗為尊敬,受了對方臣子之禮後,立刻就回了一禮。

倒是嚴望秋與蘇玄歌兩人,相較於他的表現,就差了許多。

面對白夢陽的行禮,竟是不敢承受,避了開來。後面又行了平輩之禮,簡直沒半點王者氣度。

比起陸淵來,他二人對於這位武安侯,顯然要畏懼忌憚的多。

旁邊陸淵見此,也不由詫異。

不明白自己這兩位盟友,為何要如此作態,平白丟了自己這邊氣勢。

察覺到盟友目光,蘇玄歌、嚴望秋二人心中,也是苦澀。

他二人倒也想對這位武安侯強硬,可心底裡,卻實在強硬不起來呀。

原因也很簡單,當初建安郡太平道之亂,自爆發以後,便就是這位武安侯親自領兵,一力給鎮壓下去的。

而九川劍派原先作為建安郡的地頭蛇,在當時,自然少不了與這位武安侯打交道。

這接觸之中,蘇玄歌自然就見識到了,這位被人畏稱戰神的武安侯,究竟是多麼的厲害。

那是時至今日,再憶往昔,依舊心有餘季呀。

同樣的道理。

先前的靜海國之亂,禍及嶺南,聲勢浩大。

最後同樣也是這位武安侯親自平定下來,甚至直接就攻滅了靜海國,將此地劃為朝廷之九真郡。

當初鬱林、南海二郡,被靜海國禍害的可不輕。

南海派作為當地的地頭蛇,門中便有不少弟子,喪命於這場動亂之中。

猶記得那時,因為氣不過門下弟子被殺,家鄉被禍害。

嚴望秋甚至都一改往日縮頭烏龜的形象,主動出手,尋到了那位南海國的先天宗師,與對方交手一戰。

不過這結果嘛……

看後來事態發展就清楚了。

嚴望秋並非對手,直接被打的狼狽遁逃,自此再不敢摻合這攤子事。

故而對於靜海國的強大,這位南海王可以說是相當瞭解了。

那是真正的甲兵犀利、武力強悍,不可當也。

可就是這樣一個強大的敵人,在武安侯領著十萬大軍抵達之後,原本寇亂兩郡,不可一世的靜海國。

在短短時間之內,就被驅逐出了南海郡。

然後數次大戰,皆被白夢陽擊敗,斬俘數萬。

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就被驅逐出了越國疆土。

此後白夢陽更是長驅直入,領兵殺入靜海國,又是年餘時間,便連敗這南蠻一霸,兵圍對方國都。

到了後面,甚至在萬軍之中,親自斬殺了靜海國的那位先天宗師。

這可是陣斬宗師啊!

尤其是斬殺的,還不是那種剛剛進入先天沒多久的新手,而是已經成名數十年、戰力強悍的老牌宗師。

別提這個訊息傳出來後,對於其他先天宗師心裡的震懾,究竟有多大?

尤其是對於嚴望秋這種,曾經敗給靜海國宗師的人了。

因為他很清楚。

眼前的武安侯當初能在萬軍之中,陣斬靜海國宗師,那麼如今自然也能在萬軍之中,取自己之首級。

這樣一位人物放在自己眼前,都不需多做,那就是極強的一個威懾。

此時,這兩位嶺南的新任王者,便被威懾到了。

對於兩人神情的變化,白夢陽身為宗師,自然是敏銳的察覺到了。

心中笑了笑後,也沒刻意針對這兩位昔日“故人”,而是熱情說道:“三位大王此次引兵而來,實乃解了我的燃眉之急。營中已備好酒宴,三位大王快快請進。”

說話間,白夢陽著重的看了眼陸淵,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這位近些年來連出風頭的長沙王,果然非同凡子。

其他方面,還未深入瞭解,他這位武安侯不好多說。但就是膽量氣度,相較於旁邊這兩位,倒是自如的多了。

最起碼面對自己這位戰神,沒有失態。

要知道,自從自己成名之後,天下之人,面對武安侯當面,有幾個敢說不怕的?

反正就白夢陽的印象裡,面對自己還能神色自若的,自己見過的人中,不超過兩手之數。

眼前的陸淵不管是年少輕狂也罷,或者強裝著的也罷,能表現出這份氣量來,就足以見其不凡了。

‘此子果然是朝廷大患,需得早除之。’白夢陽心中這般想著。

對於這位武安侯的想法,陸淵自是不清楚的,就算知曉了,多半也會一笑而過。

想除掉他,怕是白夢陽臨死前,都見不到這一幕。

而這位武安侯死了,朝廷實力進一步衰落,想要除掉自己,便愈發艱難,乃至於近乎不可能了。

正是如此,所以陸淵心中毫無顧忌,此時聽了白夢陽的邀請,便笑道:“武安侯威深著於世,本王早就心嚮往之。今日能得一會,幸甚!

我亦久習兵事,小有心得,日後戰陣之間,還望武安侯能不吝賜教。”

這言談之間,頗為大氣,竟然打算和武安侯討教兵事了。

這卻是陸淵見到自己盟友拉垮,打算強行撐起這個場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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