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球國世子進京面聖，錦衣衛自然需要有人沿途監視，否則一旦皇帝陛下心血來潮，問起琉球國使團的一些情況卻回答不上來，那錦衣衛的臉可就丟大了。
尤其是現在還有東廠和西廠，同行的增多也使得壓力越來越大，不賣些氣力只想著躺在功勞簿上混日子，那明顯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監視琉球國世子，這個任務算不上太壞，卻也算不上很好。
說任務不太壞的理由很簡單，因為這趟任務非常的安全。
全程都是在大明境內，又是沿運河北上，路過的也都是大明的繁華區域，理論上沒有任何的危險可言。
當然，如果把露宿荒山野嶺，有可能會被野獸襲擊也算成危險的話，那恐怕是這趟任務的唯一危險。
至於為何說這個任務算不上很好，理由卻有很多。
首先，這個任務沒有任何油水。琉球國世子是進京面聖，就算膽子再肥的人，也不敢堂而皇之地去勒索人家，如此一來自然是毫無收入可言；
其次，這個任務基本上撈不到任何功勞。琉球國國小民窮，向來恭順，不太可能弄出什麼事情。沒有事情發生，那監視琉球世子進京就成了雞肋，自然就毫無功勞可言。
再次，這個任務可算是一個苦差事。從福州到京城全程6000多里，琉球國世子一行人可以乘船，可以騎馬，一路上還有地方官府迎來送往。
可錦衣衛有什麼？什麼都沒有！6000多里的路程，除了碰見驛站能夠換成馬匹外，基本上全靠一雙腳底板，其辛苦可想而知。
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點，監視琉球國世子的行動必須隱藏在暗處，不能被人發現。
人家畢竟是來進京面聖的，是來祝賀新皇登基的，若是被人家察覺出錦衣衛派人暗中監視……這也有損天朝上國的氣度不是。
任務不大，要求也不算高，沒有絲毫的油水和功勞，唯一的優點就是安全，這樣的任務……基本上沒有人願意接。
既然沒有人主動接受，新鮮上任的千戶客光先客大人只好親自點兵，翻遍了手中的花名冊，最後選擇讓馮六來執行這個任務。
一來馮六沒什麼後臺，向來老實聽話；二來馮六確實有些本事，用起來也放心；三來馮六年紀、資歷在那擺著，又出身錦衣衛世家，對錦衣衛裡的這些事情門兒清，不會捅簍子。
於是，錦衣衛校尉馮六，穿上緊身服，背上繡春刀，懷中揣好腰牌，腰裡圍了十雙嶄新的布鞋，毅然決然地踏上了6000裡長征的路途。
錦衣衛監視目標，光傻乎乎地跟著可不行，還需要定期向上官進行彙報。
比如目標這些天都幹了些什麼，接觸到了哪些人，說過哪些話，這些都是需要向上級彙報的內容。
以往跟蹤琉球國使團，這些內容很好寫。6000多里的路程，總能找到一些話題應付上司的詢問。可是，這項慣例在尚海這裡，卻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先說一下負責將琉球國使團迎入京城的專員，此人的名字叫袁崇煥，外號是福州官場攪屎棍。
其名聲可不僅僅只是在福州府，在福建省、甚至是在整個大明的南方，都隱約流傳著他的事蹟。
有道是三人成虎，訊息傳到百里之外就已經面目全非。在資訊並不發達的大明，袁崇煥會被傳成什麼樣子，不問可知。
這樣的一個愣頭青，這樣的一個官場敗類，沒有哪個地方會願意搭理。
更何況袁崇煥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七品知縣，又沒有後臺，就算把你得罪了，你還能咬我不成。
於是，地方官府的主要官員根本就不願意露面，藉口公事繁忙，就將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給手下的一些疍吏，讓他們去和袁崇煥打交道。
一個是公事繁忙，兩個是公事繁忙，你丫的整個福州府，整個福建的所有官員個個都是公事繁忙？
心情本就不好的袁崇煥見到這個情況更添怒火，乾脆連船都不下，也只是安排手下那個名叫羅立的護衛進行交接，然後早睡早起，早早上路。
說完袁崇煥再說一下琉球國使團，使團很明顯是以尚海為首，團中能說得上話的人勉強只有三個：梁剛、段猛和黃杏。
這三個人一個是尚海的表弟，一個是尚海的護衛，一個是尚海的侍女，基本上都是以尚海馬首是瞻。
而尚海又是頭一次參加朝貢，以前也僅僅只是在書本上看到過一些，可以說對整個朝貢的流程毫不知情。
袁崇煥既然是一行的專員，那就聽袁崇煥安排好了。更何況在後世最多需要兩天的路程如今卻要走上一個多月……想想就覺得心累。
而且小日本的威脅迫在眉睫，哪裡有時間花費在趕路上面。
所以，尚海時不時地就會出現在袁崇煥面前，同他商議如何才能更快地抵達京城。
一個是不願意面對大明同僚醜惡的嘴臉，一個是總覺得屁股後面有狼在攆，兩人一拍即合，將使團的速度提升到最快。
除了袁崇煥的護衛羅立同地方上的疍吏進行食物、飲水方面的交接外，尚海一行人基本上都不下船，一些普通的迎來送往，也全部被尚海拒絕。
這樣一來，就給馮六的工作帶來了極大的困擾。人家連船都不下，只是悶頭趕路，彙報的內容又該怎麼寫呢？
斟酌了許久，幾乎撓破頭皮，馮六才寫下不到一百個字。
“琉球使團一行人心急趕路，沿途吃用俱在船上，與地方上的人員並無來往，談話也僅限琉球內部數人之間。
迎接專員袁崇煥，整日在船艙中讀書，庶務都是由手下護衛羅立一手包辦，輕易也不露面。
羅立此人無官職在身，地方疍吏對其毫無尊重，物資交付完畢就揚長而去，彼此之間連言語都少。
目前使團正在嚴密監視當中，一切尚算正常！”
絞盡腦汁地寫了這些東西，就連馮六自己都覺得不是很滿意，可事實就是這如此，他也無可奈何。
頭一次將彙報內容遞了上去，客光先沒有說什麼；第二次遞了上去，客光先也沒有說什麼；可是當馮六第三次遞上去的依然是這些東西時，客光先終於怒了。
新鮮上任的千戶客光先帶著手下百戶、總旗、小旗等十數人特意騎快馬追上馮六，將馮六一頓臭罵。
說的話非常難聽，“蠢材”、“笨蛋”、“你是豬啊”這樣的詞彙貫穿整個談話，將馮六罵得體無完膚。
臨走時還留下“不想幹就吱聲，趁早回家養老”這樣的話，讓馮六實實在在是下不來臺。
他的歲數都足以當客光先的爹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一個晚輩如此訓斥，這讓他今後還有何臉面在錦衣衛立足。
有心甩袖子不幹，又放不下一家老小。可是繼續幹的話……彙報的內容到底該如何寫呢？
馮六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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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