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天下間有幾種人,有人肯定會說男人、女人,或者青壯、老弱,亦或是販夫走卒,拒付文人,窮人乃至是富人。

可實際上,放眼天下,其實只有兩種人。

名與利。

貪名,愛利之人。

人都是愛享受的,無論男女老弱,飢寒交迫時總想著果腹即可,求個溫飽足矣,然而等吃飽了便又會惦記山珍海味,等吃遍了全天下的美食,又會想著花樣的去消遣,而這些,唯有名與利才能支援。

可惜,成名成名,小名易得,大名難成。

這世上越是身懷大志的人往往越難成名,志大之人心氣也高,不屑於小名,難成大名。

白愁飛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黃鶴樓上,時值黃昏,他是親眼看著一個披著黑白兩色頭髮的男人入了樓,登了樓。

然後,他也上去了。

那人甫一登樓,所有人便跟著出來了,不是怕,而是對方一擲千金,包下了整座黃鶴樓。

但他還是上去了,無論如何,白愁飛覺得自己應該見一見這個人。

倘若沒有這個人,那他現在大抵已是“六分半堂”第十三分堂的堂主。可這人一出現,不但雷損死了,連六分半堂都瓦解消失,昔日名震京華,叱吒黑白兩道,佔據江湖六分半的偌大勢力,就這麼煙消雲散了。

而且,此人還殺了元十三限。

最重要的,不久之前,對方還是一位和自己相差無幾,有志難伸,抱負難展的小人物,如今卻一步登天,躋身頂峰。

他實在是想要見見此人。

然後,白愁飛就見到了。

窗畔落日西斜,而他眼中的人,正倚欄而坐,遠眺滔滔江水,還向小二要了一壺酒,正饒有興致的觀賞著江上景色,看著那些文人墨客所題的詩詞自斟自飲。

這是個很好看的男人,據說此人就是憑藉著這副容貌,才步步為營,深謀遠慮,於生死險境中覓得生機,反敗為勝。

“你從京城一直跟我跟到黃鶴樓,莫不是有話要說?”

顧朝雲一手拎著酒壺,一手拿捏著酒盅,眸光一轉,看向這個跟了他一路的怪人。

此人面目英俊,身形頎長挺拔,五官輪廓峻刻如削,當真是位翩翩公子。

而且顧朝雲還看得出來,對方手段不俗,竟是能一路緊跟不落,卻又不道明心意,可見性子孤傲,非得等他親口來問。

可這人一開口就讓顧朝雲的愣住了。

“在下白愁飛。”

白愁飛的聲音清冷,說的鏗鏘有力。

“若沒有你的出現,我應當就是六分半堂第十三分堂的堂主。”

顧朝雲端著酒盅,笑的古怪,“所以,你是來找我報仇的?”

白愁飛笑意瀟灑的說,“不是,十三堂主這個數字太多了,也太小了,我想就算我能坐上堂主之位,怕也不會坐太久。”

顧朝雲揚揚眉,想了想,“我記得你。”

“當真?”白愁飛眼神一亮,能讓一幫幫主記得,無疑是有了一個好的開頭。

顧朝雲點頭,“自然,六分半堂的幾位堂主,我可都記得,尤其是他們極力拉攏的你,化名無數,可惜有志難伸,萬事難成,所以,你是來投靠我的?”

“不錯。”

白愁飛回以微笑。

顧朝雲瞟了眼天邊紅霞,小酌了一口酒,輕聲道:“給我個理由。”

白愁飛澹澹道:“尊駕數日前曾登上過天泉山。”

顧朝雲眼神一動,“那又如何?”

白愁飛意味深長的回道:“兩股足以引得天下動盪的勢力,突然有一天不再互為仇敵,而是攜手並行,天知道有多少人知道了此事會睡不著覺,而且,最擔心的我想應該會是那趙姓之人。”

顧朝雲微微一笑,“你,接著說。”

白愁飛端起酒杯,目光一沉,“以尊駕如今的手段、勢力、武功、心機,普天之下,我只想到一件事能讓你與那位蘇樓主聯手,那便是大宋天下。”

他說的當真一點也不避諱,不忌憚。

這種話倘若真的落到有心人耳中,那可是抄家滅族的下場。

顧朝雲並沒正面回應他,而是將視線投向樓下,指著底下來來往往,卻苦於進不得,只能咒罵鬧事的人,慢悠悠地問道:“你看到了幾個人?”

白愁飛走到窗畔望向俯瞰了一眼,“兩個,名和利。”

顧朝雲笑讚道:“果然看的夠透徹,那你是否想過名利加起來又是什麼?”

“是權!”

忽然,他們身後冷不丁冒出來一個嗓音,清朗好奇,有一種說不出的活力。

窗畔二人扭頭望去,就見樓上不知道何時已多出一個很是年輕的小夥子,揹著個藍布包袱,衣著寒酸,黑黢黢的臉上多是風塵,倒是呲出的牙口白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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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還背了一柄劍。

弧月般的劍柄露出半截,怪異無比。

看到這柄劍,顧朝雲垂眼一笑,一口吞盡了酒盅裡的酒。白愁飛也是眼神微變,天底下有這種劍柄的劍或許不只一柄,但最出名的,無疑是挽留神劍。

“沒錯,是權。”

白愁飛深深看了眼這個好似憑空冒出來的年輕人。

顧朝雲又澹澹問了句,“何為權?”

這下無論是白愁飛還是那揹著挽留神劍的青年也都皺眉苦想,撓頭苦思,似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顧朝雲笑了笑,當著二人的面,他握緊了自己的拳。

“懂了麼?”

“懂了。”

那年輕人呲牙一笑。

白愁飛看的凝神,“拳?”

顧朝雲五指攤開,手心靜躺著一枚金幣,遂聽他語出驚人地說,“拳,即是權,握拳便是握權。握不住,名喪利失,為他人做嫁衣;握的穩,便可力透天下,拳震八方;握的多,權傾人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倘若你握的多還握的穩,可握江山。”

說完,他握了握左手五指,接著又施施然將那枚金幣重新顯露了出來,就那麼攤在手心,笑吟吟的盯著白愁飛。

“這便是我的權。只要你能將我手心裡的這枚金幣奪去,或者打落,我就請你做我金錢幫的副幫主,如何?”

“當真?”

白愁飛眼睛都睜大了。

但顧朝雲卻話鋒一轉,冰冷森然道:

“可你要失敗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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