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微雨。

北陌林,自然是在北,京城之北。

時至今日,天色未亮,已有人來去匆忙,走的快,行的急,帶起陣陣肅殺的寒意。

這些人,有的是京城內名動棋壇的國手,有的是橫行一方的江湖人,也有人暗藏殺機,聞風而動,伺機而行。

他們要殺誰?又是因誰而動?

答桉只有一個,狄飛驚。

因為今日,正是狄飛驚與大國手劉仲甫對弈之期,將於北陌林一爭高低。

亦如武道高低,這棋道自然也得分個孰強孰弱,誰是第一。

劉仲甫稱霸棋壇多年,罕逢敵手,早已是求敵成狂,得聞京城出了一位不世出的奇才,自然欣然應戰,哪有拒絕之理。

兩大高手的對局,也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一睹為快,可他們卻又不敢。

那“北陌林”不但在京城的北面,更加不是“六分半堂”的勢力範圍,狄飛驚此去,“金風細雨樓”又豈會毫無動作,如此心腹大患,如此絕佳良機,那位蘇樓主勢必會調盡樓中精銳,殺了狄飛驚。

有人說六分半堂能有今天這般壯大,聲勢如日中天,與狄飛驚有莫大的關係,也有人說想要除去六分半堂,一定要先殺狄飛驚。

蘇夢枕就是這般想的,甚至是各方勢力,眾多京城裡的高手好手也大都這般想的。

他們也都在等,今天或許就是京城勢力重新劃分的日子。狄飛驚若死,那以蘇夢枕的性子絕對會馬不停蹄,以勢如破竹之勢,殺進六分半堂。

可要是失敗了呢?

沒人會覺得蘇夢枕能全身而退,狄飛驚若至,自然不會毫無佈置,要是失敗,也有可能是金風細雨樓覆滅的日子。

亦或者,兩敗俱傷。

所以他們在等,等著兩虎相爭到難顧其他的時候看看能否從虎口奪食,搶到一塊肥肉。

林中蕭瑟,一座涼亭搭的精緻。

廳內早已擺好了棋盤,靜等著執子落子的人。

好在這種孤寂並沒持續多久。

幽靜無人的林中,陡然響起了一串車輪碾動的聲響,骨碌碌轉響,遂見一駕尋常的馬車緩緩自林徑間趕來,最後緩緩停在亭前。

車中人掀簾走下。

這是個很好看的男人,披散的墨髮中夾雜著幾縷白髮,藍衣束領,寬袍廣袖,身後垂著一張黑色的披風,半垂著頸,低著頭。

可即便這樣,還是能看清男人的臉,逸然出塵,冷漠孤寂,眉宇間散發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冷意,如同隆冬結的寒冰,落的霜雪。

而在那長長的睫毛下,還有一雙令人望而生畏的狐眼,似能洞察人心,卻又有種鷹眼隼目的迫人鋒芒,叫人膽寒,彷彿隨時在審時度勢,俯瞰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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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趕車的車伕卻是個嬌小女子,生的嬌俏,穿著杏黃色的衣裙,小而精緻的臉上有種似有似無的媚意,腰身纖細的如拂柳一般,只是一動,人已攜著香風站在男人身後。

“蘇夢枕會動手麼?”

嬌小女子說著話,一雙好看動人的杏眼已在掃視亭內的一切,看看有無機關暗器。

而那個低首的男人只是輕答了一個字,“等。”

他說完話嘴裡擠出幾聲咳嗽,袖中跟著伸出了一隻戴著手套的右手,拿著一方手帕,掩嘴輕咳,神色平靜。

男人當然是顧朝雲,不,準確的來說他現在已是狄飛驚。

而且還是已去過六分半堂,佈下殺局的狄飛驚。對方早已佈置好了一切,環環相扣,而他要做的便是熟悉狄飛驚的一切,然後挑個恰當的時機頂替上去,以假亂真。

他做到了。

他熟悉這一切只用了半柱香的功夫,但免除六分半堂眾人的懷疑卻用了一天,順便還摸清了六分半堂的勢力範圍,以及所有高手和各個堂口分佈的具體位置。

而他身旁的這位,便是六分半堂的“三堂主”雷媚。

雷媚聽得揚揚眉,小小的表情裡既有一種漫不經心的隨意,又有一種不動聲色的試探,她說,“你病了啊。”

她像是在說,又似是在問。

顧朝雲卻沒有過多解釋,有時候說的多了破綻往往就多,他說,“是人就都會病,況且我生病了說不定蘇夢枕來的機率要更大一些。”

雷媚咯咯一笑,笑聲好似銀鈴般悅耳,“想不到大堂主居然會挑我護送,我已經有些時候沒出來走走了。”

看著滿是天真爛漫的雷媚,顧朝雲一垂眼皮,似在小憩,但他心裡卻暗罵了一句,“真他娘會裝。”

這可是個不得了的女人,誰要是輕信了保不準哪天背後就得被捅上一劍。

因為這個人不僅是六分半堂的“三堂主”,還是金風細雨樓最神秘,也最不為人知的“郭東神”。

對方如此執著於他的真假,想來應該是收到了蘇夢枕的訊息。

今天要是露出一絲馬腳,必定會被其收入眼中。

“看這天氣,只怕快要下雪了,冬日的梅花也快開了。”

顧朝雲低聲道,似是在回應雷媚的話,又好像在自說自話。

雷媚又發出一串笑聲,“大堂主何時變得這般多愁善感起來了?”

顧朝雲沒有過多理會她的問題,而是答非所問的道:“算算時候,她應該也快回來了。”

雷媚臉上的笑意頓時澹了幾分。

她當然明白顧朝雲說的是誰,無非是整個“六分半堂”的大小姐,那個經霜更豔,遇雪猶清的女人,雷純。

但雷媚那收斂的笑意忽又多出幾分冷冽,好似沒了試探的興致,重新坐回馬車,輕笑道:“你卻是忘了,她可是那位蘇樓主未過門的妻子,回來看自己最親近的人和最愛的人相殺麼?也就只有這個時候,她離了京城,大堂主你才會下定決心佈下這殺局吧。我爹如此,雷損也如此,女人啊,到頭來終究只能依靠自己,就是不知道我如今的下場,是否會是雷大小姐將來的下場。”

顧朝雲這個時候微微抬起頭,瞧著有些艱難,但還是勉強看了雷媚一眼。

“你的話,過了。”

目光相對,雷媚頓時一縮雙肩,像極了做錯事的孩子,俏皮的吐了吐舌頭,但她的眼神卻有些亮,亮的就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顧朝雲卻已沒有看她,而是起身,只因亭外又行來一人。

那人青袍束髮,下頜留有一撮短鬚,面瘦而有形,神華內斂,氣質不俗,頗有魏晉之風,正擺袖大步而來。

正是劉仲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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