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南花滿溪,鞦韆搖颺高復低。

吹笙擊鼓園之西,金鞍馬踏芳草堤。

花娘滿眼歌聲齊,今日爛醉歸去兮。

幽州位於朔方的東方,與京城遙遙相隔,是大錦朝第二個軍事重地。

宋江羽從練兵場回來,州府的下人立馬關上了大門,不再見客。

還沒等他脫下戎裝,就聽阿竹興奮地從房間裡跑出來:

“宋師父,殿下想起來了!”

宋江羽眼睛一挑,“想起來了?他人在哪兒?”

“在房間裡呢,殿下正在房間裡等著宋師父。”

宋江羽點頭,“嗯,行,我過去看看他。”

沒想到這小孩兒記憶恢復得這麼快,他還以為還得等許久呢。

之前找來給溫子昱看病的大夫都說他這是撞到了腦子,只能透過藥理來調養身子,至於能不能恢復記憶,什麼時候恢復,都要看天意。

現在看來天意來得還挺爽快。

宋江羽推開溫子昱的房間,對上坐在窗邊轉頭看過來的一雙明亮眼睛。

“師父!”

溫子昱眼睛彎了,帶著潤光。

宋江羽關上門,“想起來了?”

溫子昱重重點頭,嗔怪道:“嗯!師父,你之前都沒告訴我原來你是幽州刺史啊!好厲害。”

宋江羽笑了,這小孩兒,剛醒來就想著問他的罪了。

“怎麼,殿下要治臣欺君之罪嗎?”

溫子昱抱臂抬頭,傲嬌道:“是又怎麼樣?”

宋江羽搖搖頭,一根手指抵在他腦殼上,戳了下。

“可把你能的,在我的地盤還敢治我的罪。”

“師父~~”

宋江羽瞬間頭皮發麻,“好了好了,對不起,是為師的錯。”

他這樣說著,同時也松了口氣。

看來小昱這是真的恢復記憶了,以前在宮裡的時候這小孩兒就老愛拿這招對付他,屢試不爽。

“既然恢復記憶了,你有什麼打算,顧嵐衣現在應該在周城,你如果要去找她的話,可能會有不少麻煩。”

顧嵐衣造反,溫子昱才是最難辦的人。

他是顧嵐衣的夫郎,卻也是溫家的皇子,大錦朝的殿下。

這種妻主殺全家的老套戲碼沒想到還能成真。

溫子昱搖搖頭,“我再想想吧,這幾日叨擾師父了。”

宋江羽:“你好好的就行,我先走了,有事隨時找我。”

“好。”

宋江羽臨出門前,溫子昱突然出聲。

“師父,我可以去街上轉一轉嗎?我還從來沒有來過幽州。”

宋江羽欣然應允,“當然可以,櫃子裡有錢袋,記得帶上,想買什麼隨便買,師父有錢。”

溫子昱拉開櫃子,裡面確實有幾個沉甸甸的袋子。

看來當刺史是真的有錢啊。

溫子昱乖巧地點點頭,目送著宋江羽離開。

宋江羽一走,他馬上松了口氣,然後把櫃子裡的錢袋全部拿出來。

找了一個布兜,把錢袋和幾身簡單的衣物裝起來。

想了想,又從窗邊的桌子上抽了一張紙,寫了幾句話壓在花瓶下。

他知道門外有那個自稱阿竹的小廝守著,於是假裝餓了,叫他去給自己拿點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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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一走,他裡面抱著布兜出了州府。

因為事先給宋江羽說過要去街上轉,收到吩咐的府衛全都沒有出聲攔,任由溫子昱大搖大擺地從幽州府走了出來。

一來到街上,溫子昱就直奔衣鋪。

須臾後,一個穿著緊袖黑袍,頭上繫著女子髮帶的身形瘦小的人從衣鋪裡走了出來。

成功打扮成女子模樣的溫子昱帶著自己的東西,心情愉快地沿著大街上走。

太好了,終於出來了。

他都要悶死在房間裡了。

那個叫阿竹的小廝也太煩了,一天到晚給他講所謂從前的事,還眼巴巴等著他恢復記憶。

他一點感覺都沒有,能恢復才有鬼了。

好在那個小廝看起來傻乎乎的,沒想到也是真傻。

他隨便一句“我想起來了”就把他糊弄過去了,嘿,他可真聰明。

那個什麼幽州刺史倒是看起來挺精明的,還好他方才靈光一閃,下意識脫口而出的稱呼把他糊弄過去了。

咦,真噁心,那語氣真的是他能說出來的?

他什麼也沒想起來,也對那些什麼皇宮的事不感興趣。

反倒是他那個所謂要造反的妻主,他更感興趣一點。

莫名的,他聽到那個什麼叫顧嵐衣的人要造反,就有點開心。

他想,大概是他真的不喜歡那個什麼皇宮罷。

溫子昱走到一個小攤前,買了一塊餅,問道:“大姐,你知道去周城怎麼走嗎?”

賣餅的大姐驚了,“周城,小妹你去那兒做什麼?那地方最近可不太平,去不得,去不得。”

溫子昱搖頭。

“我有個親戚在那邊,我得過去看看。”

大姐嘆了口氣,“唉,周城離咱們這兒可遠了,你要過去可得費不少工夫。不過我聽說城東頭的鏢局最近好像要往那邊去,你可以去問問。”

溫子昱接過餅,笑了笑。

“好嘞,謝謝姐。”

大姐看著他離開,搖頭嘖嘖兩聲。

多可親的女娃娃啊,瘦瘦小小的,看起來都沒發育好,倒是挺重情的。

溫子昱很快吃完餅,把油紙鋪開,折了一個小兔子,隨手塞給了街邊玩鬧的小孩兒。

城東頭的鏢局有一個很響亮的名字,叫大光明鏢局。

看起來倒是挺光明的。

溫子昱同鏢局說了好久,再三保證自己只蹭車,絕不添麻煩,並且會給足夠的銀兩後,鏢局才鬆口讓“她”一起。

“不是我說,小妹子,就你這小身板,真去了周城找到你那倒黴親戚,也做不了什麼啊。”

溫子昱扶了扶帽簷,道:“我就是不放心罷了。”

鏢師王杏燕皺眉,嫌棄地打量幾下他這沒幾兩肌肉的體型。

“算了算了,只要你別死在路上就好。你就給個五兩銀子吧,七號車的貨旁邊還有個空位,你去坐那兒吧。”

溫子昱沒有在她面前數,而是在兜裡掏啊掏的,最後找出了四兩銀子多一點。

他神情一緊,語氣弱下來。

“王姐,我這身上只剩這麼點了,要不您等等我,我去家裡再找找。”

王杏燕目露狐疑:“你家在哪兒?”

“西巷裡最裡面那家就是。”

得,剛好跟她們隔了一整個幽州城。

王杏燕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算了算了,這麼點就這麼點,等你取回了天都黑了,我們還要不要上路了。”

溫子昱最終喜滋滋地抱著自己的小包裹上了七號貨車,縮排貨物的小空地後,他這才悄悄把自己鼓囊囊的錢袋藏好。

北涼周城,顧嵐衣剛從城外練兵回來,疲憊地推開房門。

雙目耷拉著,剛要撲在床上,就發現自己的房中居然坐了一個男子!

男子見她終於回來了,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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