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延年在酒館裡悠閒吃酒的時候,才恍然想起來自己這個“女兒”。

旁邊一起吃酒的狐朋狗友聽見這沒長眼的說書人居然恰好說了這麼個本,連忙忐忑地看向顧延年。

“顧大人,您看這些沒眼色的東西,要不我去叫她們換一本講?”

顧延年擺擺手,“不用不用。”

其他人都生怕她聽了發火,偏偏顧延年自己倒是沒啥感覺。

反正有墨兒在,陛下不會追究她們顧家,只要她不去陛下面前討嫌,這火怎麼也燒不到她身上。

顧延年笑著,洋洋自得。

忽然,酒館門口走進了一個穿著深藍色粗布麻衣的小廝,四處張望了,連忙奔著顧延年過來。

“家主,家主?”

她叫了幾聲,顧延年都只顧著臺上,沒有聽到。

小廝著急,推了她一把。

顧延年立馬扭過頭來,皺眉怒道:“什麼事?”

小廝嚇了一跳,低垂著腦袋說:“家主,君後從宮裡傳來訊息,讓您儘快入宮一敘。”

顧延年酒還沒吃夠呢,這才剛坐下,哪裡願意這麼快就走。

“晚點不行嗎?讓他等著,哪有這麼指使他老孃的?”

小廝苦著臉,“家主,君後說了,十萬火急。”

“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去外面等著吧。”

“好嘞。”

小廝立馬退了出去。

顧延年嘆了口氣,旁邊的女人笑了一聲,舉起被子,“顧大人,這就走了?”

顧延年順手抄起桌上的酒杯和她碰了一下,抬手一飲而盡。

“可不是嘛,生了個兒子真是麻煩,三天兩頭叫我去宮裡。”

那女人知道她又在佯裝埋怨實則炫耀了,早習慣了,笑了笑沒搭話。

顧延年也不在意,出了酒館就上馬車,往宮裡去。

這墨兒真是在家裡被寵慣了,都當上君後的人了,遇到屁大點事還是三天兩頭叫她進宮。

顧延年一臉煩躁地進顧墨的鳳鸞殿,開口便直接問道:

“墨兒,你叫我來什麼事?”

顧墨一臉謹慎地看了看四周,叫小人都出去後,這才開口。

“娘,您可知道顧嵐衣她那個小爹是什麼出身?”

顧延年皺眉,“你問這個幹嘛?”

顧墨跺了跺腳,“誒呀,您到底知不知道啊?”

顧延年剛想搖頭,她怎麼會知道。

搖到一半突然頓住,僵硬地點頭。

“你當然知道,只是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顧墨咬著嘴唇,神情猶豫。

“娘,您就別藏著掖著了,小心您都被人戴綠帽了都不知道。”

顧延年神情一肅,“誰敢給本官戴綠帽?你爹幹什麼了?你給娘細說。”

顧墨實在無言,“跟我爹有什麼關係,是顧嵐衣那個小爹!我今日見到一個女人,跟眉眼間和顧嵐衣有幾分相似。”

顧延年蹙眉,“你在宮裡能見到什麼女人?況且相似之人乃常有之事,你不要危言聳聽。”

顧墨見他娘居然不信自己,實在氣惱。

“您不信算了,只是那人和顧嵐衣至少有六分相似,不過那人是白髮,一般人還真想不到兩人的聯絡。可我卻是一眼就看出來的。”

他都說到這份上了,顧延年也神情凝重了幾分。

顧墨以為她在因為自己小侍出軌而氣惱,開口安慰道:“您也別太生氣了,總歸顧嵐衣和咱也斷了關係,您就當只我一個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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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延年卻一改先前不信的神態,問道:“你說的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做什麼的?”

顧墨搖頭。

“我也不知,只是今日去找陛下,在御書房外匆匆一瞥而過。”

顧延年見他什麼也不知,便也沒有跟他說什麼,在宮裡停留了一會兒便匆匆回了家。

她心裡想著事,一到家就立馬翻箱倒櫃地找東西。

曹氏奇怪地看她一眼,“妻主,你找什麼?我幫你想想。”

顧延年從沒給他說過這事,心裡清楚他不知情,便伸手推開他。

“你不懂,別瞎搗亂,給我燒水去。”

曹氏訕訕地收回手,“好。”

顧延年從滿是灰塵的床下拉出一個箱子,一邊咳嗽一邊掀開。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放在這裡來著。

終於,她從箱子底部找來一枚玉佩。

哪怕壓在箱底這麼久,上面滿是灰塵,卻依然能看出來色澤不凡,是上等的羊脂玉。

顧延年將玉佩翻過來,在背面看見一個奇怪的符號,像文字,又有點不像。

凸出的紋理如同蛇紋一般,布在玉佩上似是有某種規律。

這玉佩她當年從那個叫阿滿的男子的遺物裡翻出來就覺得不詳。

除了蛇紋,邊緣還有奇異的不規則凸起,看起來像雕刻的各種蟲子的軀體。

她之所以沒丟,是想著這東西定是有用之物,而且和顧嵐衣的身世有關。

是的,顧嵐衣的身世就連她也不知道。

當年她外出遊歷之時在京城外遇到了一名抱著孩子的男子。

男子叫阿滿,稱自己逃荒而來,求她收留一下他和孩子。

這枚玉佩便是他拿出來作抵押的物件,只是她沒收。

年輕的顧延年還有一種濟世救人的孤傲清高,她爽快地收留了父女二人。

並因為阿滿不願透露身份,求她幫自己隱瞞,顧延年在曹氏問起之時便說是自己養在外面的外室。

當時的曹氏尚未懷孕,見到一個外室居然抱著女兒登堂入室,當然是大鬧了一場。

阿滿便主動抱著女兒去了偏僻的小院裡住。

其實顧延年答應收留阿滿還有自己的私心,雖說阿滿已為人父,但身姿依然清瘦,容貌明豔非常,哪怕風塵僕僕也掩蓋不了他的姿色。

顧延年豈能不動惻隱之心,這樣的美人,就算身子不乾淨了,她也是能勉強接受的。

只是還沒等她找到機會下手,將人收入房中,阿滿便忽然撒手人寰。

其實顧延年心裡跟明鏡似得,知道是自己夫郎曹氏在送過去的食物裡動了手腳。

只是人沒了就沒了,顧延年也想為了一個死人得罪曹家,便不了了之。

至於留下的孩子,顧延年沒有特意照顧過,也沒有惡毒到主動去宰一個襁褓嬰兒。

前塵往事如同白駒過隙般在眼前驟然閃過,顧延年恍然間彷彿又看見了那個站在京城外一臉汙漬卻依然奪目耀眼的男子。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大概是自古紅顏多薄命吧。

顧延年每次想起那個在偏院裡悽慘死去的男子,總會有些許後悔。

後悔什麼呢?當然是沒有早點下手,白白替人養了孩子還沒得到好處。

又是一晚同床異夢。

曹氏在外側反覆想著今日妻主推開的他的舉動,暗自思索自己是不是哪裡做得不好惹妻主嫌棄了。

顧延年躺在裡側,夢裡卻全是紅顏薄命沒有得手的美人。

次日早朝,顧延年便在朝堂上看見了兒子口中的女人。

那人站在最前面,面對著皇帝長身而立,只留給眾人一個白髮及腰,素袍如雪的背影。

溫文滿意地看著站在官員隊伍裡的白絳,雖說她私底下對這人的一手奇異技法有些畏懼,可在朝堂上還是需要有帝王之威的。

白絳同官員一起站在朝堂之下的做法無疑給她很大的面子,雖說她的白袍與其他人格格不入,但也是因為溫文並沒有吩咐人給白絳準備官袍的原因。

溫文對著眾臣開口道:“眾愛卿,這位是白愛卿,以後便是我錦朝的國師。”

白絳表情並無波瀾,聞言只是抬手行了禮,又轉身對著其他朝臣作揖。

在她轉身的剎那,顧延年的瞳孔驟然緊縮,頭皮發麻,雙手在身側的寬袖下握拳,死死盯著白絳的臉。

白絳感受到了這股存在感強烈的視線,抬頭看了她一眼,又毫無異常地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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