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舍爾好像又做了一個夢。

他的意識渾渾沉沉,好像星星誕生前的模樣,不知道自己位於何處、將要去往何方。

他只是感覺自己一直在下墜,不停地下墜。

直到過去了很久很久,他才隱隱地發覺自己停了下來,停在了一處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

四周漆黑得嚇人,卻並不密閉,站於原地,費舍爾隱隱感覺到了鹹溼清涼的、帶著些許腥氣的海風拍打在了他的臉上,從極遠處,他還聽到了海浪波濤拍打海岸時發出的聲響。

“譁!譁!譁!譁!”

那毫無頻率可言的海浪聲原本應當是令人安心的白噪音,但不知為何,此時費舍爾聽來竟然覺得分外煩躁與不安,後背警惕地冒出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讓費舍爾不自覺地想要快點逃離這裡。

但他確實無路可走,周圍代表著未知的黑暗讓他走出一步都是奢望。

可久而久之,就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費舍爾的眼睛好像稍稍適應了一些,能稍微看見附近的景象了。

他好像站在一片寬廣而陡峭的石崖之上,而就在他的面前,是一片無邊無際、波濤洶湧的深邃黑色海洋。

那極其壯闊的、如同深淵一樣的海洋只是一眼就好像要將他的視線全部佔據,要將他完全吞沒一樣。

他好像一瞬間變回了嬰兒的模樣,躲在襁褓之中,本能地畏懼起了周遭環伺的黑暗、噪音與無所依託的墜落感。

而此時此刻,眼前那片極其寬闊的洶湧黑海卻滿蘊這樣令人生畏的意向,讓他發自肺腑地感到了退縮。

“譁!譁!譁!”

如同深淵一樣的幽邃海洋在無光的夜幕中是那樣渾濁不堪,卻散發著令人企圖望之欲穿的蠱惑感。

可就在費舍爾鼓足勇氣想要眺望海洋其中的時候,他卻又開始了永無止境地下墜,朝著一望無際的幽邃崩塌而去。

......

......

“唔!”

當費舍爾清醒過來的時候,他首先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神清氣爽,好像一位肩挑萬斤重擔的挑夫有朝一日突然卸下了他身上全部的負擔一樣。

他先是長舒了一口氣,卻忽而發現自己的腦袋好像還枕在一處極其柔軟的地方上。

費舍爾微微一愣,隨後抬眸一看,竟驚訝地發現自己正躺在赫來爾的雙腿併攏形成的膝枕之上。

此時此刻,在這稍稍簡陋的營帳之中,只有地上凌亂的白色被褥和神色如常的赫來爾證明著昨夜的瘋狂——雖然正如赫來爾所說的那樣,她還沒有完全變成女性,而費舍爾也毫無辦法做那種事情。

天使的身體是完美的,少有人類得以區別的性徵或者器官,即使是讓昨夜的費舍爾也無能為力起來。不過赫來爾是一位異想天開的天才,而她也成功證明了,即使使用其他方法也同樣奏效。

而且從現在看來,費舍爾竟然覺得效果好得出奇,甚至讓他第一次產生了流連忘返的感覺...

“你醒了?正好,天才剛剛亮,他們都還沒醒。”

些許深邃的幽香之中,赫來爾柔和而絕美的臉龐好像包裹了一層世界上最溫暖的陽光,既不熱烈也不刺人,卻又那樣富有生機,這是早晨的第一縷陽光才特有的感覺。

她的左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臉頰,如同冰冰涼涼的柔軟薄紗拂過,帶來一點舒服的癢意。

看著那稍稍低頭的赫來爾,躺在她膝枕之上的費舍爾張了張嘴,想動動手抓住她撫摸自己臉頰的手時,他才發現自己的右手竟然還十指緊扣地攥著她另外的一隻手。

而自己似乎保持這樣的睡姿保持了很久。

這讓費舍爾頗為不好意思,遲疑片刻,他才開口說道,

“...你昨夜沒有休息?”

“凡塵的一切對天使而言實際上都不適用...我們不需要休息、進食、排洩、繁衍,之所以之前我會這麼做只是有趣而已。而且即使是要休息,昨晚幫你解決也弄得太晚了,完全沒有機會呢~”

費舍爾不知道她幾時穿上的白袍,也不知道自己幾時躺在她的膝枕裡的,他一言不發地起了身來,身上的慾望前所未有地空空如也,讓他覺得意外地滿足。

“我們現在還在桃公的結界裡,你一直這樣暴露自己的身份真的沒關係?”

“誰知道,到底有沒有關係呢?”

費舍爾有些惱怒地回頭準備瞪她,回頭卻忽而發現她那張絕美的臉又悄無聲息地湊到了費舍爾背後的極近處,而沒有察覺的費舍爾一回頭便不小心將唇碰到了她的臉頰處。

“波!”

那輕柔的觸感讓費舍爾下意識地回退了一些,當看到她臉上常伴的邪惡笑容時,他才意識到上當了。

“你又皮癢了是不是?”

他面無表情地如此說道,卻讓赫來爾臉上的笑容愈發明媚起來,

“可愛...真是可愛...原來打亂你的計劃也會有這樣可愛的表現,我明白了~”

赫來爾心滿意足地輕掩住了自己的嘴巴,隨後伸著懶腰站起身子來,扭著身子走出了營帳,沒解釋到底在桃公的結界裡暴露天使等事情會不會東窗事發,她只是笑著點了點自己的紅唇,回頭對著費舍爾提醒道,

“快點起來哦,他們馬上就要醒了。如果被發現從我的營帳裡走出來可就麻煩了~”

這個女人...

費舍爾捂了捂自己的腦袋,沉默片刻之後也站起了身子,沿著赫來爾留下的幽香走向了營帳的外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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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桃花源結界正是清晨的時間,太陽還剛矇矇亮的時刻,赫來爾才剛出了結界便徹底不見了蹤影,而其他人包括那幾位被賞賜給自己的亞人種女性都還在休息。

費舍爾在營帳四周晃悠了幾圈,吃了幾個作為早餐的桃子之後,米哈尹爾和鉤吻休息的營帳之中才走出了休息得正好的鉤吻。

他看著外面正在咀嚼桃子的費舍爾微微一愣,隨後扭頭看了一眼他休息的營帳,有些不太清醒地狐疑道,

“你昨晚沒回我們的營帳休息?”

營帳一共有四個,之前那幾位亞人種跳舞的地方是第一個,赫來爾單獨享用一個,其餘的男女各一個。女性那邊住唐澤明日香和涅可利亞,不過按照安排,費舍爾原本是應該和鉤吻他們住一間的。

“啊,嗯,太晚了,我怕打擾你們休息。”

雖然鉤吻的意識越來越清醒,他看著眼前神清氣爽的費舍爾表情也越來越古怪,他連忙用自己的詛咒掃了一眼對方的具體狀況,這不掃不知道,一掃嚇了他一跳。

只見費舍爾小腹處那原本滿溢到快要爆炸的精氣突然詭異地一掃而空,一滴都沒剩下,讓鉤吻情不自禁地幻想起了昨晚可能發生的一場曠日大戰。

他心肌絞痛地對著費舍爾伸出了手指,咬著牙道,

“你...你昨晚幹了什麼?!你也太亂來了,竟然...竟然做出這種事?!”

費舍爾不擔心他聽到了自己和赫來爾那邊的動靜,因為他忽而意識到,赫來爾這個傢伙在隱秘或者變化的方面有著出色的能力,不然就不會連十九階位的桃公都發現不了他們交談的內容了。

“你你你...你真是...汙濁!”

在費舍爾想要解釋之前,鉤吻便焦急地跑到了旁邊的第一個營帳之中,掀開了營帳一看,卻見裡面的幾位亞人種女性奴隸雖然睡得東倒西歪,但卻已然衣冠整齊,而且從詛咒看來也一點沒有獲得精氣的跡象。

但鉤吻沒有放下心來,反而是更加驚慌地走出房間來,對著費舍爾不可置信道,

“你不會對唐澤明日香下手了吧?”

“嗷嗚,鉤吻先生,早安...哎,什麼下手?”

就在同時,旁邊的營帳之中也走出了穿戴整齊、揉著眼睛好像有些睏倦的唐澤明日香,自從來到了這個世界之後,唐澤明日香晚上就經常做夢,這讓她的睡眠質量不是很好,而且醒來的時候還總是經常忘記夢裡夢到的情境。

鉤吻愣愣地看著眼前完好無損的唐澤明日香,顯然也看出了她依舊是處子,費舍爾也沒有對唐澤明日香下手啊...

那就怪了...

赫來爾天使連女性都不是,這樣他都能下手?

而且對方還是恐怖的神話種,費舍爾再如何也不至於此啊...

鉤吻想著想著突然想到了什麼,他看著眼前有些欲言又止的費舍爾,他不敢置信地懷疑起來。

這個傢伙,該不會是昨晚自己解決的吧?

“沒什麼,他睡迷湖了。”

面對著唐澤明日香的疑問,費舍爾也懶得再解釋了,這件事情牽扯赫來爾那個樂子天使,選擇以她來解決困難原本就是風險之舉,將這場隱秘的遊戲放在兩人之間才是合適的選擇。

剛起床的唐澤明日香可愛地歪了歪頭,打了一個哈欠的同時完全不能理解他們在說一些什麼,因為鉤吻也尷尬地咳嗽了一聲,隨後乾笑地來到了費舍爾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道,

“其實這也沒什麼嘛...哈哈...哈哈...我們是不是要去完成桃公的任務了?”

他似乎是以為,費舍爾實在忍不住了於是決定自己用手解決?

費舍爾現在心情還不錯,赫來爾那個傢伙討厭歸討厭,但也正如她所說的,她的獎勵一點也不讓人失望,反倒讓人有一種流連忘返的感覺。

他只是輕輕抖落了對方放在自己肩膀的手,隨後看向了遠處的桃林,將腦海中的其他無關的雜事先拋諸腦後。

因為他們的面前,那通向桃公方向的桃花林路徑又再一次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似乎是在告訴費舍爾:他們該履行昨天應下的承諾了。

......

......

實際上米哈尹爾和涅可利亞也差不多醒了,之所以是唐澤明日香先走出帳篷完全是因為涅可利亞還要穿戴他們鳳凰種那極其複雜的盔甲而已。

那群亞人種女性聽聞費舍爾他們要暫時離開便都依依不捨地與費舍爾他們告別,還說她們會等費舍爾回來,不過費舍爾自己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就是了的。

不知道從哪裡轉悠回來的赫來爾也嚼著桃子走了回來,階位又變回了之前人畜無害的模樣。

“赫來爾天...大人,總覺得你今天...有什麼和之前不一樣了?”

看著突然出現的、和各位自然地道早安的赫來爾,唐澤明日香敏銳地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遲疑了片刻,還是如此疑問道。

赫來爾則摸了摸自己的臉蛋,笑著說道,

“真的嗎,可能是因為我昨晚沒休息好的緣故?”

她明明沒看費舍爾,費舍爾卻立刻收回了視線,只側耳接著偷聽她們的對話,

“不是這個啦,是其他的變化...唔,不過我也說不清楚。”

赫來爾笑眯眯地咀嚼著桃子,獨自一人走在了隊伍前面不再作答,似乎完全沒有透露昨晚事情的意思,但看著她輕鬆的背影,費舍爾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他嘆了一口氣,眼前開始湧現出虛幻的金色字幕,那是昨晚他研究了亞人種之後的收穫。

雲羚種的生物和社會研究進度都抵達了20%的大關,稠爪種只突破了生物研究進度的20%,而白虎種則是社會研究進度的20%。

【你獲得了以下階段性研究獎勵:體質+18,繁衍+6,水生適應力,命運抗性】

【水生適應力:你在水中生活的適應力獲得了大幅度增強,包括水壓抗性、水下視線、水下運動能力等能力的增強】

【命運抗性:你獲得了一定程度上對抗人為命運干擾行為的抗性,但只是一定程度上】

看著眼前的獎勵,費舍爾的身體還是微微一僵,或許其他的幾項都還是挺讓他滿意的,除了那該死的六點繁衍能力之外。

之前提到過,體質會隨著階位的上升而產生效用衰減,就像是現在,即使體質加了十八點之多,卻依舊還是將費舍爾的階位卡在了十三階位頂端的位置。

可繁衍能力卻並不會,該加多少就是加多少,讓他感覺才剛剛釋放一空的精力又開始以一個駭人的速度補充起來。

他嘆了一口氣,剛想看一眼赫來爾的方向,可同時,唐澤明日香小聲的聲音也再次傳來,

“費舍爾老師,之前你佈置給我的作業我全部都完成了,你看。”

他扭頭過去,便發現在唐澤明日香的手中靜靜地躺著兩片樹葉,上面精細地鐫刻了兩道整齊無比的【風】環首魔法。

唐澤明日香小心翼翼地跟在費舍爾的身邊,就像是高中時候上教數學作業給老師當面檢查時那樣惴惴不安。

但她已經不再是苦惱學習數學的唐澤明日香了,而是一位新晉的見習魔法師了。

“很不錯,雖然只有四環,但這並不是你模彷而來的魔法。你已經對魔法的結構有了很紮實的理解,這兩個魔法,【風護之環】和【風舟】都是低環魔法中結構很嚴謹的,是我的老師創造的。”

“費舍爾老師的...老師?”

看著她詫異的模樣,費舍爾不禁有些啞然失笑,隨後也有些感慨,

“我當然也有老師,技藝便是在這樣的傳承之中愈發精進的,我的老師是一位魔法知識非凡淵博的人。他曾經讚歎我有著過人的魔法天賦,現在看來,你的天賦比我要更勝一籌。”

費舍爾將手中的魔法葉子重新遞迴了她的手中,隨後看著前面那棵越來越緊的巨大桃樹,猶豫片刻,他說道,

“現在時機不好,等這裡的事情完結之後,我會教導你更高層次的魔法。在那之前,你可以拓展一些我告訴過你的低環魔法,用它們來鞏固你的學習成果。而且,光是會鐫刻魔法還是不夠的,魔法師還應該深切地知道如何運用它們...

“但正如一位優秀的鐵匠有時也不會高深的劍術一樣,我對於應用魔法的學問還不夠精通,我們可以一起學習加深這一點...”

捏著那兩片閃爍著隱隱白色光芒的葉子,唐澤明日香眼前一亮,連忙點了點頭。

或許直到今天她才發現,她並不是不愛學習,而是害怕沒有成果。

如果在前世,她付諸努力的數學以及其他學科能獲得更良好的成績,興許她也會樂此不疲地接著研讀。或許有她還不夠努力的原因,也或許有她天賦不足的原因,但此時,當她真正踏入這彷彿為她準備的魔法領域時,她才真的迸發出了獨屬於她的光彩。

隨著細微的話語交談,他們也慢慢走到了那棵巨大桃樹的前方,桃樹之上,那位身著襦裙、扎著飛仙髻的小女孩桃公正在閉目養神,當感到他們的到來時才突然睜開了那洋溢著粉紅神光的童孔。

對比昨日,她十九階位的恐怖氣場在此刻一覽無餘,卻沒有直面下方的眾人,只是被四周層層疊疊無窮無盡的桃樹吸了個乾淨。

似是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赫來爾默不作聲地退到了費舍爾的身後,順帶還趁著眾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拍了拍他的腰。

“嗯,看起來昨天你們休息得不錯,那麼,我們也可以開始了?”

桃公撐著下巴,雖是疑問卻沒等到他們的回答。

隨著她的藕臂微微一點,整個桃花源都好像活過來了一樣,四周的落英飛散之中,眼前的場景也愈發模湖。

好像一片寧靜的水潭濺起了層層的漣漪,彰顯出了水潭之下模湖不清的景象。

漫天紛飛的桃花之中,命運的力量不斷湧動,費舍爾眯起了眼睛,無可避免地被周遭越來越多的桃花給覆蓋住。

“過往的影子因為轉移之人的覆蓋而變得渾濁不堪,但我已經請命運的規則將其中可能有關的一切作了註釋,你們可以重點關注一下...”

遠處,桃公的聲音隱隱傳來,但費舍爾眾人都已經被眼前狂亂無匹的桃花給吹得睜不開眼睛了。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周遭的桃花才漸漸安靜下來。

費舍爾一行人睜開了眼睛,卻看見了一番離奇的景象。

只見他們的眼前,是一片眾多高大樹木生長的神奇國度,在那國度之中,許許多多的平民、貴族與奴隸都行走於其中,以這繁華的、宛若神話一樣的場景看來,他們此時此刻好像正在精靈的王都之中。

只不過周遭的一切都是黑白色的,那些栩栩如生行走的生命之上還隱隱地蠕動著一些人眼看不清楚的影影綽綽,使得他們既那樣生動又那樣虛假。

“這裡是...王都?”

周遭的桃花源已經完全消失不見,費舍爾一行人中的涅可利亞看著四周的場景喃喃了一聲。

而鉤吻也皺起了眉頭,掃視了一樣四周,嘆了一口氣說道,

“嗯,而且是至少半年前的王都。”

因為,此時在他們的面前,是許許多多精靈們進入王都上供的車輦。

其中有帶領著鉤吻前來為精靈王治病的【柏】,也有排在長長上供隊伍末尾的【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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