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夢之深淵
蘇謙陌的手掌被持續洞穿了三次後，他的臉色愈發蒼白。
長久以來堆積在身體中的暗疾終於在此刻爆發！
他無力地癱倒在棺中。
在鼻子間，濃郁的血腥味絲毫掩蓋不了殷玥身上澹雅的馨香。
恍忽中。
潔白無瑕的玉棺內壁都閃爍起七彩斑斕的光芒。
其實那並非玉棺在晃動，只是蘇謙陌魂力抵達極限，雙目視野出現了縹緲幻覺。
“雙弟快走，我已到極限，再不走我們也要墜入夢境。”
識海中，姒夢急促提醒到，先前全力施展夢道殺招的她並沒有注意到蘇謙陌此刻狀態過分低迷。
不過姒夢的呼喚也起了效果。
蘇謙陌勐地從沉寂中驚醒，魂力也迴光返照，像是疲憊到極致突然被人嚇了一跳，繼而回神之後那種高專注度。
“夢姐姐再堅持一下。”
蘇謙陌繃緊神經，他決定才嘗試第四次。
聖女宮那邊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如果將血影返回中央帝國的時間也算進去，他真沒多少時間可以浪費，所以他必須儘可能把握住每一次機會。
當然，蘇謙陌的底氣來自於魂力突然的暴漲，他不是魯莽之人，不管第四次落在手心上的是否為殷玥的道生初血，他都不會貪多。
“要快，姐姐真堅持不下去了！”
姒夢雖然氣但也沒有辦法，她的一尾神通影響得了蘇謙陌的某方面思想，卻影響不了蘇謙陌堅定不移的決心。
其實她已經到極限，但為了不墜入到殷玥的夢境中，只好汲取了一部分環繞在蘇謙陌周身本屬於殷玥的夢之氣息。
“滴…嗒。”
第四滴血終於落下。
在蘇謙陌忐忑的目光下，血珠穩穩落在了他被貫穿了三個細微小洞的掌心上。
成功了！
蘇謙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掌心中的血珠吞入腹中儲存於心骨之間，同時又抓住自己的心迅速翻出玉棺。
他逃跑的方向與白煞並不順路，他也沒有準備救出白煞，反正此女本就是不需要進食的屍靈體質，就算深陷夢境也不會受到什麼負面傷害。
電光火石之間。
蘇謙陌就逃離了七十餘米。
就在他以為自己可以安然離開時，危機還是出現了。
先前姒夢為了保護蘇謙陌，繼續維持那套夢道身法，選擇汲取了屬於殷玥的夢之氣息。
詭異法則的波動終是讓沉浸在夢之深淵中的殷玥感受到了救贖之光，她迷失的魂魄順勢而上想要遁離。
已經快要逃離出生死邊界的蘇謙陌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感覺背後撲來一股無盡冰冷的煞氣，而且塞到胸口的心臟也急促地跳動起來。
“雙弟，不好！她…她…”姒夢也提醒起來。
她是想催促蘇謙陌趕緊想辦法，殷玥大魔頭居然在這種關鍵時刻清醒過來了，但一時間竟是被嚇得有些語無倫次。
蘇謙陌也注意到籠罩在自己身上的白光正在破碎。
視野裡，原本只是聚攏在方圓百米之內的夢之氣息，隨著殷玥即將甦醒，在這一剎竟是綻放歸寂起來。
它們本就濃郁，此時對蘇謙陌而言，更是再無力抵擋。
此外先前十多米不到的生死界限，隨著法則歸寂更是暴漲到一個遙不可及的位置。
“雙弟，她的手指動了，你快點逃吶…”時刻關注著殷玥動向的姒夢嚇得驚慌失措。
想不到事到臨頭，居然會功虧一簣！
越是到這種時候，蘇謙陌越是變得冷靜起來。
他心中沒有多少後悔，也沒有多少不甘，勝敗乃兵家常事，他的路不可能永遠順心順意。
當心冷靜下，一切包括呼吸都變得舒服起來。
藉助腦海裡短暫的清明，蘇謙陌雙拳肆意汲取著周圍的夢之氣息。
他已經沒得選擇！
不論他是否選擇出手，殷玥都已經有能力脫離她自己的夢之深淵。
而他，絕不能讓殷玥醒來。
上一次，他僅僅只是褻瀆了她一縷意志，便被殷玥折磨的死去活來，而這一次，他對殷玥本體又是掏心又是置腹，他根本不敢想象，殷玥會暴怒到何種地步。
或許在殷玥醒來的一瞬間，她就會一巴掌直接把他拍成血霧…
當然，蘇謙陌並非徹底陷入絕境。
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有一種辦法，也是唯一的機會選擇自救。
那就是與尚未神識迴歸的殷玥一起墜入她的夢之深淵！
終於。
在姒夢驚慌失措的話語聲中。
蘇謙陌放棄了逃跑，選擇了轉身！
他雙拳的夢之氣息已經攥取足夠。
他以自身為媒介，第一次藉助姒夢的力量施展出他沉澱已久的夢道殺招，引魂入夢！
霎時！
周圍的一切綻放與歸寂陷入了靜止！
原本順勢而上已經快要脫離夢之深淵的殷玥，又被從天而降的蘇謙陌重重砸到，兩人神魂相觸，齊齊墜入了深淵地底。
“轟！”
巨大的衝擊力幾乎蕩碎了兩人的魂魄！
他們此前凝實的神魂，在這一刻被深淵之下狂暴無章的夢之氣息徹底衝擊成支離破碎，彼此錯亂交融…
“呼～呼～”
天韻神月福地的中央吹來了一陣清風。
可愛的風之精靈們順著半開的青銅巨門偷偷陷入殿中。
當她們為此間帶來冰冰涼涼的氣息時，也在暗自觀察著這座神秘而又高貴的大殿到底隱藏著什麼。
“滋滋滋…”
突然，前方的風之精靈發出了悽慘嘶鳴，她的身體被詭異的法則撕裂成了碎片。
餘下所有風之精靈變得驚慌起來，但她們沒有了退路，她們生來就是順流而下，順勢而為。
她們前撲後擁，一個又一個可愛的風之精靈撞擊在了詭異的法則上歸寂於虛無，那處空間宛如風之禁地。
沒有誰會知道前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直到最後一個可愛的精靈磨滅風之法則那一刻，她才注意到這座大殿當中有一處夢幻的空間。
是它隔絕了她們前進的路。
風之精靈徹底磨滅前，她只注意到在夢幻空間最外層躺著一位身穿白色衣裙的漂亮屍靈。
至於空間更深處，瀰漫著一圈又一圈的詭異與眩暈，那種恐怖的力量，或許是風婆婆來了，怕是也要折戟於此吧。
……
所謂天街小雨潤如酥！
三月裡的小雨淅瀝瀝灑落在房簷上，滴嗒滴嗒，最終匯聚成淺淺的清流，淌在聖都萬千街頭小巷的道路兩旁。
“滴…嗒…滴嗒…”
時緩時急的水滴聲從窗外傳來，預示著這場春雨下得綿綿。
蘇謙陌從沉睡中清醒，耳畔的滴嗒聲愈演愈烈，不過精神卻昏昏沉沉，像極了重度發燒，這種疲憊的感覺他已經好多年沒有感受過了。
是下雨了嗎？
怎麼自己的身體也在動？
他如此想著，緩緩睜開了眸子。
入眼的光線有些昏暗，不過那華美精緻的床幔有幾分熟悉。
蘇謙陌微微低頭，一抹身穿赤紅色衣裙的倩影正在搬動著他的雙腿。
他努力睜大眼睛，才發現背對著自己的倩影身後還有數條毛絨絨的尾巴。
“姒夢？”
蘇謙陌有些不確定地喚了一聲，魂力的貴乏徹底斬斷了他與姒夢之間的聯絡。
即便如此近的距離，他也不能像以往那樣輕易感受到她的氣息，而且他從未見過姒夢穿過這種顏色的衣物。
那女子轉身，精緻小巧的狐耳顯露，不是姒夢還能是誰。
“哼！”姒夢輕哼一聲，美眸一翻狠狠白了蘇謙陌一眼。
“怎麼了？”蘇謙陌有些心虛，他猜測姒夢肯定在怪他那會兒逞強。
姒夢生氣地將手中的褲子砸到蘇謙陌臉上，隨後雙手環抱在胸前冷冷地嘲諷著:
“無雙少爺可真是豔福不淺吶，夢裡夢外都有美女主動投懷送抱…”
原來她剛剛準備幫蘇謙陌穿好衣服的。
蘇謙陌拿開臉上的褲頭，右胳膊微微支撐起來環顧了一圈昏暗的樓閣，他這才看清原來這裡是殷三十六皇子的府邸，也是他設計侵染殷玥那縷意志的地方。
他有些恍然。
怪不得殷玥經久沒能從夢境中醒來，原來深淵下的心魔是他！
她尋遍整個夢境世界，也不可能找不到自己這個闖入者，所以永遠不可能釋懷脫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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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說來，殷玥當初那縷隱藏在自己身邊伺機而動的意志，已經徹底跟本體融合，這或許對蘇謙陌是一件好事。
想到這裡。
蘇謙陌趕忙翻身起來。
他隨意拿起枕套擦了擦染血的劍刃，又為其套上劍鞘保護起來。
待穿好衣服後，蘇謙陌嬉皮笑臉地抱住還在生氣的姒夢。
“夢姐姐是何時醒來的？”
“別碰我。”姒夢別過頭，並用力推開蘇謙陌。
她發現在蘇謙陌的識海里觀望和親眼目睹蘇謙陌的風流完全是兩種感覺。
這個時候她甚至已經在考慮要不選擇另外一條路，與其他女人共同分享，跟這混蛋將就湊合好了。
蘇謙陌又貼了上來，他還用上了會讓自己起雞皮疙瘩的撒嬌語氣。
“我錯了嘛，下次絕對不會再意氣用事了，姐姐就原諒我好不好？”
他這個時候魂力盡失，沒有姒夢的配合就跟睜眼瞎沒有任何區別，可不像上次進來殷玥夢境一樣，可以呼風喚雨，一念之間穿梭億萬裡。
所以必須哄好姒夢，為此他不惜走女人的路，讓姒夢無路可走。
“你好無…”
姒夢嘴角微微翹起，差點沒被氣笑，她趕忙繃緊就要鬆懈的臉色，甩給了蘇謙陌一臉頭髮。
蘇謙陌被蒙在香香的頭髮中，只覺神清氣爽！
對了，他居然忘了姒夢可以快速助他魂力復燃。
可這件事該怎麼開口呢，直接說，夢姐姐，我要你助我修行，會不會被她狠狠暴打一頓。
這時，蘇謙陌突然聽到窗外的滴嗒中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
沒想到他如今的感知竟如此憔悴，人都快走到臉上了才發現。
“有人來了，快走！”蘇謙陌拉起姒夢的手，想讓她帶自己離開。
“怕什麼！”姒夢不屑一笑，區區凡人還嚇不到她。
“吱呀～”
房門被推開了。
少女形態的殷玥邁著歡快的小碎步走了進來。
只是當她看到床榻除了蘇謙陌之後，還有一位陌生卻又漂亮的女人後，她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
少女含春紅暈的臉蛋也變得蒼白起來。
她薄薄的嘴唇顫抖，眸中漸漸生霧。
“無雙公子，她是誰？她怎麼混進來的？”
“殷…武姑娘。”蘇謙陌趕緊改口，他差點說露嘴。
記得在這個場景下，殷玥還謊稱自己是武玥，他也不知道對方姓殷。
“她是仙師，其實她是我的姐姐，是專門來救我離開的，你信嗎？”
“不是哦，小妹妹。”姒夢搶先挑釁，“其實我是他的…”
蘇謙陌用力一握，示意姒夢別亂來，狂暴狀態下的殷玥可不是好惹的。
姒夢也是見好就收，她笑嘻嘻地說出後半句，“小妹妹，我只是他的幹姐姐哦，不是親的。”
殷玥瞥到兩人緊緊握在一起的手，她微微挪開目光裝作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
“我相信你們。”
“其實我是來喊無雙公子用膳的…”
路上。
蘇謙陌能夠看出殷玥走路的姿勢還是有些不流暢。
“武姑娘，關於先前那件事我很…”
殷玥搖搖頭，“沒關係，那件事你不用道歉，你也是個受害者。”
“另外，其實你應該已經猜到了，我是聖朝公主，武姓只是我母妃的姓氏…”
蘇謙陌:“是的，之前那個蟒袍少年曾詢問我，與皇妹是什麼關係，我的嘴巴很嚴實的，即便他們對我用刑…”
說起這個，殷玥頓時覺得萬分羞愧，都是因為她，蘇謙陌這個外鄉人才遭受到無妄之災。
“對不起，我替三十六皇兄向無雙公子道歉。”
“他已經答應我了，從此不再為難你，你想離開聖城或是留下都行，再不會有人打擾你的生活。”
“謝謝。”蘇謙陌由衷地感謝，這可真是太好了，趁著殷玥現在還沒有狂暴，得趕緊離她遠遠的。
殷玥問道:“所以無雙公子是要離開聖城，繼續於風雨中漂泊嗎？”
她的眼眸中帶著幾許希冀，她想聽到蘇謙陌說留下了。
如果一切順利，她也可以代替他早已逝去的娘子，照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