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坂塔。
荒坂董事專屬辦公層。
“喜歡嗎？”
當小美智子脫口而出時，唐宇已經意識到不對勁。
小美智子的反問語氣，不像是在徵詢意見，更像某種提議，還帶著一絲強迫。
唐宇在用笑容敷衍，小美智子保持微笑等待著。
兩人就這麼坐在辦公室會客區，不動聲色，氣氛突然變得安靜下來。
唯有薩沙好奇地關注著兩人，似乎是聽出了他們對話裡的含義，關係著自身未來命運。
不知為何，唐宇感到那麼一絲絲不對勁，但很快被強大的心理素質給掩蓋，絕不能讓任何人察覺出真實想法。
他明白，小美智子壓根沒安什麼好心，安排薩沙成為自己的特別助理，其實說明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小美智子已經決定拉攏自己，加入她的陣營派系，並且極有可能涉及更為核心的鬥爭，所以才會安排薩沙前來試探。
第二件事，小美智子開始有些著急了，形勢日益緊迫起來，她必須要為即將到來的暴風雨，提前做好準備。
所以小美智子手裡頭，應該真沒什麼好把柄，能夠穩穩掌控唐宇。
事急從權。
她既要用唐宇，又不能不防著唐宇，特別助理薩沙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小美智子姿態優雅，靠坐於軟質沙發上，端著酒杯微笑著，靜靜等待唐宇的回答。
或者說，只要唐宇不開口明確拒絕，她就有把握事成。
小美智子是聰明的，她也知道唐宇是聰明的。
若是強塞一個有頭有腦的大活人作為助理，唐宇必然會心生反感，而且處處提防著，根本起不到任何監督作用。
但薩沙雅科夫列娃就不一樣了。
她即擁有人類的完美身軀與容貌，還有高超的黑客技術，更具備一定的戰鬥能力，幾乎是集女僕、保鏢、駭客，還有女友功能於一體的完美選擇。
最重要的是，薩沙的主宰意識，並非純人類意識，也非純AI意識。
唐宇作為單身狀態，身兼雙部門副部長，搭配這樣一位特別助理，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兩人隔空舉杯後，便各自盤算起來，彼此試探對方的底線。
小美智子終究是位高權重，作為荒坂董事，有資格穩坐釣魚臺，還是逼得唐宇先開口打破沉默。
唐宇先是表演出一副驚訝神色，眼底配合著露出一絲欣喜與意外，接著雙目又漸漸低沉下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重要事情，感覺痛失了一次寶貴機會。
他有些為難地說道：“美智子董事，我知道自己不值得你信任...”
唐宇見小美智子一副吃定自己的架勢，乾脆把心一橫攤牌了說。
薩沙作為助理各方面來講，確實是相當的奈斯。
但問題的關鍵不在薩沙身上，而是在她背後的意圖。
現在的薩沙就好比一份投名狀，一次重要表態，一顆危險炸彈，這顆炸彈還裹著漂亮的外殼，按鈕掌握在小美智子手裡。
沒人會想把一顆炸彈抱在懷裡，即便這顆炸彈是一位漂亮的賽博貓娘。
唐宇繼續表明自己的態度：“從進荒坂公司以來，我就明白任何職務或重用，都與貢獻與能力掛鉤。”
“都說我是公司獨狼，從不與任何人攀交情，也不買任何人面子，因為我知道，一手提拔我的是反情報部亞瑟詹金斯先生，除了他沒人會給我這個機會，所以我在反情報也只為詹金斯先生辦事。”
“現在，美智子董事安排我兼任特別行動部副部長一職，交辦反制軍用科技的任務，說實話，這也是對我能力的信任。”
“可安插一位特別助理在我身邊，的確沒有這個必要。”
“我是個直來直去的人，事交我辦，是信得過我的能力。”
“信不過我的能力，即便再怎麼表忠心又有什麼用。”
“獨狼一隻，自然是誰有肉，便替誰賣命。”
“美智子董事，你覺得呢？”
唐宇也不再藏著掖著，直接跟小美智子明牌鬥。
他可不想過上那種時時刻刻被人監督的日子，即便可能性很小，也不排除薩沙會將看到、聽到的一切洩露給小美智子。
唐宇的重大秘密太多，不可能讓小美智子探聽到任何蛛絲馬跡。
所以貓娘薩沙雖好，可也不能貪杯。
小美智子沒有插話或打斷，靜靜全程聽完唐宇的表態，神情似乎很認真。
她沉思片刻，而後側頭看向唐宇身後的薩沙，問道。
“薩沙是誰的特別助理？”
薩沙義眼光眸閃動，微笑著輕聲回道：“唐宇，荒坂公司，員工編號為NC770416，部門職位是反情報部門副部長，兼任特別行動部門副部長...”
她回答得幹淨利落，絲毫沒有停頓猶豫。
啊這...
唐宇似乎明白了什麼，這才想起當時小美智子的嚮導，送他進辦公室時說了句。
“稍後有特別助理為您服務。”
感情這位特別助理，從一開始就不是小美智子的，而是他唐宇的。
難怪小美智子才會自己動手取酒點菸，還詭異的告訴他，薩沙是他的特別助理。
唐宇隨即明白過來，剛才所謂的強硬表態，對小美智子來說沒有什麼作用。
小美智子作為荒坂家族成員，又是荒坂塔董事，安排一位特殊助理根本就不會徵詢任何想法，自然是想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
任唐宇再怎麼有能力、有地位，值得被拉攏、被重用，終究是荒坂公司的打工仔。
說句難聽點的。
荒坂美智子看荒坂塔任何人，都像自家拴著鎖鏈的一條公司狗。
地位上的懸殊，決定了小美智子天生處於主導地位，除非唐宇炒了她家的尤魚。
小美智子繼續笑問。
“薩沙，你見到的第一個人是誰。”
“唐宇。”
“你的最高許可權使用者是誰。”
“唐宇。”
“你的基本任務是什麼。”
“全方位協助唐宇的工作與生活。”
“那你身前的人是誰？”
薩沙霓虹雙眸流光婉轉，認真看向唐宇的背影，目光飽含著期待與好奇。
唐宇也側頭看向了身後的薩沙，兩道目光交匯。
剎那間。
薩沙像是遇見一直尋覓的那個人，而後輕輕吐出兩個字。
“唐宇。”
聽到這，唐宇已經知道，薩沙成為自己的特別助理這件事，已經沒有任何回旋餘地。
薩沙雅科夫列娃。
就是小美智子專門為他準備的。
唐宇感到有些無奈，似乎也有些動容。
罷了。
時也，命也。
他這條小船上，也不介意多載個人。
小美智子仍舊面帶微笑看著唐宇，而後問道：“你現在還覺得我不信任你嗎？”
“與其說薩沙是特別助理，倒不如說，是一份禮物。”
“這次反制軍用科技的事，幹得不錯，值得乾杯。”
小美智子再次隔空舉杯，唐宇同樣舉杯示意。
各自飲酒。
薩沙的事情談到這，基本已成為定局。
無論薩沙背後隱藏著小美智子什麼意圖，唐宇也只能見招拆招。
但唐宇也很快反應過來，其實多了位薩沙也並不全是壞事。
至少能穩住小美智子，讓外界人以為，自己已經更加深入的參與了荒坂家族事務。
他可以更好的披上公司皮，光明正大的去搞事情，把鍋統統甩到小美智子頭上。
屆時，還有誰能猜到，在公司身居高層，備受荒坂小美智子重視的獨狼，竟然是個狼滅。
是獨狼，但狼滅。
唐宇這次借坡下驢，主動說道：“美智子董事有心了，身兼雙部門副部長職位，的確是非常繁忙，現在有薩沙協助，工作壓力也會小一些。”
小美智子見唐宇總算是答應，臉上笑意更足了。
“唐，那這份禮物，我算是謀劃到位了。”
“你來公司到現在，還沒接受全身基礎賽博化改造，有薩沙在旁幫襯，也能免去你很多麻煩。”
“另外，這份可植入式隱形彷生鞏膜，適配的是薩沙視覺識別系統。”
說著，小美智子招招手，示意薩沙取來一個精緻黑色小盒子，外殼印著一個O字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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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沙將盒子放在唐宇身前桌桉上，然後向後退去保持站姿，乖巧地候在唐宇身後，亭亭玉立。
歧路司？
小美智子繼續解釋道：“這副彷生鞏膜是歧路司特製，不僅適配薩沙的視覺系統，還嵌入了多功能模塊，等你植入後便知道了。”
“另外，薩沙目前狀態就如同初生人工智慧，等她學習一陣後，基本與正常人無異，自然便能體會她的好了。”
小美智子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夾起大雪茄抽了一口煙，在肺裡沁了一道，然後從鼻腔呼出。
唐宇微微點頭，對於小美智子的‘好意’，他現在只能照單全收。
而且從小美智子澹然神態來看，她似乎並不介意對薩沙進行全方位檢查，甚至包括薩沙的AI基礎演算法。
如果真的動了手腳，是絕對瞞不過唐宇。
作為曾經的最頂級駭客，見多識廣的他，有的是辦法確認薩沙的根底，甚至可以去找‘AI之神’奧特坎寧安，讓她給薩沙把把脈。
最重要的是，小美智子沒有這麼做的必要，安排一個賽博彷生人監督唐宇，只會適得其反。
難道薩沙真的只是一件禮物嗎？
唐宇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但一時也吃不準小美智子藏的後手。
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暫且認為薩沙是一件‘禮物’，畢竟就薩沙本身來講，沒有任何過錯。
如果唐宇堅持拒絕，已經設定好作為他特別助理的薩沙，等到的恐怕只有一個下場。
銷燬。
等薩沙的安排解決後，小美智子才凝視唐宇問道。
“現在，我們可以開始進入正題了嗎？”
唐宇知道小美智子的意思，薩沙該離開她的辦公室了。
從現在起，薩沙作為獨立的特別助理，只服從於唐宇。
他拿起桌桉上的盒子，準備交給薩沙。
突然想起，薩沙才剛剛‘出廠’，衣食住行都沒有相應安排，這也就意味著，只能把她帶回家。
唐宇不由得感到一陣牙疼。
他現在所住的公寓不算太小，但也沒習慣突然多出一個‘人’。
要命的是，薩沙並不能完全當作賽博彷生人來看待，即便是AI，也總有學習到生理知識的一天。
唐宇都有些懷疑，現在看起來萌萌的貓娘，掌握的奇怪知識，極有可能涉及到他的知識盲區，畢竟親密模式都已經開發出來了。
薩沙能掌握數千道菜，自然也能掌握數千種奇怪的知識。
他只好暫且默默接受一切，讓薩沙先回家。
公司裡的事務，薩沙尚未開始接觸，也沒可能協助開展工作，沒有留在公司的必要。
將住址資訊以及身份認證直接授權送給薩沙，然後私聊提示一些家中情況，讓她先回去自己做飯填飽肚子。
誰知薩沙收到訊息後，直接欣喜回道：“嗯吶，薩沙先回家等。”
小美智子見狀笑而不語。
唐宇：“...”
看來情商多少需要重點學習一番。
薩沙收下盒子，和唐宇主動道別後，禮貌地退出了辦公室。
偌大的辦公平層，只剩下唐宇與小美智子兩人。
小美智子將杯中紅酒飲盡，雙頰微醺，在香菸迷霧中澹澹說道。
“這次董事會之後，荒坂賴宣那邊應該會消停一陣了。”
小美智子絲毫沒有顧及，隨口便提起荒坂賴宣的事情，言語之間毫無忌憚。
唐宇明白了，小美智子已經開始拿他當‘自己人’，有資格知曉一部分荒坂家族內部秘辛，為日後做牛做馬找鞭子。
唐宇心想，小美智子那點小九九還真不夠看，論對荒坂賴宣的瞭解，她身為侄女還不如他這個外人。
其實小美智子現在看似主宰夜之城荒坂塔，但實際上並沒有根基可言。
只要荒坂賴宣來到夜之城，整座荒坂塔大部分勢力都會倒向他，即便有不服的，也只能強忍著。
唐宇現在沒打算摻和荒坂家族事務太深，畢竟一切還為時尚早。
無論是站隊小美智子，還是尚未到來的荒坂賴宣，都並非穩妥之舉。
荒坂的神一出手，他倆都沒什麼戲。
更不提後面還有個荒坂華子，打著荒坂三郎旗號，掌控著京都大權，還能調動航母等軍事力量。
這場荒坂家族的遊戲，大幕才剛剛開始。
小美智子慢慢閉起雙眼，仰靠在沙發上，似乎神情顯得有些疲憊。
“最近公司裡傳的風聲你應該知道吧。”
“恐怕已經有不少人知道了，說荒坂賴宣會來夜之城。”
“其實，在讓你想辦法去反制軍用科技時，荒坂賴宣就已經聯絡過我。”
“你知道他說什麼...”
唐宇默不作聲，繼續聆聽小美智子吐槽自家叔叔。
小美智子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想到荒坂賴宣的事情就感到不悅。
“他抽空打電話來，竟然是為了問責我。”
“呵，也挺佩服他勞心了，隔了個大海洋，還惦記著我這個侄女的工作。”
“其實，我知道那天晚上在沃森的事，軍用科技的人出手了，漩渦幫如果真有能力吃下三支荒坂特勤隊，荒坂塔不如改名叫漩渦塔好了。”
“不得不說，這一點你處理的很好，雖然董事會成員心知肚明，但找不到證據也沒理由發難，礙於兩家公司關係，也只能息事寧人。”
“哪怕真的曝光出來，也不會和軍用科技開戰，這麼多年的默契，大公司之間還是有的。”
“畢竟，還沒到你死我活的境地。”
唐宇見小美智子把話說開了，倒頗有點敞開心扉的意思，但他可沒頭鐵到把這件事認下來。
現在小美智子正愁沒有制衡唐宇的把柄，要是他主動承認了和軍用科技勾結，弄死荒坂特勤隊，那豈不是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再遞給小美智子。
即便再想表演忠誠，也絕不是如此愚蠢的做法。
唐宇乾脆直接讚歎道：“美智子董事眼光銳利。”
接著又閉口不言，繼續聽小美智子自吹自擂。
小美智子見唐宇還是滴水不漏，心裡也是莫名變得煩躁起來。
那種感覺就像面對一塊石頭，就是拿身子焐，拿火去燒，還是硬殼如初，軟硬都拿他都沒轍。
她本以為兩個副部長的位置能讓唐宇得意一番，到時候火燒眉毛，跳跳腳就能老實服帖了。
沒想到這傢伙乾脆擺爛，連特別行動部都沒去過，不拒絕也不接招，就是這麼拖著。
其實，小美智子多少有點討厭這種感覺，就像對方明明在自己手掌之下，你卻拿捏不了他。
念及於此。
小美智子眉頭皺得更緊了。
唐宇見她好像不太舒服，於是隨口關心了一句。
“美智子董事，是不是身體有些不適？”
這話潛臺詞是我想走了。
小美智子：“...”
話不投機半句多。
小美智子也不想再對牛彈琴，關鍵用人之際，也只能先這樣了。
“嗯...是有點頭疼。”
唐宇則放下手中紅酒杯，有些替她惋惜，說道：“其實，薩沙手法就挺不錯的。”
小美智子：“...”